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都市情感>艰辛而苦涩>第47章 新居和房东女儿娜嘉
  春天,在人们的热切期盼中如期而至。

  阿穆尔河和结雅河面上的冰盖,在来自太平洋面上越来越强劲的季风地冲击下,开始疏松、迸裂、以至于到最后形成大块大块的冰川,挤挤擦擦、磕磕碰碰、跌跌撞撞地向下游奔去,数日之后,杂乱的河道里又重新变得清澈舒朗了起来。而结雅河流经大片大片的湿地之后,在布拉戈维申斯克郊外汇入奔腾的阿穆尔河的那一刻,似乎并不怎么情愿,它搏击着,在江的中游处泛起了层层如雪般的浪花。随着江河的融化,万物开始复苏。河两岸茂密的山林也由灰黄变得翠绿,焕发着勃勃生机……

  就在市郊靠近结雅河不远的地方,有两幢老旧的“木刻楞”民居,它们虽属一家所有,但中间却隔了个挺大的院子,院子的中间被一趟不规则的、扭曲的、低矮的木栅栏隔开,靠西边的那一幢,住着房东娜嘉一家人,而东边那一幢则被他们租了出去,如今住着一老一小两个新房客,他们是父亲跟他的师傅山猫李。他们那地处市中心地带的店铺,因抵债新近兑了出去,作坊里的劳金们也为生计所迫各奔了东西,大有树倒猢狲散之势。父亲死里逃生,刚刚出院不久,身体还很虚弱,但毕竟可以扶着墙下地走走了。师傅如今无心思做活儿,整日泡在街里的一些小饭馆里酗酒,家里的活计就委托给房东的女儿娜嘉了。她比父亲小两岁,生得瘦小而赢弱,但精神头却很足,尤其是她那双深邃的毛茸茸的灰色的大眼睛,总是充溢着快乐与善意。她行动敏捷,人显得很机灵干练,无论做什么事都既快又利落,就连说话也是那么的嘎巴溜脆,不拖泥带水。她头发是亚麻色的,平素扎了个小辫辫拖在了脑后,有时还在根部扎个蝴蝶结,今天就是这样的。她在由家里来这的路上(实际上就是院内的一条跨栏的小路),随手采了一束半开不开的丁香花擎在手中,正想在房根底下寻一只空酒瓶插里边,一抬头透过窗子,看见屋里靠在窗台前的父亲,忍不住惊叫了起来:吓!瓦西里——谁也没告诉她父亲叫什么名字,可她一张口就这么称呼起父亲来了——你怎么自己下地来了?她迅速上了台阶,推开门,绕过走廊跑进屋里来。父亲自打搬到这里来还是头一次自己下地走动,难怪她见了如此吃惊:瓦西里,瓦西里,我的上帝,你可千万要小心,别摔倒了哇!父亲冲她笑了笑,扶墙走了两步,似乎告诉她:没关系的,我已经能下地自己活动了。娜嘉放下手里的丁香和瓶子,搀着他胳膊把他送回到床沿上坐下:

  我知道你能下地走了,可是没我帮助你自己还是不要动的好。

  太久了,我躺不住了。

  躺不住也要躺,大夫说了,你的病还没有彻底好。

  我觉得还是下地多走走的好,不然我会像一滩河泥一样瘫在床上的。

  活动活动自然好,但必须一点点地来,而且为了不摔跤还是有我在你身边的好,你听见没有?

  父亲没有理会,她失望地晃了晃头,然后将瓶子灌满水,把那束丁香插进去,整了整型,捧到父亲跟前,问:好看吗?

  好看。

  闻闻香不香?

  父亲探头闻了下:香,很香!

  你喜欢吗?

  父亲点了点头。

  那好,只要院子里的丁香花不开败,我天天给你折些来。

  不用了,过两天我自己就能到树底下闻了。

  娜嘉听了这话神情立马紧张了起来:不行,不行,大夫说了,你病刚好,身体还很弱,千万千万不能再着凉,一旦着了凉就会有生命危险的。

  父亲咧嘴笑了:会有那么厉害吗?我记得院外那条小河(指结雅河)里的冰茬还没化净我就在里边游泳了。

  那是过去,现在不行,听见没有,现在不行!你要是不听话,我会把你锁到屋里的,看,钥匙就在我这里。

  她晃了晃挂在腰上的一串钥匙。

  父亲蹙起了眉头:这是我自己的事,干嘛什么都要由你来管?

  娜嘉很郑重地瘪了下嘴说:我就是要管你,因为你现在病还没好,妈妈说了,让我多照看你一点。

  妈妈?

  对呀,妈妈,我的。她前几天过来看望过你,你那时还在昏睡,她在你身边守了一会儿,说你够可怜的了,让我好好地照看你。

  她开始边说边打扫屋子里的卫生,动作是那样的麻利娴熟,等一切都收拾停当后,她又来到病榻前,把枕头拍松,把被褥抚平,然后对父亲说:

  好了,回床上躺着吧,一会儿妈妈烤好面包,你就吃早餐。

  她眼瞅着父亲上床躺下,怕他再下地,临走前把鞋子捎到了屋外,下了台阶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想了想,返回去把门锁上,这才喘了口粗气放心地回她自己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