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见,你还是这么讨人厌。”祝融回身,看向手持拂尘,仪态端庄的道人,眼眸里的怒火烧得更加旺盛了,他一字一顿道:“共,工。”

  “多年未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易怒。”雪名真人眉眼温润,多年的打磨与修炼使得他早就退去了当年的浮躁,俨然是一副出尘脱俗的气场。

  祝融冷哼一声,火势攻向了姚沛舟,随后回身扫向了雪名真人,如同一条来势汹汹的火龙,散发着无尽热意。

  砰——

  雪名真人拂尘一甩,水柱从他广袖中喷涌而出,化作一只透明色的鸾鸟朝火龙攻过去,二者在半空中相碰撞,迸发出剧烈的神力,使得整个大地再一次陷入了地动山摇。

  姚沛舟长枪一扫,吃下了祝融的这一击,随后朝着祝融背后袭去。到底是曾经上古诸神之中骁勇善战的火神,即使被左右夹击也能够应付下来,几乎不曾落到下风。

  而那一头,大鹏鸟已经被完全苏醒的凤凰彻底击败,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盘旋而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激起尘土飞扬。风盈缺也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原型散去,化作了人身。

  檀斯年伸手将他接住,带着他落了地。

  他抬头看向檀斯年,眼眸里的泪似乎还未褪去,犹如盛在眼眶里的珍珠,散发着莹润饱满的光。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乏力,他说:“我们...很早很早之前就认识,对吗?”

  “是的。”檀斯年回答,经此一役,他已经完全想起了过往曾经,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紧紧握住风盈缺的手臂,语气十分认真:“我们认识好多年了,而我也等了你好多年了。”

  从梧桐树下的惊鸿一瞥,到此后无尽岁月里的朝夕相伴,即使在这数千年里都不曾相见,他们也不曾真正忘却过对方。

  “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风盈缺遗憾地摇了摇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迷茫,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可他却完全想不起有关于他的一切,只是凭借着这种熟悉的感觉下意识地想要亲近对方。

  “没关系。”檀斯年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们有以后,这就够了。”

  “要我说,祝融也挺惨。”待在结界里的时煊突然发出一句感叹,说话间还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怎么说?”宣霆一时好奇,开口问道。

  “自个儿在挨打呢,儿子还在旁边谈情说爱加围观,有点晚景凄凉的意思。”时煊瞥了一眼那一头正和风盈缺说话的檀斯年,笑吟吟地感叹道。

  “你说的也对。”宣霆顺着他的话地点了点头。

  “对什么对啊?”盛尧抱臂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时煊:“你老公在那儿挨打呢,你不也在这儿看大戏,我看我们老大也是晚景凄凉。”

  “你说的不对。”时煊非常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哪里不对?”盛尧好奇地问他。

  “他不是我老公,你说反了。”时煊扬起唇角,突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你们......”

  盛尧和宣霆目瞪口呆,你看我我看你,随后又看了看半空中威风凛凛、神挡杀神的姚老大,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股“人不可貌相”的感叹。

  “小楚,可以啊。”盛尧拊掌感叹,冲人比了个大拇指:“这是我没想到的。”

  宣霆一脸不可说的诡异,冲着盛尧说道:“我们知道了老大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会不会被灭口啊?”

  “这...还真不好说。”盛尧回答。

  这三人,完全是一副吃瓜群众的姿态,仿佛此时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与他们完全没有关系,他们只是看了一场效果逼真的3D电影。

  祝融也注意到了自家儿子那头,登时火气更大了,作为常年利于巅峰、不会被任何人忤逆的上古真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最亲近的人会这样背叛自己。

  轰——

  他掌心一摊,凝聚着一团炽热的火焰,朝着雪名真人那头袭过去,却被后者轻而易举地挡下,雪名真人道:“凤凰之眸绝不可能交由你手,祝融,收手吧。”

  “为什么不可能!”祝融周身火光更甚,他瞪圆了眼睛看向不远处的风盈缺,整个人都像是被他自己的那团火烧尽了,散发出难以忍受的炽热,旁人根本无法靠近,他的声音粗糙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他咬牙切齿道:“凤凰之眸!这样的精纯神力,凭什么藏在一只小畜生的身体里,何等浪费!只有我,才能够更好地运用它,我才是那个最适合掌控它的人!”

  “你并不适合。”雪名真人的声音很轻,却透着淡淡的威严,几经沉浮,他的阅历与智慧早就不似当年,与祝融对峙时再也不会有当年那样一怒之下的冲动了。

  祝融一听这话就来气了,怒目圆瞪,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又知道什么!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

  “因为这份力量只会带给你毁灭,不仅仅是你的毁灭,而是这世间终将会被你毁灭。”雪名真人拂尘一甩,即刻降下了一场细雨,将原本被祝融之火点燃的枯木与草地浇灭,周遭的温度也随之降了下来。

  “我不信!这世间除了我,无人能掌控这份力量!”祝融不再与他多做争辩了,径直幻化出更加强势的火焰,使得他的势力范围迅速扩大了一圈。

  火势汹汹,席卷了整个大地,他的身形也随着火焰的涨大变得比寻常人都要高出很多。

  “白虎,后退!”雪名真人冲姚沛舟简短地说道,后者立刻心领神会,收了长枪退出去好远。

  雪名真人手里的拂尘一晃,变幻了形态,化作一把通身雪白的长剑,朝着祝融那头直直刺过去。

  顷刻间,天地一片漆黑,翻涌着的乌云在整个凤阳村上空笼罩,一会儿是一簇簇的火球从天而降,砸在那些奄奄一息的傀儡人身上,在一片哀嚎之中化作一股青烟;一会儿又是温润柔和的细雨簌簌而落,浇灭了尚在地面不停燃烧的火焰。

  所谓的神仙打架不过如此,遭殃的恐怕还是以凤阳村为中心,方圆百里的普通民众。

  但所幸此处被结界笼罩住,有了自己独特的封印,这些东西并不会完全冲破封印,降落在人间。

  距离凤阳村最近的松城,在初冬时节里一会儿是三十八度的高温大太阳,一会儿又是零下的鹅毛大雪,户外行人避之不及,被这捣鬼的天气折磨得生不如死。

  “要命了,这是哪路神仙在打架,偏偏折磨我们这些凡人!”原本在路边摆摊的中年男子羽绒棉服里穿着短袖和大裤衩,裹成粽子在路边瑟瑟发抖地骂娘。

  “谁说不是呢,真要命。”路过的青年笑吟吟地感叹了一句,他只穿了一件相对单薄的呢子大衣,仿佛完全没有受到这天气的影响,从男子的路边摊上捡了一盘子烤串,递过去冲他道:“老板,再加四块臭豆腐!多放辣椒!”

  中年男子被他的穿着打扮震惊到了,接过盘子时表情都有些呆滞,他一边往火炉上架烤串一边问他:“你不冷吗?”

  “还好啊,不冷。”青年无所谓地笑了笑。

  “嗨!年轻,身体好!”中年男子咧嘴一笑,往烤串上熟练的撒了一把调料。

  青年笑了笑没说话,不多时烤串熟了,他笑嘻嘻地接过,指尖碰到了中年男子的手臂,不知是不是错觉,后者突然觉得周围的温度恢复正常了,无论再怎么变换天气,他既不觉得热也不觉得冷,完全不会被周围的温度影响。

  他一时间又惊又怕,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正要抬头去问青年,却发现那人已经叼着烤串走远了,随后在拐角处与人汇合。

  “霜哥!让你出外勤干活!你竟然背着我偷偷去买烤串儿!”

  “哎呀,送你一串送你一串。”棠遇霜笑眯眯的把一串烤鱼送到来者面前,十分有效的贿赂了对方。

  “这还差不多。”后者把烤鱼送进嘴里,一边啃一边说:“吃完开工,不然这里的人都会被这忽冷忽热的天气折磨死。”

  “知道了。”棠遇霜吃了块臭豆腐,回身看了一眼远处,天际隐隐泛着红光,像是霞光,但又比霞光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他说:“这得打多久啊?”

  “快了吧,咱们不是有大神出马吗?”烤鱼吃完,竹签扔进了垃圾桶,岑泽霖摸了一把嘴,一脸满足地眯起眼。

  “就是现在!收!”

  随着雪名真人一声低喝,姚沛舟即刻念动了咒语,将处于暴走边缘的祝融牢牢困在了金色的绳索里。

  “啊———!”祝融发出一声怒吼,双眼赤红,用难以置信地目光看着姚沛舟和雪名真人,咬牙切齿道:“你们,竟然敢暗算我!?”

  “若要单打独斗,你祝融恐怕难逢敌手。”雪名真人气定神闲地看向他,说道:“为了天下苍生,今日绝不能允许你从这里带走凤凰之眸。”

  “冠冕堂皇!可笑!”祝融忍不住放声大笑,绳索将他勒出了一条条血痕,顺着他的衣服往下淌,他抬头看向雪名真人,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我没想到你的手里,竟然还有这个东西。”

  “女娲馈赠,自当好生保存。”雪名真人静静地看着他说:“可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将它用在你身上。”

  “你刻意将我激怒,趁我不备叫白虎设下圈套,引我深入,共工,这些年你当真变了。”祝融冷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雪名真人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不置一辞,也不曾做回应,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从始到终就连衣袍都不曾被火星子溅到过。

  “所以,烛龙之鳞在哪里?”姚沛舟问道。

  “烛龙之鳞?”祝融表情疑惑,随后笑道:“那不是被你们弄丢了吗?”

  “韩灵枢,白矖,难道不是你放到我们身边,盗取烛龙之鳞的吗?”姚沛舟继续逼问。

  “我不知道。”祝融回答,在说起这些时表情格外坦荡:“我祝融做的事情我一定承认,可那跟我无关,我只想要凤凰之眸,烛龙之鳞对我来说根本没用。”

  不是他——

  姚沛舟回头和时煊对视了一眼,心底里不约而同地生出几分疑惑。

  那么,还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