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的灯光熄灭, 甘乐在门口飘了几圈,小半个身子都穿过了门板,只要再进一步他就可以看见卧室里的宴绥,但他纠结一会, 最终还是退了出来, 来到客厅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

  趴在客厅角落狗屋里的妮妮看见前任主人气呼呼地坐在沙发里瞪着自己, 只是敷衍地摇摇尾巴,最近它都习惯了甘乐总是这样看着它。

  “太过分了!”

  甘乐从沙发上滑下来,在地板上滚了几圈来到趴着的妮妮面前。

  “他怎么总是去摸别的狗?还背着我们和别人玩!”

  脑袋搭在交叠的手臂上,甘乐趴在地上一本正经地和打瞌睡的大黑狗念叨着。

  “明明我每天都跟着他保护他, 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我!我甚至都没藏起来!”

  又翻了个面, 甘乐愤愤不甘地看着天花板, 想着这几天他跟在宴绥身后看到的,这人在他死了之后别说有一点难过的样子了,甚至就像之前一样和别人有说有笑。

  自己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重要的,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

  亏自己, 亏自己还惦记着他, 还想着回来找他。

  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甘乐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咻地一下就往卧室飘去。

  这几天跟着宴绥,他去哪甘乐就跟着去哪,宴绥上厕所甘乐都要守在门口。但是等回家睡觉休息的时候, 除了第一晚,很有隐私意识的鬼都选择守在客厅, 和妮妮大眼瞪小眼。

  可今天不行, 他必须要进去让宴绥看到自己, 至少得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不能再让他忽视自己去找别人玩了!

  开着适宜温度的卧室里没有拉窗帘,窗外不断闪烁着的霓虹灯光照进来,在天花板上映出五彩印记。

  房间中间的大床上,蓬松温暖的羽绒被下,一个人形睡姿乖巧地躺在正中间,呼吸平稳,对于房间里多出来的另一个“人”完全没有意识。

  虽然知道宴绥已经睡着了,但甘乐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手脚,他屏住并不存在的呼吸,悄悄趴在床边,认真看着睡着了也松不开眉头的人,视线细细描摹,缓缓滑过床上人精致的五官。

  他很累了。

  甘乐的视线落在床上人微微开合的嘴唇上,可能温度还是有点高,本来细嫩的粉红唇瓣此时已经起皮,有点干裂了。

  本来想着弄点什么动静让人醒来,然后把自己凑到人眼前让宴绥注意到自己,可是现在甘乐突然又有点舍不得了。

  算了算了,看他这么累的份上,再等等吧。

  甘乐撇撇嘴,瞪了眼睡着的人,随后又歪着头趴在床边守着宴绥。控制着距离免得出现手插进脑袋里的惊悚画面,甘乐伸出食指隔着几不可见的距离点在宴绥的下巴上,蹭过下唇又滑过嘴角,顺着脸颊慢慢上移。

  瘦长的手指来到眼角处,在薄薄的眼皮上徘徊,白天的时候,这里有着一双温柔有神的眼睛,只要他看着你,就好像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你的身上,如同沐浴在温和的春风里,独享所有春色。

  甘乐对手下的那块皮肤爱不释手,那次他在小巷里晕死过去时,他闻到了一股从未闻到过但又十分熟悉的味道,就像是刻在了灵魂刻在了基因里似的,他第一次在陌生的怀抱里彻底放松了意识,任由自己堕入黑暗。

  后来在医院里,宴绥一进来的时候他就认出他了,那股味道,那种心理得到慰藉的感觉,让他不再和疲惫的身体拉锯,在得到水分的滋润后,又沉沉昏睡过去了。

  后来在走廊上,虽然宴绥戴着口罩带着帽子,可一对上那双眼睛,闻到那股香味,他就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你怎么这么招人稀罕呢?”

  手指慢慢停下,在饱满的额头上转了圈,最后轻轻点了点,又缓缓下移落在了皱起的眉心。

  甘乐歪歪头,控制着自己飘起来,整个人横着悬浮在宴绥的上面,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可惜自己不能碰到他。

  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好想替他抚平了。

  这样想着,甘乐又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碰那块皱起的眉间,本没有什么指望的,没想到指尖却真的摸到了一块细腻的肌肤。而手指尖下的人似乎被突然冷到了,偏偏头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整个下巴埋了进去。

  ???

  怎么回事?

  是他活了还是床上的人快死了?

  触电般收回手,甘乐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指尖,蜷缩又舒展开,过了好久,他又试探着向床上人的脸摸去。

  呼吸平稳,心跳有力,脸颊上的肉在外来的压力下微微凹陷进去。

  “唔——”

  眉头皱得更紧了,宴绥轻声□□出声,这下彻底缩进了被窝里,只留下乌黑的发顶。

  甘乐僵着手指不敢动作,宴绥这么一缩,他的手指离开了温热的脸颊,陷进了柔软的发丝里。

  湿的?

  捻起一缕发丝,细细搓了下,刚才湿润的感觉确实不是他的错觉。

  凑得更近去看,枕套上已经洇出了一片水渍。

  不行,这么睡一觉明天起来非得生病不可。

  甘乐围着房间绕了几圈,在他去拿卫生间里毛巾的时候,手却再一次穿过了墙。又试了下别的东西,无一例外的全部穿过,根本触碰不到。

  只能触碰到他吗?

  甘乐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床上依然熟睡的人,他低头看了会自己的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重新回到床边,时不时摸摸床上人的头发观察他的状态,间歇发会呆,就这么在床边守了宴绥一夜,等天一亮,他回头深深看了眼宴绥,随后就飞快的出去了。

  他得赶紧找人问问。

  *

  “哦吼兄弟,你这是熬了几个大日啊?”

  缪思可刚准备充满仪式感地悬浮着闭眼休息一会,就看见甘乐一阵风似的闯进来,两个大眼睛下面挂着两轮黑月亮。

  “我能碰到人!”

  “嗯?”

  懒洋洋的缪思可听到来人的话,一下子把自己竖起来,惊奇地靠近甘乐,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这我倒没听说过,”缪思可摸摸下巴,他转头看着一旁的其他几个鬼,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几个也纷纷摇了摇头。

  “那个人是干什么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是我的医生,之前救过我的命。”

  甘乐拽了拽脖子上的围巾,抚着边上垂下来的流苏低声说道,但他总觉得他和宴绥之间还有其他什么更深的羁绊。

  “这种情况我还真没听说过,一般来说生死两隔,阴阳两个世界,我们作为阿飘,死得透透的是不可能碰到活人的,除非那个人快不行了。”

  “他没问题的,我守了他好几天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甘乐否决了缪思可的最有可能的猜想。

  “也对,就他的职业种类来说是比较积德攒福的,基本上都是直接投胎,命格都不错的。”

  缪思可回想了下最近他学习的地府公务员专业课资料,企图想找出一个最为合理的解释。

  “那就奇怪了,他叫什么名字,要不我明天去地府行政中心给你问问?”

  “宴绥。”

  “哪两个字?怎么写?”

  “我不认识,不过他长得很好看,闻起来也很好闻。”

  “……”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不只是缪思可,就连不远处的那几个也都忍不住撇撇嘴抖了一下,而甘乐还一无所知的样子,仔细和缪思可描绘着宴绥的长相性格,详细到宴绥耳朵上的一颗小痣都要反复几遍提醒缪思可记下来。

  看到甘乐这幅不自觉温柔下来,甜蜜不自知的样子,缪思可摸了把胳膊,莫名感觉到一阵牙酸,不过他还是继续问道。

  “……他是不是你不直接投胎选择留下来的执念?”

  “你是为他留下来的?”

  甘乐抬头疑惑地看了眼表情微妙的缪思可,想了想自己一看就可以望到开始的短短人生,没有犹豫地点头承认。

  “妈的,怎么又是个gay,现在的小年轻哟,怎么没一个直的?”

  一边撸铁一边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威利忍不住了,嫌弃地抖了抖,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一句。

  本来旁边低头玩着手里手机的骆家少爷,也被甘乐撒无形狗粮的理所当然的态度噎了一下,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但此时听到威利略带嫌弃的话,他抬头面无表情地斜了威利一眼,扯扯嘴角,就要张嘴说些什么,却没想到被人抢了先。

  “关你什么屁事,又不是看上你了。”

  罗婧啪一声关上化妆镜,斜眼看了眼威利,绯红的唇挑起讽刺的弧度,踩着高跟鞋扭着腰就朝甘乐走过来。

  “小子,过来姐姐告诉你。”

  罗婧揽住想要躲开的甘乐,握紧他的肩膀不给他后退的机会,不断靠近他盯着他的眼睛。

  “你这是喜欢上你那个执念了。”

  喜欢?

  什么喜欢?甘乐一脸懵懂地看着面前本来等着看好戏的罗婧。

  “……我和他才认识不到一个月。”

  “那就是一见钟情。”

  罗婧肯定道,一本正经,一点都不带慌的。

  “可是我觉得,我好像对他很熟悉。”

  “那就是前世情缘。”

  “可是我……”

  甘乐话还没说完,就在罗婧想要抬手给他脑袋来一下的前一秒,他手里白光一闪,突然多了样东西。

  还没等众人看清甘乐手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就被一阵突兀的提示音吸引了全部注意。

  “天地银行到账:一亿元整。”

  作者有话要说:

  啊,再努力憋一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