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案处处长办公室要比平时稍微热闹那么一点点,众人趴在窗口争先恐后地往里看,目光集中在办公室里坐着的人身上。后勤处几个常年嗑瓜子追剧的小姑娘两眼放光,一脸激动地拽着棠遇霜的衣角,语无伦次道:“霜...霜哥!真的是祁舒阳,真的是祁舒阳!天哪,我太激动了!!!”

  棠遇霜一脸无语地看着她:“这位同志,几个月前你还骂祁舒阳是个吸血鬼,吸了你们家赵远希的血,一天到晚倒贴碰瓷炒作,吃枣药丸。”

  “呸呸呸!别乱说!”小姑娘皱着鼻子冲他嚷嚷:“赵远希算什么玩意儿,房子早就塌了,你不知道前两天又爆出他早年为了上位跟一帮子富婆有不正当关系吗,名单都出来了。那个做蛋糕发家的...什么什么来着,就跟他有一腿,难怪要找他代言呢!”

  所谓墙倒众人推,不过如此。

  自从赵远希这号人物从娱乐圈消失以后,他的许多“光辉事迹”都被陆陆续续曝光了。耍大牌、阴阳合同、睡粉约炮以及陪着一帮富婆谈笑风生的黑通稿一抓一大把,从万众瞩目众星拱月到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

  他主演的多部电视剧都被压在箱底,没有平台愿意购买播放,片方苦不堪言。《蜀仙缘》得益于另一位男主祁舒阳的走红,被平台买走了,但剪得一塌糊涂,几乎把赵远希这个男主之一删成了镶边,通常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棠遇霜望着办公室里意气风发的祁舒阳,砸了砸嘴感叹道。

  他当时其实是可以替赵远希完美善后的,例如清除所有人对于这件事情的记忆,让赵远希恢复如常;然而只要他回忆起白绣临死前的双眼、想到小姑娘所经历过的一切,他就不愿意这样做。

  他永远没法像凌庭柯这样保持绝对的理性,总是会被感情左右选择。

  “祁先生?”

  凌庭柯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祁舒阳,微微眯起眼眸将人打量了一遍,停顿了片刻后问他:“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祁舒阳颔首微笑,说道:“凌处长,久闻大名,可惜一直没机会见面,您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年轻那么一点儿。”

  旁边的时煊没忍住差点笑出声,他只能强迫自己低头看着脚尖,不把注意力转移到凌庭柯那张冷冰冰的脸上。事实上,从重生到现在,他几乎从来没有过和凌庭柯正面相处的时候。

  凌老板可不是姚沛舟那只头脑简单的小白虎,洞察力与分析力异于常人,在他面前掉马的可能性一定是最大的。

  “多谢夸奖。”凌庭柯面不改色地接受了对方的夸赞,目光在一旁的“楚遇”身上打了个转,随后又回到了祁舒阳身上,继续问道:“时间有限,请祁先生捡重点来说。”

  祁舒阳剑眉一挑,回头看向身侧站着的人,慢条斯理地说道:“没什么,只是把贵处的人送回来而已。”

  “这样吗?”凌庭柯说:“如果只是这样,你大可以把他扔在特案处大门口,他好手好脚,能自己走进来。专程把人送到我跟前,这行为——像极了在找我换赏。”

  时煊:“......”什么叫扔在大门口。

  “呀,那多不好啊。”祁舒阳故作惊讶地说道,他的目光从身侧的时煊身上转移到了凌庭柯这头,微眯起眼笑了:“不过既然如此,那还是向您讨点赏吧,省得白跑一趟。”

  凌庭柯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你说。”

  “我希望贵处在我需要的时候,能给予我人身安全的保护。”祁舒阳边说着边收敛了笑意,用非常严肃认真地表情看向凌庭柯。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凝重了,凌庭柯的指尖落在办公桌前,眸光冰冷。二人四目相对,仿佛都在彼此的底线边缘试探了一圈,小心翼翼又戒备森严。

  “人身安全?”半晌,凌庭柯才重复道。

  “是的。”祁舒阳答道。

  “据我所知,祁先生对于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可是很有一套呢。”凌庭柯的指尖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比如,雇佣一些不怎么靠谱的童工?”

  “您别说笑了。”祁舒阳眉眼一弯,他低头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慢慢说道:“毕竟我的命不仅仅是这条命,还关系到一件您和您的伙伴们非常关注的至宝。”

  凌庭柯问他:“什么?”

  “麒麟之角。”祁舒阳的答案让凌庭柯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终于有了些许涟漪,就连一旁的时煊也忍不住侧目。

  烛龙之鳞、凤凰之眸与麒麟之角,来源于曾服侍于上古神明女娲的三只神兽,每一样都是举世无双的绝世至宝;传说当年大战,天柱塌陷,女娲为补天而亡,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与三神兽一同封印了伏羲氏一半神力,神兽随之消亡,各自留下些许残灵,化作了这三件至宝。

  此后三件至宝各自为守护者所拥有,天各一方,从未聚首。凌庭柯守护烛龙之鳞数千年,对于另外两方的情况一无所知。

  而今,麒麟角的守护者竟然找上了门。

  “你为什么会觉得有人要害你性命?”凌庭柯问道。

  “因为已经出现了。”祁舒阳回答:“有些时候我不方便出手,所以才来寻求诸位的帮助,毕竟我想凌处长应该也不希望麒麟角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吧。”

  凌庭柯不置可否,目光无意识地投向了一旁的“楚遇”,却被后者下意识地躲开了。

  “若是有人集齐了三件宝贝,召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可就麻烦了。”祁舒阳仿佛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继续说道。

  凌庭柯加重语气:“你说不得了的东西?”

  轰隆隆——

  天空炸开了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大地都抖了三抖。岑泽霖坐在客厅沙发上,回头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元止,后者举止优雅,正在仔细研究手边的那一块价值不菲的茶饼,准备在烧开水以后掰下一块。

  实在不像是来办正事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来旅游的。

  “.........”岑泽霖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担心吗?”

  元止用镊子取了一小块茶饼扔到紫砂壶里,连眼皮都没抬:“担心什么?”

  “担心那个大魔头出什么问题啊!”岑泽霖回答道。

  “你都说他是大魔头了——”元止低头看着逐渐沸腾的茶壶,茶香四溢,蒸腾出一片氤氲,漆黑深邃的眼眸被水雾缭绕,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他慢条斯理地替岑泽霖倒了一杯茶,然后说道:“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岑泽霖忍了一下没忍住,真诚地开口问道:“你真的不是和他有仇吗?”

  元止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或许,是有仇吧。不管有没有,你都别想从我这里溜出去,泽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

  话没说完,元止手里劲一松,杯子应声落地。碧绿茶汤洒了一地,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站着的岑泽霖,身型虚晃了一下,而后倒在了沙发上。

  岑泽霖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低垂着眼眸轻声道:“抱歉,只有这件事情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他打开窗户,迎着瑟瑟冷风,纵身一跃化作原型消失在无尽黑夜里。

  与此同时,远在百里之外的岚城,时煊坐在处长办公室的会客厅里,面对着目光冷峻的凌大处长,第一次由身到心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地如坐针毡。

  “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时煊披着小人鱼乖巧懂事的皮囊,冲着凌庭柯笑,说话间半个屁股已经从椅子上起来了,就等凌庭柯点头,他就一个箭步冲出去。

  “你很急?”凌庭柯眼皮一掀,一股力量拉扯着时煊重新坐回了椅上。

  有病——

  时煊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可表面上仍旧是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他摇了摇头,笑得一脸天真:“不急呀,您有什么事吗?”

  “五年不见,见了我就躲,时煊,你会不会太没良心了?”凌庭柯抬头看向他,目光如炬,仿佛穿过这层皮囊看见了藏在其中的那只狡猾善变的九尾狐。

  时煊心里咯噔一下,登时就变了脸色,他抬头看向凌庭柯,干巴巴地笑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呢。”

  “别装了,其他人看不出来,我看得出来。”凌庭柯根本不理会他苍白无力地狡辩,低头吹着咖啡上浮起的咖啡沫,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你的演技是真的很差。”

  时煊:“.........”

  这是时隔五年他第一次和凌庭柯单独会面,四目相对,平视着对方。这人数千年来几乎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除了装束打扮会随着时代变迁而调整。

  如果说这世上谁最了解时煊,除了姚沛舟已经不在人世的大哥姚泊舟以外,便是眼前这一位了。

  “算了,不跟你装了。”时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完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嘴脸,大长腿往办公桌上一搭,一改刚才的温顺乖巧,吊儿郎当地笑着:“我也演得有点累,傻白甜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可我看你乐在其中,完全不想脱离这个设定。”凌庭柯对于他放肆的行为并没有太大反应,早就习以为常。

  “你以为我想的吗!”时煊听到这里,顿时就不乐意了,他终于找到了机会可以大倒苦水,说起来根本停不下来:“我的天,睡了五年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姚沛舟家的浴缸里,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接受这个现实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出个任务动不动被些杂鱼绑架要挟推倒打晕。凌老板,你认识我近万年,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凌庭柯从容不迫地喝着咖啡,中途还往杯子里添了大半块糖,他也不急着打断对方,任由他去发表演讲。

  “我,时煊,这辈子只有我英雄救美的份儿,现在竟然动不动就要被人救,我还不如一头栽进棠遇霜给我在后面菜园子挖的坟里来的清净!”时煊说完,直接上手从凌庭柯手里夺过了咖啡杯,咕噜咕噜喝了个空,然后把杯子往桌上一掷,动作一气呵成。

  “.........”凌庭柯抬眼看了看他,念在对方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话的份上并没有计较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棠遇霜在后院给你建了个坟?”

  “我亲眼看到的。”时煊回答,表情相当的一言难尽:“你想象一下,站在自己的坟前看别人给你烧纸,是什么样的心情。”

  既诡异又心酸。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大半年前,楚遇在藏书室里整理资料的时候摔了一跤,然后你魂穿到了他的身上?”凌庭柯问他。

  时煊沉吟片刻,随后说道:“如果按照你们的时间线来看是这样的,可在我这里就只是当年我身祭相柳被吞了,再醒过来时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

  “当年我去过桑泽山,但是什么也没找到。”凌庭柯微微眯起眼眸,表情相当凝重:“包括你的玉骨扇——孤光。”

  “不可能,即使我化成灰,孤光也不可能消失。”时煊说:“但可惜我没有了肉身,也失去了修为,根本感应不到它。”

  “我和沛舟找了它很久,但都一无所获。因为我们一致认为,如果能找到它,你就还有一线生机。”凌庭柯说。

  然而,纵使他们将整个桑泽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寻到丝毫踪迹。这把由千年古玉凝成的扇子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即使在相柳体内都没有丝毫残留。

  听到这里,时煊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了。盛尧火急火燎地闯进门,匆匆道:“凌老板,不好了,那个......”

  他的目光被“楚遇”搁在办公桌上一晃一晃的腿吸引住了,登时大脑当机忘了自己进来的目的——趁着他们老大跟岑泽霖不在,这俩人勾搭成奸了?!

  凌庭柯意识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一挥手,时煊立刻恢复了一个相当端正的坐姿。前者抬头问道:“什么事?”

  “噢!泽霖不见了!”盛尧这才找回了思路,赶紧说道。

  作者有话说:

  《暧昧期》CP309518

  好友的文,在写文初期就互相鼓励彼此加油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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