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最终没拉成。
因为陆父恰巧打来电话,陆昀那边没空再发消息,凌染也就此停手,车内暗涌归于平静。
陆昀没骨头似的靠在安凡的肩膀,连语气也是懒洋洋的,接通:“喂,爸。”
陆振廷说:“听说你这几天请假了?回不回家?”
陆昀不满:“听谁说?还不是你故意去打听,闲着没事就出去旅旅游,别老操心我。”
陆振廷耐着性子,又问一遍:“回不回家?”
“不回,我在安凡这儿呢。”
“放着好好的家不回,老往别人家跑是怎么回事?人安凡都快订婚了,你懂点事,别总去打扰人家!”
陆昀先呛了一句:“我因为什么不回家您不知道啊?”
呛完才说:“安凡没要订婚,那是假的。”
“你说假的就假的?”陆振廷就这事和她理论:“人凌总都在宴会上公开了,这事能是假的?你别你没对象就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单身,人小两口甜蜜着呢。”
陆昀扭头看看身边的安凡,再看前座的凌染,这甜蜜吗?她爸真是什么都不懂。
她嗤笑一声:“我懒得和你说。”
“你那工作也是,我那天和你于叔吃饭,怎么听说你那工作还得陪客户喝酒啊?这什么破公司?你趁早换一个得了。”
陆昀深吸口气:“我不陪客户喝酒。还有,您能别一打电话就只说这两件事嘛,我都不爱接您电话。”
“那下次让你妈给你打。”陆振廷也上火,换了语气:“安凡在你身边呢?我和她说两句。”
陆昀靠在安凡肩上打的电话,离得近,通话内容安凡全能听清。
闻言,她接过了陆昀递来的手机,乖巧说一声:“叔叔好。”
“诶……”陆振廷应:“昀儿这孩子不懂事,又给你添麻烦了吧?”
安凡脸上是温和的笑:“没有。”
陆振廷也笑:“昀儿别的不行,还算机灵,要有打扰到的地方你和她直说,她会懂的。”
安凡可以说是堂皇在否认:“叔叔真没有。”
“叔叔知道你性格好。”陆振廷说:“关键是那位凌总……你知道的,昀儿一直对她有点偏见,性子又直,要是两人起了什么冲突,你在中间怕是会难做。”
这话说得安凡惭愧,她忙说:“叔叔我和凌染不是那种关系。”
“诶——”他停了几秒,笑说:“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她逼你的?”
安凡看陆昀,陆昀冲她无奈耸耸肩,示意她爸就这样,只信他眼睛看到的,不信她俩说的。
这时前座的凌染回过头来,问询一声:“需要我来解释吗?”
陆昀诧异挑了挑眉。
安凡还抓着手机,陆昀将手机递到凌染手里,懒洋洋靠回安凡的肩上,好奇她怎么说。
而接过电话那一刻,凌染就变了,她说:“陆董你好,我是凌染。”
饶是安凡多次看过这一幕,她也会混淆过去的凌染和失忆的凌染,更别说是第一次见的陆昀。
她惊得微张着嘴,盯了半晌,才在她耳边小声交谈:“凌染这转变可真够快的。”
安凡附和着点头说是。
她俩解释半天陆振廷都不一定信的事,凌染三两句话就说清了,她将电话递还回来,说:“好了。”
陆昀重新拿起电话,放在耳边,听她爸在那边问:“我现在说话,是只有你能听见吧?”
陆昀姿势没变,车内依旧安静,除司机外,其他两人都关注她这边的动静,明显能听见,但她睁眼说瞎话,答:“只有我。”
“那好。”陆振廷说:“你本事了,还知道找凌总来给你当说客,但你也不动脑子想想,人俩要是没那层关系,她何必和我解释这件事。”
他话说到最后怒了:“玩完赶紧回家,别搁那儿当电灯泡!”
电话挂了。
陆昀毫不意外,冲安凡无奈地笑:“和你吐槽的没错吧?就是一固执的中年老头。”
安凡说:“叔叔也是关心你。”
前边的凌染颇没面子,毕竟自信满满将手机递还说“好了”的人是她,她解释说:“陆董在电话里是真信了。”
陆昀收起手机,说:“他这人就这样。”
凌染说:“那下次有机会我再解释解释。”
“别……”陆昀说:“到时候可真解释不清了。他肯定想,你这么一大忙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嫌不够,竟然抽空和他聊这个,没别的原因,肯定是我拜托的。那我又怎么能请动你这尊大佛呢,还是你们有关系。”
“这是不是解释不清?”她说。
这算是陆昀头一次心平气和和凌染说这么多话,虽然内容也略显夹枪带棒不友好,但可以说是里程碑式的进程。
凌染点头说是,很温顺的模样。
陆昀不太习惯,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低头摆弄起手机。
片刻后,安凡的手机叮咚一声。她点开,发信人毫不意外是陆昀。
她说:如果世上有失忆药,那我当初就给凌染订购一百箱!
安凡笑了。
在外吃过饭,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
凌染自告奋勇推陆昀的行李箱,安凡便领着陆昀参观小院。
屋前屋后溜跶一圈,终点是卧室,陆昀立在床前问:“我晚上睡这儿吧?”
安凡点头:“是。”
陆昀对这安排满意,又问一句:“那她呢?”这个她,自然指凌染。
安凡抻抻被子,说:“她睡里头的婴儿房。”
“你俩一直这么睡?”陆昀问。
安凡没由来地心虚了,她竟不敢说实际情况,只回答:“是。”
“那挺好的。”陆昀说。
安凡想,床铺早在起床后整理过,凌染的东西全被收回婴儿房,陆昀应该看不出破绽。
只是,安凡又纳闷自己,她为什么这么怕陆昀看出破绽?
按理说,只要她和陆昀解释清,这几天和凌染的被迫同床共枕是因为罪犯流窜事件,陆昀肯定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怕说?
没等安凡琢磨清,凌染从里间婴儿房出来,问两个人:“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
陆昀看一眼表,说:“三点二十。”
凌染说:“家里没菜了。”
这话有点主人招待客人的意思,陆昀不乐意成为客人,她说:“你们这儿最近不是挺危险吗?到时候一起去吧,我吃什么都行,我不挑。”
于是凌染又回了里间婴儿房,留足空间给陆昀和安凡叙旧恩爱。
几人到点出门买菜,到点做饭,安凡和陆昀往往笑闹成一堆,凌染成了少说多做的那一个,杵在热闹旁边,莫名显得些许凄凉。
状况一直持续到睡前。
陆昀得知安凡最近在打麻将,兴冲冲要和她打,可大晚上的没处找人,现成只有三个,于是打麻将变成斗地主。
凌染终于能加入两人,很兴奋,即使不会,但她说:“我可以学,很快。”
凌染确实上手很快,斗地主比麻将学起来简单,见识过凌染学麻将从完全不会到算牌的功底,安凡完全不担心。
可随着洗牌次数的增多,安凡渐渐心生疑惑。
凌染总是输。
斗地主是二打一的模式,凌染无论是地主还是平民,都总是输。输给陆昀,输给她。
无论大赌小赌,只要上了牌桌,输家一律愁眉苦脸,赢家一律喜笑颜开。
如今也不例外,陆昀肉眼可见地心情很好,最终以一句“哎呀我赢得都不好意思了”结束睡前活动。
凌染末尾夸赞:“你们好厉害。”
被人夸会开心,而如果夸奖这人还是孤傲、不可一世且强的形象,被她夸会更开心。
目前就是这种情况,陆昀嘴上谦虚连说着“没有没有”,心底却已经认定“我斗地主比凌染强”这一事实,很飘飘然地上了床。
安凡跟着躺在她身边,陆昀明显还兴奋,一边玩手机一边在感慨:“失忆的凌染真的很不一样。”
安凡问:“哪不一样?”
陆昀斟酌一会儿,说:“更平易近人了。”
她说:“无论性格还是智商。”
“嗯?”安凡意外,怎么还谈上智商了。
陆昀说:“我以前被我爸领出去吃饭,看过一次他们那种人打牌……”
陆昀看向安凡,恍若心有余悸,“太恐怖了。每个人都在算牌,完全能知道别人要的是什么,到最后拼的全是运气,我看完都不觉得打牌好玩。”
“今天就很好玩……”陆昀笑一声:“凌染输得脸都青了,太好玩了哈哈哈。”
看陆昀笑得开心,安凡隐约明白凌染是在讨好陆昀。
为昨天那一句“你朋友会不会讨厌我”,及她回答的“我知道了”。
安凡心情复杂。
过去凌染从未关注过她身边的人,无论是陆昀还是她的室友,凌染不在乎,甚至觉得不会再见,所以连联系方式都不必要留。
可这样的人,现在在讨好她身边的人,用这种小心思。
安凡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失忆真有意思。”陆昀抱着手机感慨一声。
安凡仿佛看到她脑中划下一条线,将过去的凌染和现在的凌染切割开,过去和现在完全是两个人,她想,她不该被过去那个凌染所扰。
安凡心情放松和陆昀闲聊:“那还拍视频吗?”
“拍啊……”陆昀说:“万一哪天恢复记忆呢,这可是百年难得的敲诈良机。”
是啊,还可能恢复记忆,安凡脑中那根弦再度绷紧。这就是凌染,同一个人。
“宝贝,有个链接发你了……”陆昀突然说:“我妈在搞什么市花样舞蹈优秀选手评选,老太太个人荣誉感极强,你帮我投个票。”
“行。”安凡点开手机,正想点进与陆昀的聊天页面,却发现她列表多了位叫“宝贝”的人。
安凡不会这么给人备注,她疑惑点开,聊天记录只有两条,“她为什么要叫你宝贝”及“我也能叫吗”。
这位宝贝竟然是凌染!
陆昀凑过来看投票进度,同样看到这位宝贝,一时大惊:“你什么时候有了别的宝贝!”
安凡瞬间慌了:“不,不是,我没有……这凌染,她怎么会……”
陆昀更惊:“这宝贝竟然还是凌染?!”
“呃……”算了。累了。她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