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山猫李又喝醉了，把桌子掀翻了，碗、碟子都摔碎了，还打了父亲和瓦夏。瓦夏忍无可忍，欲上前去打他，被父亲按倒在身子底下：不许你胡来，听见没有？不然我先揍你！在父亲那威严的目光逼视下他低下了头，可心里却不服气，总想找机会去报复他一下。他注意到，这老不死的（他在心里就这样骂他）找事打人多半是在他醉酒之后，看来，酒是引子，想什么法子能让他不喝或少喝点……
一天，父亲提着篮子要到杂货店去给师傅买酒，瓦夏也要跟着去。
这点东西我自己拿得动，干嘛还要搭上个人呢？父亲说：你还是在家里另找点活儿干吧。
不，我在家里憋得慌，你还是让我跟你去吧，哥！
父亲见他那副执拗劲便答应了，一路上瓦夏高兴得又吹口哨又翻跟头，在回来的路上瓦夏抢着拿酒。
哥！走到半路上他突然扭过头来对父亲说。
嗯？
你发现没有，咱家那老鬼——见父亲冲他瞪眼珠子他马上改口——那老爷子一喝醉酒就找茬儿打人。
父亲点了下头：嗯，是这样的。
既是这样咱能不能让他少喝点？
那敢情好，可谁又敢去制止他呀？
我有法子。瓦夏神秘地挤了挤眼睛。
你？父亲狐疑地望着他：你可不要胡来哟？
不会，哥，你跟我来吧。
瓦夏说着，便把父亲领到不远处的一口马神（Швейнаямашина机器的意思）井旁，没等父亲转过魂来，就三下五除二用牙齿把篮子里的一打“基辅”牌伏特加的瓶塞咬掉，然后瓶口朝往外泼洒瓶子里的酒。
父亲一见急了：干什么？干什么？你疯了！
上前去制止他，他扭身躲着父亲，直到每瓶酒倒掉了一半，他才停下来。
你这是干啥？把这么多酒都白白地糟蹋了。父亲呵斥他说。
瓦夏诡谲地笑着说：倒在这儿比喝进他肚子里强。
接着他一手拿酒瓶一手压井把，又把倒掉的伏特加用井水补齐，随后再一瓶瓶地小心地塞好，举到头顶细细地看了看，找不出任何破绽，这才对父亲打了个响指说：好了，没事了，让那老鬼——不，那老爷子尽情地喝吧！
父亲想跟他发火，可木已成舟，只好认可。就这样，瓦夏洋洋得意地说：他保准喝不醉。
父亲骂道：他那么大年纪了，你这样欺负他，损不损啊！
我不管，只要好使就行。
这怎对得住师傅呀。看書溂
没啥对不住的，他少灌点酒精，自己少遭点罪，咱也少挨他点打就行！
父亲低头想了想：可也是，师傅近来喝酒喝的连饭都不想吃了，时常捧着肚子叫疼，这样下去他那身子骨儿非垮不可。
就是嘛！瓦夏又诡谲地挤了挤眼睛笑着说：咱这样做也是为了他老人家好。
父亲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好吧，就这么试试吧。
山猫李坐在小板凳上喝酒，喝一口觉得不大对劲儿，就举起酒瓶子对着阳光看一看，十分的纳闷儿：怎这味呢？一丁点也不爽口！他转头向正在干活的父亲喊：三儿！
师傅，父亲应道，眼神儿扭向一边不敢正视他。
这酒是基辅牌的吗？
是。父亲含混地答道。
咋跟从前的不一样呢？
瓦夏在一旁赶紧接口说：一样，一样的。
俺没问你，你别打差儿，我问三儿。
是……一样的，师傅。父亲底气不足应道。
还是在以前那家杂货店里买的吗？
是。
那咋喝不出味儿来呢？
父亲刚想开口，瓦夏又抢着说：大半是你老喝老喝的，酒量变大了就这样！
你又多嘴！山猫李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就是这样嘛！瓦夏坚持说。
山猫李又狐疑地把瓶子举到太阳光下看了又看，最后摇着头无奈地继续喝下去。看到这情景，躲在一旁的瓦夏捂着嘴笑得连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可父亲却感到很自责……
打这以后一说买酒，瓦夏就抢着去。山猫李由于吸收的酒精少了，胃不涨了，也能吃饭了，身体也逐渐地胖了起来，脸上红扑扑的，找茬儿闹事的时候也少了，父亲看到这种情形，也就容忍了瓦夏的恶作剧。可山猫李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却找不到原因。
快要入秋了，天有点变凉。山猫李喝空最后一瓶酒，对正在用粘米面揉皮子的父亲说：三儿，没酒了，再去给俺买些来。
好的，师傅。
父亲应道，可没等他起身，瓦夏就“嗖”地一下站出来抢着说：我去！我去！说着便拎起装酒的篮子飞跑了出去。
他哪里知道，这回山猫李多了个心眼，他前脚刚走，山猫李后脚就跟了出去。当瓦夏买了酒像以前一样，来到马神井旁换装时，没注意山猫李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见到这一切，他暴跳如雷，从脚上脱下一只鞋子来，把瓦夏按倒在地上痛打起来，且一边打一边骂道：
你这个小兔崽子，什么都没学会，先学会捉弄起人来了，你这个小流氓，狗改不了吃屎，俺打死你！打死你！……
打完了瓦夏他又赤着一只脚一瘸一拐地折回家去，把正在干活的父亲也按倒在地上臭揍了一顿：
你这没良心的混账东西！越来越有出息了，竟跟着那小流氓合起手来作弄起你师傅来了，就这样俺老了能依靠你嘛，啊？
父亲连连向师傅赔不是，表示从今以后再不这么干了，求师傅饶恕他们。
两个恶作剧者被打得头破血流。瓦夏抹着鼻子上的血，不无遗憾地说：完了，这一招儿不灵了。
父亲揉着头上的包忍着疼说：别管了，以后就让他随便喝吧。
可他一喝醉了就打人呀！
打吧，父亲无可奈何地说：有啥法子，打不死就让他打吧，这多年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瓦夏摇了摇头：不行，我得另想办法，不能让他动不动就打人，我受不了！
是的，他想要做的事就一定能做成，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