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惊声尖叫冲破屋顶,惊动了原本栖息于枝头的莺雀,也惊动了在另一间屋子里休息的钟浮玉。后者迅速推开房门,闯进了隔壁的房间。

  坐在床上的是五官和叶听澜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年龄身高都差不多,除了那一头柔顺富有光泽的长发。她捂着脸,满脸惊恐地看向门口站着的钟浮玉,喃喃道:“我怎么又醒了?”

  “听筠?”钟浮玉看着她,表情也有些错愕,他实在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来的这么猝不及防,整组上下都没有准备。

  叶听筠穿着唐老鸭睡衣从床上下来,一路小跑到等身镜前照了照,满脸嫌弃:“叶听澜的审美怎么还是这么令人窒息?一把年纪了还穿这样的睡衣?你带我的衣服了吗?赶紧给我拿过来,我可不穿他的衣服出门,丑死了!”

  钟浮玉定了定神,恢复了平日里的处变不惊,说道:“我去准备。”

  外勤三组的组员很忙碌,因为现在他们不光要负责案子,还得伺候自家这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又刚苏醒的大小姐。

  叶听筠穿着钟浮玉刚刚买回来的纯手工缝制小洋裙,一边用牛角梳打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趾高气昂地朝案发别墅走。组员们跟在她身后手忙脚乱,每个人胳膊上都挂满了袋子。

  “渴了。”叶听筠说。

  “这儿,这儿。”组员阮嘉平双手奉上刚做好的芝士草莓,满脸期待:“您尝尝?”

  叶听筠吸了一口,秀气的眉毛打了个结:“太甜了。”

  “那试试这个!”另一边的杜玄递过来一杯卡布奇诺,笑吟吟地说:“七分甜,不加冰,刚刚好。”

  叶听筠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敷衍了事般点点头:“还成吧。”

  “好嘞,下次就按这个标准。”杜玄连连点头。

  叶听筠没理他,而是扭头看向打伞的高志奇:“你跟上,太阳照到我了!”

  “好的好的。”那人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这画面场景,简直像当红女明星和她的助理保镖们,就是这个女明星的年纪实在是有点小,说童星似乎更合适。

  时煊跟姚沛舟走在最后面,望向眼前这幅场景,忍不住砸了砸嘴:“这位大小姐的排面,还真是全处最大啊。”

  姚沛舟低头看着他:“你也想要?我可以帮你安排。”

  “不想。”时煊赶紧回答。

  在他的印象里,叶听筠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她第一次苏醒是一千年前,众人没想到她能直接取缔叶听澜现身,拽着她研究了很久,就连凌庭柯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叶听澜能吃能睡,又不爱干活,还永远是那副长不大的孩童模样;因为有另一个完整的肉身在与他分享营养,他的消耗是其他人的两倍。

  不过她能维持的时间不稳定,短则三五天,长则一个月,迄今为止还没有过超出一个月的时候。

  不远处的天际,燃起了一片火红,烧得半边天都红透了。滚滚浓烟从别墅的窗户和烟囱里蒸腾而起,众人视线从叶听筠身上移开,转移到了那栋燃烧的别墅上。

  时煊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原本走在身侧的姚沛舟已经嗖地一下飞出去了,他只看见了一道白影,钟浮玉紧跟其后。

  叶听筠伸手挥开了挡住半边眼睛的遮阳伞,把手里的奶茶塞回组员手里,也跟在他们后面离开了,之后便是那些组员。

  到最后,就只剩下时煊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发出感叹:“会飞了不起吗!欺负谁呢!”

  事实证明,的确了不起。

  等时煊慢悠悠晃到别墅的时候,大火已经熄灭了。一行人从别墅里跑出来,狼狈不堪地站在院子里,赵远希似乎比昨天的情况要好一些了,至少能独立行走自己出别墅。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他神情非常恍惚,脸色也很不好,形销骨立。

  时煊看见担架上抬着一个青年,他浑身是血,全脸都被烧得血肉模糊了,孱弱的呼吸从鼻间呼出来,他颤抖着双唇似乎在喃喃低语些什么。

  “这就是赵远希的那个助理。”钟浮玉对姚沛舟说道。

  姚沛舟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伸手去碰了碰他脸上的伤口,那伤口已经开始腐烂了,流出了腥臭难闻的脓血,还有一股不属于人族的味道。

  最终,他在青年无助的呻吟里开口说道:“这可不是人放出来的火,是狐火,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救命......”杜林疼得死去活来,又不敢乱动,他抓着身下的床单失声大喊:“救救我。”

  姚沛舟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一圈,他立刻平静了下来,仿佛已经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了,只是绝望又害怕地盯着站在不远处的赵远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顺着杜林的视线,姚沛舟也看了过去,目光锁定在赵远希身上;片刻后,他猛地起身朝赵远希冲过去,伸手在人肩头抓了一把,伴随着一阵尖叫他的手中多了一个女童。女童离开赵远希身体的瞬间,后者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那女童的身体还是半透明的,身后长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拼了命地在姚沛舟手里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姚沛舟的手张开嘴,还没咬上去就被扔在了地上。金色的绳索将她束缚住,她动弹不得,只能愤愤不平地瞪着姚沛舟。

  众人围作一团,纷纷看着这个狐狸尾巴都来不及收起来的小孩儿,谁也没想到始作俑者放了火竟然没跑,反而还老老实实地待在赵远希身上。

  “谁让你放的火?”姚沛舟问她。

  “关你什么事!”女童冲他龇牙,露出了两颗的利齿。

  时煊慢慢走到她旁边蹲下,将这小狐狸崽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笑吟吟地问:“小孩,知道现在皮草什么价吗?”

  “你......”女童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嘛?”

  “不干嘛呀。”时煊一脸无辜,扑闪着那双透亮无辜的大眼睛,笑容灿烂:“就是跟你探讨一下行情,让你对自己的身价有点数。”

  女童瞪圆了眼睛看他:“你!你休想!”

  “你要还不说实话,尾巴可就没了。”时煊完全不理会她的警告,目光落在她毛茸茸的尾巴上。

  “.........”女童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又被绳索束缚着无法动弹,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保住自己的尾巴,老老实实说道:“有人花钱雇了我,让我看住这个男人,别让别人伤害他。”

  “是谁雇了你?”时煊继续问她。

  女童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匿名雇佣,给钱就行。”

  “雇童工?那他可真行。”时煊说:“然后呢?谁要伤害赵远希?”

  “那个!”女童冲着躺在担架床上的杜林扬了扬下巴,表情里充满不屑:“这个人族胆大包天,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阴森森的符咒,想往他身上贴,我一看不对劲,就放了把火,只是想把那符咒烧了,哪知道火候没掌握好......”

  结果烧得杜林差点没命不说,连房子都一块儿点着了。

  时煊抬头看了一眼姚沛舟,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钟浮玉,这二人似乎对女童的说法并没有什么异议。毕竟这是说得通的,除了不知道是谁花钱雇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小保镖,杜林被烧伤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是合理的。

  而杜林本人的反应,也比较符合女童的说法。

  也许是很久没有碰到过同族,时煊觉得眼前这小家伙有点儿可爱,便笑眯眯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关你——”女童还没说完,发现对方正用笑眯眯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尾巴,赶紧调转话头老老实实回答:“我叫霍长宁。”

  时煊还没来得及追问,原本站在一旁的姚沛舟突然冲过来,他一把抓住霍长宁的肩膀,紧紧盯着小姑娘沉声问道:“你说你姓什么?”

  “我......”霍长宁像是被他这副冷冰冰的表情镇住了,她抬起头看向姚沛舟,那一瞬间她深褐色的眼瞳突然一缩,随后她迅速朝姚沛舟扑过来,用力一口咬在了对方的肩头。

  这一口,直接咬穿了姚沛舟的衣服,渗出了血丝。

  小狐狸尖尖的獠牙嵌进了姚沛舟的肉里,即使被人提着衣领也没松口。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还是钟浮玉从背后给了霍长宁一下把人击晕了才算完。

  “没事吧?”时煊走上前去问道。

  姚沛舟面无表情地用掌心抚过肩头,那块血淋淋的伤口立刻恢复如初,他冲着时煊摇了摇头,又对钟浮玉道:“把她交给我吧。”

  钟浮玉把昏过去的霍长宁送到他怀里,随后看着姚沛舟抱着人远去。叶听筠伸手摸着下巴,望着姚沛舟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道:“这场景......我怎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啊?”

  这是姚沛舟第一次丢下“楚遇”一个人先走,时煊很清楚他此刻想到了什么,但还是忍不住跟着叶听筠一起调侃:“旧情人带球跑了,多年以后发现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很多小说都这么写。”

  “哦——对!”叶听筠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然后神秘兮兮地凑到时煊耳边问:“所以,姚二还真的有这种不为人知的风流往事?”

  我怎么知道。时煊险些脱口而出,但还是忍住了,顺着叶听筠的话点了点头:“说不定呢。”

  叶听筠发愁地看着姚沛舟远去的背影,良久之后道出心中的顾虑:“姚二喜得千金,是不是得出份子钱啊,我可没钱。”

  真没想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还懂这种人情世故。

  安全起见,赵远希等人已经被接到了外勤三组下榻的别墅里,叶听筠派了三组人轮番保护他的安全,以及在人清醒以后询问前因后果。

  被烧伤的助理杜林被安置在另一间屋子,狐火的烧伤人族医院根本治不了,钟浮玉只好报备给凌庭柯让他往这里增派后勤组的人。

  原本以为还有好几天清闲的棠遇霜接到任务后骂骂咧咧地上路了,于晚上八点左右赶到了沧泉山景区。

  可赵远希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他就像是被人掏走了魂魄,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乌青,完全没有了昔日在镜头下的神采奕奕。

  他的经纪人周雯这几天更是忙的脚不沾地,不停应付各个广告商投资方以及原定了出席但现在却没办法现身的节目组。他们还不敢把这里的消息散播出去,粉丝一旦知晓,势必会掀起一阵惊涛巨浪。

  “这个赵远希曾经请过一尊狐仙上身,让他保自己明星之路走得更顺利,据说请的是白面九尾狐——”叶听筠环顾四周,目光从众组员以及姚沛舟和“楚遇”身上一扫而过,然后接着说道:“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个祸害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作不了妖了。”

  时煊无语地看着叶听筠,努力思考着自己曾经是不是得罪过这位大小姐。

  “所以呢,有人借了他的名号出来招摇撞骗,这个愚蠢的人族不知道请了个什么野路子上身,导致现在变成这副德行。”叶听筠继续说道:“他身边亲密的异性相继出事,说明这妖孽把赵远希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别人是碰不得的。”

  “但那张牌是假的。”姚沛舟插话道。

  叶听筠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就奇怪了,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