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霍淮伸出手就要去抓眼前的那个盛满了茶水的玻璃杯。

  霍绮云心中一紧,背后寒毛都立了起来。

  看这个架势,不是要朝着宁缃缃泼这个茶水,就是要往人头上砸杯子。

  反正怎么也不可能是口渴了要喝水。

  霍绮云深吸一口气,下定刚刚才下定决心要保护一下这个未来的堂妹媳妇,缓缓伸出了要扯住霍淮的拯救之手。

  还没碰到人,就看见眼前宁缃缃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反应极为迅猛,飞快地伸手夺走了她们面前的装着满满茶水的杯子。

  ——霍淮一挥手抓了一个空——

  “呃……”霍绮云抬出去到了半空的手,又默默的收了回来。

  她心中叹气,自己为宁缃缃担心,生怕这个堂妹的小媳妇受伤已经是完全多虑了。

  这身手,这敏捷,这反应力!

  别说是偶像剧女配了,就算说是拍武侠片出身的打女她也信。

  她忧愁的看着宁缃缃,生怕她一个反手把那茶水反泼到霍淮脸上。

  面前两个气势汹涌的女人静默对视着,就像一场无声的对峙。

  宁缃缃手里那个争夺而来的茶杯,正晃悠着温烫的茶水。

  想拿水泼人却伸手抓了把空气的霍淮扯起一边唇角,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女。

  好一会儿,才从喉咙深处里喝出一声冷笑来。

  她一向是以嘴皮子泼满著称的。

  别说是和她作对的那些贵太太,就算是市井小妇的骂仗她也没输过几回。

  可此时此刻,霍淮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怪不得,

  怪不得自己那个知书达理的大嫂林娴被这小丫头片子气得天天愁容满面的。

  怪不得那个平日里不近人情的小侄女都被她蛊得五迷三道的。

  没来之前她还觉得奇怪,可真面对面碰上了,她又不得不承认宁缃缃还是有点手段的。

  霍淮看着眼前这个在她先礼后兵原则下,第一阶段嘴皮子功夫没吵赢,第三阶段想要泼水结果水杯被抢走,让她陷入抓空的极致尴尬的宁缃缃。

  这她能怎么办?

  这她还能怎么办??

  吵又吵不过。

  想泼她一脸水教训教训,连泼水后的狠话她都准备好了,谁知道又被反将一军。

  事情进行到这里,也只能展开第三轮攻势了。

  想着,霍淮一边不情不愿的伸手摸向包里,摸索着支票的边缘,一边冲着宁缃缃嘟囔:“怎么,上门来一杯茶水都要抢,没家教就是没家教。”

  ——给这种臭麻雀钱——

  霍淮是不愿意的。

  对于宁缃缃口中所说的那些什么,“霍星语追着她后面跑,要把钱送她”,这种事情霍淮是不愿意相信,又不得不信。

  霍星语是什么人?

  她现在已经稳稳当当的是霍家的少东家,也是霍家在外头的面子。

  这么一个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养着的孩子,在以往的20多年里,从来没有表现过对除了赚钱以外的事物感兴趣的霍四小姐。

  要么是中邪了,要么就是被鬼上身了。

  不然霍淮是难以相信她会被哪个女生迷得神魂颠倒,跟着她后面追逐的。

  但是面前这栋房子,弄得像金屋藏娇似的,又叫她不敢不信。

  看着面前丝毫没有惧意,一点也不会退缩的宁缃缃。

  她心中更是窝火。

  这辈子她最讨厌的就是不听劝告的人,更讨厌一身穷酸味儿的人。

  她们这种天生富贵命含着金汤勺出声的人,沾不得一点穷酸气,沾上了就是倒霉。

  多么恰好,眼前这个宁缃缃,两样全占齐了。

  她咬着牙心中憋着气。

  花钱对于她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给自己讨厌的人、勾引自己侄女的人花钱。

  怒意在她脑海四周环绕着,她就是怎么想怎么窝火,像是别人从她这儿白赚了一顿,自己还倒贴她一顿似的。

  霍淮咬着牙,手指探进包里,刚想屈服地从里面拿出那一叠空白纸票。

  就听见坐在面前的宁缃缃,一边晃悠悠的拿着抢过来的那杯茶,一边开口道:

  “霍阿姨接下来要怎样?要给我钱,还是给我支票让我离开你们霍家人?”

  听着这话,霍淮摸支票的手一顿,脸上抽搐的更厉害了。

  为什么!

  为什么每一句她想说的话,这个女人总能抢在前头??

  她到底是经验有多丰富??

  被这么噎了一句,霍淮是半天接不上话,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这个少女:“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

  只见宁缃缃点了点头,迎合道:“我当然不会。霍阿姨,你作为姑妈也是操够了心,我看霍太太还没有出声,您就找上门来了,我也不是那种顽固不化为情所困的人,只要您……”

  说着,宁缃缃伸出五指,在霍淮面前晃了晃,继续开口道:“只要您给够这个数,我立马就走。”

  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晃悠的纤细五指。

  霍淮心中涌动着一种茫然的情绪。

  这个数,是几个数?

  五百万?

  五千万?

  五个亿?

  霍淮伸进包里想要翻支票的手僵硬住了。

  这是在跟霍星语谈恋爱的态度吗?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她侄女的。

  还拿了钱就走!

  确定这不是来搞诈骗的?!

  捏着那张支票,霍淮心中燃起了熊熊的抗拒。

  看着贵妇僵硬在原地,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宁缃缃唇角上扬,勾起一个挑衅的笑:

  “您要是不想给也没什么,我跟着霍星语久了,迟早也能赚到的。您也清楚,跟她在一起,我怎么着都是赚的。”

  从刚刚的抢杯子,到现在的谈钱拉锯战。

  霍绮云看得是心惊肉跳。

  宁缃缃勇猛的程度已经远超她的想像了。

  不仅勇于直面风暴,还敢在雷区里敲锣打鼓,这是什么样的胆魄!

  她偷偷瞟着霍淮越来越僵硬的脸色,话都说道这里了,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虽然自己具有多年的影视经验,但也想不出来这段戏码改怎么收尾了。

  本来霍淮上门来,就是气势汹汹专门来找茬的。

  但谁知这个娇小单薄的少女句句都怼在了点上,还气势汹汹、理直气壮。

  叫她一时间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是上门找茬的反派了。

  霍绮云心中正惴惴不安,就见霍淮捏着支票的手,狠狠往包里一塞,这位贵妇咬牙切齿地盯着宁缃缃,放着狠话:

  “做你的梦吧!臭麻雀!我一毛钱也不会给你,你们这种穷酸贱命,一辈子也不可能进霍家!”

  说罢,她起身,高昂着头颅,拎起铂金包,一眼也不回头瞧,僵硬地维持着一个胜者的姿态,傲慢地出了门。

  看见自己母亲离开,霍绮云下意识就想起身去追,可才迈出去两步,又止住了步伐。

  她回头看着刚刚两三句就能把霍淮怼得话也说不出的宁缃缃,忍不住开口道:

  “宁小姐,可能你不知道,我妈就是这种性格的人,还请你原谅,不要怪她。”

  “我有资格原谅姓霍的么?”

  听着这话,霍绮云愣了愣,忍不住无奈的勾起一个笑。

  这个宁缃缃,和霍星语描述的一模一样。

  瞧着是白白软软又乖又甜,平常不被招惹的时候,这种小姑娘从来不惹人注目,甚至会缩在最后,看起来好欺负。

  但是只要伸手摸到她的枝叶,这朵小白花就会亮出她的獠牙,成了一只怒吼着的小豹子。

  霍绮云坐回原位上,伸手给宁缃缃面前的茶杯续上了茶水,开口道:

  “我妈这个人,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嘴里说你是“穷酸贱命”,她不是瞧不起你。”

  “呃……”看着她缓缓推到自己面前的那杯茶,宁缃缃不禁觉得好笑:“那怎么?她这么称呼我,还是在夸我了?”

  “她是恐惧你。”

  “恐惧我?”

  “我是霍星语的堂姐,按理说,我应该是外姓人,但我却还是姓霍,别人都说我是有霍氏撑腰,所以在圈里看谁不爽我都直接开撕……”

  霍绮云低着头唇角上挑,受伤还不停洗茶的动作,继续道:

  “我妈年轻的时候,比我现在嚣张跋扈上十倍。她是霍家唯一的小姐,我爷爷对她是捧在手心都怕碎了。

  可是她堂堂一个霍家小姐,就在外面喜欢上了一个“穷酸贱命”,没结婚就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回霍家偷偷拿钱。

  当时没有现在这么开放,一个有头有脸的书香世家出来的姑娘,拿家里的钱养男人,还未婚先孕,别人嘴里说的难听话,她倒是一句也不怕。”

  宁缃缃愕然的看着她。

  她对霍淮的印象完全停留在一个满嘴阴阳怪气,爱嘴碎,和霍家人一贯那种精英感全然格格不入的市侩样子上。

  “和你比起来,那个男人才是真正的“穷酸贱命”,九十年代那会儿玩地下摇滚的,没钱,说难听点就是个穷卖唱的。

  但偏偏她就是迷那股劲,她哥,就是霍星语的爸爸出差回来,正正撞见见着她挺这么大个肚子……”霍绮云一边说着,一边转动手里的茶杯:

  “当场就捆着她送去医院就要打胎,她哭啊闹的求,也没有用,就这么捆进病房了,可谁知道,就趁着人家准备麻药的那点功夫,跑了。”

  “找那个男人去了?”

  “是,是找他去了。没了霍家的经济来源,男的连正经房子都租不起,俩人就住在老弄堂那种矮平房里,到处都长青苔发霉,我妈挺着肚子,倒尿壶、叉着腰和街坊为了谁用水多吵架,扯着嗓门跟菜贩子砍价,就在那个脏乱的屋子里,没医生没护士,就一盆热水,和从隔壁借来的剪刀,生了孩子。”

  “那怎么又回去了?”

  “那时候玩地下音乐的是乱点,磕了药人就越来越疯了,喝了酒就开始打人,把她打醒了,就带着我跑回去了。

  她上门来找你,是怕了,不是瞧不上,她觉得你们会给她带来厄运,她说话一贯都难听你别怪她。但话说回来,你要是和我在一块儿,她都不会上门来闹……”霍绮云戏谑地看着她说:

  “但你偏偏要碰上霍家的命根子。”

  宁缃缃愣了愣,对于霍淮这种近乎自轻的说法有些茫然,开口道:“你不也是么?”

  “霍星语对我们来说,是不一样的……”她轻声开口陈述着:“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她喜欢女人,所有霍家人都沉默的接受,连一个出来反对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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