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歇斯底里咆哮、嘶吼着的林娴,她的崩溃仿若一头护着幼子的母兽。

  周围的陪着霍启赶到医院的人都不禁觉得不忍起来。

  这样一位尊贵的夫人,此时已经将她所有的傲慢抛在脑后,在众人面前的只是一个不幸的脆弱女人。

  所有人都知道,林娴独自抚养着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孩子。

  但她不仅不计较付出,还把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视如己出,她可以为了霍星语失去自己的孩子,费尽心血栽培成所有人的心目中的少东家,

  可是她获得了什么呢?

  她从前失去了丈夫,而现在,她的孩子因为吸毒而精神异常;

  哪个作为母亲的人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

  旁观者看着她撕扯着那个少女,此刻的毫不顾忌地发泄着她所有伤痛,都不忍去阻拦。

  她所有的泪水和怨怼,所有人都能理解,甚至在心中也暗暗觉得林娴说的对。

  如果不是认识了这个出身不好家庭关系还这么复杂的宁缃缃,这个在他们心中位于神坛的霍星语怎么可能被这样拉下来?

  所有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场面。

  霍启沉着一张脸,紧抿着唇,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场闹剧。

  旁观着几个人像是读懂了霍启脸上难看的神色,你瞧我我瞧你地交流了一会儿,才纷纷上前把林娴拦住,生怕在这种极度悲痛的情绪之中还会有什么过激行为。

  当众人终于把两个人分开,倒在地上脱力的林娴在众人的安慰声中仍然止不住泪水。

  看着眼前这场闹剧,霍启捏着手杖重重的在地上撞击了两下。

  这两声碰撞声巨大得让让这件休息室里的哭泣声安慰声,全都在顷刻之间归于一片死寂。

  众人回头望着端坐在沙发上,头发已然花白,脸上已布满了岁月纹路的霍启。

  他的身躯直挺着,剪裁得体,熨烫的没有任何皱痕的西装,托着他那股迫人的气势,霍启昂首垂眼,蔑视着这一场闹剧,在这一片沉寂中,开口道:

  “起来,瞧瞧你像什么样子,抓着一个小姑娘撒气,你不嫌丢人?”

  说罢,又侧过头向站在他身后的人吩咐:“去把宁小姐扶起来,教不好她,是我们做长辈的失职,全怪罪在女人身上,未免太过可笑了。”

  听着这话,林娴铁青着脸在搀扶之下坐回沙发上,仍是哭啼不止。

  四周人见她哭,几个人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也陪着哭起来,听得霍启烦躁不已,他深呼出一口气,忍不住烦意道:

  “闹够了没有,一个两个的在这哭什么?闹什么?哭丧么?谁死了现在?”

  他的话音掷地有声,狠狠砸在这一片寂静之中。

  林娴轻声啜泣,像是在极度悲痛之中,已然枉顾尊卑与教养,她直视着霍启,像是被他这一句毫不带关心的话激怒了似的,眼里再没有半分敬意。

  她的哀切交杂着怒意:“是,是哭丧!我的女儿我最了解她,她这么骄傲一个人,现在成了这样,精神状况都出了问题,医生说她会疯的,爸,你知道什么是会疯吗?

  现在是看到莫名其妙的幻觉,之后呢?

  之后就会疯言疯语,从前的那个霍星语就没有了,这样她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听着着话,一时间四周的霍家人哀痛的脸上是各有各的精彩。

  有担心着霍星语要是真的疯了,往后分红还能不能这么多的,也有在泪意满溢中窃喜的。

  “会疯?”霍启冷眼看着跪坐在地,撒泼着的林娴,顿了顿,他把那张捏在手里的化验单,平整地摊开,抚了抚因为激动而揉皱的折角。

  将那张化验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然后伸手把它撕了个粉碎。

  看着面前愕然的众人,霍启沉声开口,向所有人宣布着:“我现在和你们所有人正式地说,我霍启,绝不相信我的孙女真的会碰这种东西,我也不会换掉继承人。”

  “爸,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跟我一样难过,我们都是爱她的,但是,但是人总归是要接受现实的,化验单你看了,她的精神服药你也看了,连她的主治医生都说了,她最近确实能看到很多幻觉,霍星语已经疯了,我们都得……”

  林娴话音还没落下,只听见霍启迅速截断她的话,质问道:“你想说什么,林娴,你知道你要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因为事实就是……”

  “事实就是!”他厉声打断道:“霍星语绝对不可能主动去碰这些东西,你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你不相信她,而她身上流着我们霍家的血,我相信,她绝对不会碰这些东西,我会等她醒过来,好好问一问,这是她疯了,还是有人想要她疯。”

  霍绮云对于自己难成大事这一点是有着清晰认识的,

  她在霍家这种以豪门精英自持的地方,显得有多格格不入,她自己从小就十分清楚。

  而她从一个只会玩乐喝酒的小废物,变成今天能有东西吹嘘一番的影后,这一路上如果没有霍星语,她想或许她是走不下来的。

  虽然听起来很失败,但她确实觉得,在霍星语的羽翼之下活着,对于她来说是一种享受。

  她不用担心任何事,永远都有人会替自己抵挡所有未知的恐惧,解决她所有直率引发的麻烦。

  这样一个霍星语,在她心里应该是一直都这么傲慢冷漠,大多数时候雷厉风行,懒得多说话,少数时候施展一下冷嘲热讽的关心。

  而不应该是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虚弱得只剩半口气,还要时刻提防着谁来陷害。

  这几天的一切让她忽然有一种从雏鸟被强硬地扯到风雨之中的感觉,叫她不得不产生一种反过去站在霍星语身前的冲动。

  她伸手摸了摸霍星语明显多了针眼的手臂,眼中发着红,她心中鼓动着汹涌,叫她不再去想一切会不会又重新回到几年前她告发林娴时候的屈辱,

  这一刻她就只想把霍星语从这种危险之中扯出来,想着,她决意道:“我去找爷爷,把她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出来!她要怎么报复都行,我才不会怕她,我,我一定叫她好看!”

  霍星语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平静得骇人,她的眼神平静地望着霍绮云说道:

  “你记不记得我要你在这个房子里装一个摄像头?”

  “记得!记得!”她惊呼起来,沾满了泪水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她在这一场走投无路的困境之中,又找到了出口:

  “拍到了是不是?拍到了她对你动手脚是不是!我们把这个视频交给警察,再拿去给爷爷看,我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还不能去,一切都还早。”

  “为什么?”

  “你怎么证明她给我注射什么呢?谁会相信?我们还是没有证据。”

  霍绮云满心满眼的喜悦,被这一句话给瞬间浇灭了,她在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却半句话也答不上来。

  林娴还可以有更多狡辩的理由,霍启不会相信她们的。

  更何况,在多年前自己可是有过“诬赖”前科的,

  她要怎么说?

  一时间,她又开始颓丧起来。

  霍星语眯起眼看着面前的霍绮云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扯起一个笑:“用不着这么伤心,我的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又有了新的机会。”

  “还有什么机会,不是说她会拿到她想要的报告么,这回算是连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这个女人她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

  现在她能证明你碰过这些东西,她就会说你疯了,她还有那个医生背书,我们根本就没有别的机会了。”

  “不会,我们的游戏,还没有结束……”霍星语侧过头看着她,脸上扯起一个笑容:

  “爷爷是不会让她把我疯了的消息传播出去的,无论我是真疯了,还是他相信林娴所说的话,在结果上,他对外界只会否认这个传闻。”

  听着她说的话,霍绮云悬着的心松了一口气,嘟囔着感叹道:“还好爷爷站在你这边,他还是爱着你的。”

  “不,这是利益问题,和爱没有关系。这一切只不过是林娴预估错误而已,她会谋算人心,却不会做生意……”霍星语顿了顿:

  “在没有触及到利益的时候,商人是可以满口的仁义道德的,可以不断让人宣传自己所做的善事,捐大把的钱,但其实呢?

  捐出那九牛一毛是为了避税,好名声也不过是继续扩张的遮羞布而已,一旦触及到利益的根本,什么礼仪道德谁还在乎?

  让他把人生吞活剥吃了,他也做得到。林娴想做这么大的丑闻,是想把霍家的根脉都斩了,爷爷是绝不会为了那点挂在嘴边的道义,就对外承认这件事的。”

  霍绮云呆呆的瞧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觉得人伤得床都下不来了,但心思居然能一刻都没停过。

  一步步的排兵布阵,一招招都有后手,就等着林娴往她设计好的坑里走吗?

  自己居然刚才还想着要保护她,站在她前头?

  霍绮云心中打了个抖,她现在只怕霍星语做得太过火,把霍家搅个地覆天翻。

  她捏着那个橘子,开口道:“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从前她做过的所有事情。”

  “如果你是她,你的计划被全盘打乱,被逼到没有退路,只要我醒过来你就必定会被我送进警局,你会怎么做?”霍星语听着她的问题,略微侧过头,审视着她,问道:

  “我逃去国外吧……或许?”霍绮云皱着眉,想着:“那再不然,我还是去自首算了。”

  “是么?没想到你除了独吞我的水果之外,还挺有良知的。”

  “你又吃不了,病成这样了还这么斤斤计较……”霍绮云听着她的话,剥橘子的手更起劲了:

  “而且这叫什么良知,这叫走投无路,不去自首还能做什么,等着让你把她抓进警局里吗?我听说自首能减刑的。”

  “还可以有别的办法。”

  “什么?”

  “她可以让我再也醒不过来,这样,她的秘密就可以永远藏起来。”

  霍星语看着她,指了指藏在病房书柜里的摄像头,陈述道:

  “不是没有证据么,我们可以制造获得证据的机会,她过不了多久就会送上门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我来了!!感谢在2021-05-24?21:17:20-2021-05-27?23:1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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