慕云玦面沉如水，随手挥出一掌。地上的白帕顿时燃了起来，眨眼间便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仙门中人，负衡据鼎，斩妖除魔，泽被苍生。理应受世人敬仰，高高在上，有何不对。正如日月之辉，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冷冽的声音响起，走出几步之外的少年脚下一顿。
慕云玦缓步上前，他不允许世人对仙门有任何轻视。先前那番话，全当作是少年因要被推出去而产生的怨言。
姜渡微微一叹，方才失控了。多年来被埋藏在心底的那些不忿，似乎都被引了出来，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之前所用的符篆术，必定已经引起他的怀疑。要尽快离开此地，远离这个人。
思及此，她轻扯唇角，笑道：“慕少主说得对，没有仙门的守护，我们这些百姓哪有好日子过呢。”
月光并不明朗，被黑云薄薄得笼罩着。黯淡的夜色，将人的身形也遮掩了些许。可少年的一双眼睛，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倔强，宛如冬季屋檐下的冰晶分外莹亮，正如此时。
他这是言不由衷啊。
慕云玦皱了皱眉。
察觉对方的异样，姜渡垂下眸子，又道：“之前都是我太过狭隘，还请慕少主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这时，不远处传来响动。
慕云玦瞥着他，沉声道：“你是自己跟上来，还是选择被我绑回去？”
姜渡抬抬手，示意请他先走。
可刚走了两步，身后“咚”地一声，慕云玦回头，只见浓烟弥漫，不见人的踪影。
就不该信他！
慕云玦眉头深皱，捂住口鼻。
“什么人！”
“捉贼啊！”
不远处，突然传来声斥喊，接着便听见许多脚步声涌来。
慕云玦眸色一暗，快速离去，回到了王家为他安排的院子。
“公子，大师兄来了。”
守在屋外的弟子道。
慕云玦点点头，推开房门。
一名清逸俊朗的锦衣男子，手摇折扇，坐在那樽梨花木雕刻的茶案前，自斟自饮着。
“你怎么来了。”
他撩起衣摆坐在对面。
“寻人，刚好路过此地，听说你在这儿，便过来看看。”
苏鹤扬为他倒上一盏茶，又道：“先前给你传消息，王昌复许是异人阁余孽。来这儿是为了查他？”
慕云玦端起茶抿了一口，“此其一。日前，知微阁送回两具被吸干精元的毒尸。”
“哦？尸体是在此地发现的？”
“嗯。门下弟子打探多时，未查到尸体身份，而此地风平浪静。”
“那就奇怪了，看画像上的模样，不过寻常百姓。若有妖邪作祟，应当人人自危才是。”
苏鹤扬看他那副波澜老成的模样，了然一笑，又道：“你是觉得有人提前安排好，把事情瞒下了？”
慕云玦不置可否，垂眸看着案上的茶盏。
来这儿的消息，并未告知王家。可家主王昌复明显知道，还提前备好了客房。茶是惯喝的雪山银针，茶盏是上等的松风鸣雪兔毫霜，实在是用心良苦。
“灵曜之所以建立知微阁，虽说是为了协助驻镇的玄门世家管理事物，可实际上也有督察之意。”
未想到他会这么直白，苏鹤扬笑道：“其实，玄门世家之间也在暗中较劲。管辖之地风平浪静的，才能凸显自己很能干。所以干脆隐瞒一些事，反正死的也只是普通百姓。”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的可是实话。”
话说完，发现慕云玦怔愣地看着自己，似乎有些走神。
“听你的意思，是说普通百姓轻如蝼蚁，命如草芥，所以世家玄门多会避重就轻？”
不知为何，慕云玦想起假山前，少年捏着帕子那满是不屑的模样。
苏鹤扬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关键是抓错了重点啊。不禁一时无词，想了片刻，回道：“大概是这样，世人总是趋利避害的。我说慕少主，知微阁帮着世家玄门打掩护这件事，你该不会现在才知道吧？”
慕云玦并未接话，默了半晌，又道：“你对《丹书云笈》可有了解？”
苏鹤扬一怔，“《丹书云笈》？就是魔头江承洲所创的那套符篆术？”
“嗯。”
“听闻这套符篆术阴诡怪异，与我们寻常所学的阴阳之法大相径庭。当年，也就魔头的几个弟子了解一二，其他人并未见过。不是说异人阁被围剿之后，就下落不明了吗？”
慕云玦眯了眯眼，冷声道：“下落不明？我看未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