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往城外驶去，一路上除了哒哒哒的马蹄声就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决晨曦拖着腮，坐在马车上望着窗外不断往后退的树木发呆，身上的伤还会隐隐作痛，但是相较于心上，便没那么痛了。心上的痛，哪能说不痛就不痛了呢？
“师姐在想什么呢？”初晓坐在她对面，见她出神，询问道。
决晨曦淡淡一笑“以后咱们就自由了，可以追求以后想要的生活了。”
说完便又把目光转向窗外。
“师姐快乐吗？”
“快乐不快乐，重要吗？不让自己难过，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决晨曦自顾自地呢喃细语。
初晓摇头，师姐不开心的表情就挂在脸上，以前的师姐可不是这样，永远一副淡漠的样子，如今的师姐更有人情味了。
“只是没想到，青城山这么大个帮派，都是听命于皇家。”
决晨曦目光黯淡下来，喃喃自语，却不知是忧是喜“我原本以为，这个地方能让我实现自己的梦想，可谁知道，将我卷入红墙内的斗争。交剑下山，我便不再上山了。”
“初晓，能否给我讲讲你的家乡？”决晨曦忽然想起什么。目光明亮起来。
“我的家乡啊……如果在我家乡，我们今日就能到江南。”初晓思索了半天，举了一个有代表性的例子。
决晨曦惊讶不已“莫不是再开玩笑？短短时间便能去天边？”
“天边算什么，有银子就算是要去天上飞，都不是难事。”初晓笑道。古人倒像个好奇宝宝呢。
“那才是盛世吧？”决晨曦双眼黯淡下来，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是有生之年目睹不了的遗憾。
初晓想了想，点头。
“那，那个时代的皇帝姓什么？”决晨曦还不死心，转而继续问道。
“我们那个时候的皇室姓文。不过我们那个时候早就实行了君主立宪，权利不是一个人的，而是整个国家的。皇室某种程度上只是摆设啦。”初晓摆了摆手，说的很随意，就怕刺激到决晨曦。
“也就是未来，宇文氏会被推翻？”决晨曦心头一紧。
“也不算吧？”
“初晓，你是不是能预测未来？”决晨曦靠近初晓，手紧紧抓住初晓的裙摆。眼中带着焦急的目光。
初晓抿了抿嘴唇“师姐放心吧。来世的你，依旧扬名天下。”
“我是说，皇上……皇上她。”
初晓面显为难之色。“师姐，何必焦虑未来的事情呢？过好当下。”
决晨曦也不在追问了，她捕捉到了初晓目光中的遗憾。
在决晨曦走后，宇文觉把自己关在书房，就连上朝都是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
宇文靖再次回宫，便听说了决晨曦离宫的消息。直接去了御书房。
宇文觉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面上漏出疲惫的神情。见到宇文靖，她才露出笑容“皇姐怎么来了？”
“我听说皇上好几日没去上朝了。”宇文靖双眉一皱，语气中带着责备。
宇文觉刚拿到手中的奏折又掉在了地上。她弯腰捡起，放在桌案上“皇姐，朕身体不舒服。”
“皇上，别忘了，为了这个权利，我们牺牲了多少，准备了多久，晨曦有晨曦的责任，你也有你的责任。
你是皇帝，你不是寻常百姓！你若觉得你担当不了这个责任，不能对天下白姓负责，那你便退位让贤！”
宇文靖有些愤怒，权利的斗争，牺牲了多少人？
浪费了多少时间。她现在的位置就是数不胜数的保皇党用命来巩固的。
“皇姐，谁都想一出生，便能选择自己的人生，而我是最不能的，普通老百姓好啊，至少别人能够每晚睡得安稳，不能担心一觉起来会发生让她不开心的事情，她能平静地生活下去。”
“皇姐放心吧，明日我会上朝。”宇文觉手上握著书，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了，沉默了一会才道。
宇文靖到底还是心痛，将宇文觉揽在怀中，轻抚她的背脊“皇上，我们没得选，谁让我们出身帝王家？猜忌，算计是家常便饭，晨曦不适合深宫，放她走是良策。皇上别自责了。”
宇文靖突然的关切，让宇文觉鼻头一酸，眼泪颗颗落在了宇文靖肩头。
——几天后——
很快，哒哒哒的马蹄声停止了。
决晨曦跳下马车，一眼就望见了掩藏在葱郁竹林中的一条小路。
环顾四周这里的环境真的很幽静，置身在这样的地方浑身都舒服。
她特意让初晓租了个这种偏僻的地方，她很喜欢远离世俗的喧嚣。
决晨曦与初晓讲行李搬下来，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小路往里走，路边全是翠竹，偶尔还有鸟儿飞过，看着都让人心旷神怡。
秋高气爽，傍晚的小院显得更加幽静。
决晨曦望着满园残荷，嘴角翘起了淡淡笑意。她想，如果现在下雨，坐在亭子里，听着雨声，看著书该是一种极好的享受。
决晨曦让初晓搬来了琴，自己似乎好久都没弹奏过琴了。
上一次还是新婚后，为了出宫，特意弹给宇文觉听的。
微微蹙了下眉，手指在面前的琴弦上轻轻拨动了一下。现在她只是觉得心中很多情怀需要抒发。
低头想了想，双手不自觉的抚起了琴，声声悠扬悦耳的琴声悠扬的在小院中飘荡，随着晚风飘得越来越远。
决晨曦微闭着双眼，抛却了所有的事情，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那种乐曲的涤荡中，仿佛觉得一切的烦心事，都不复存在了。
一曲终了，决晨曦还没从刚刚的沉浸中走出来，手指还放在琴弦上，睁开双眼的时候，眼神中一片澄亮，透着点点光芒。
“师姐琴艺甚好。”初晓收拾完院子以后，边坐在石阶上，手拖着腮认真聆听。
决晨曦抿唇笑道“这是这江南之景美不胜收，我有感而发。”
“看来师姐是真的喜欢这里。”这么久以为，初晓还是第一次看见决晨曦笑的这么开心。心底也是高兴的。
“我呐，曾幻想无数次可以这般无拘无束的生活，自由又惬意。”
决晨曦将古琴小心翼翼地收进锦盒中。抚摸着盒子上精细的纹路。
回想起来，这把古琴宇文觉可是寻了好久才找到送给自己的。离宫之日自己什么都没拿走，独独这把琴带走了。
熄灯以后，决晨曦辗转反侧，不知是不熟悉新环境，还是过于亢奋，她脑子里始终像有一盏走马灯，清晰地浮现出自己这三年的过往。
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到枕头上。
她明明失去了一切，她明明那么难过，她已经努力去克制了，为什么宇文觉的身影还是如梦魇般的存在。始终抹不去。
“皇上何苦这般对我呢。”黑夜中，决晨曦呢喃细语。她不明白，她以为她可以走的很洒脱，可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宇文觉。
宇文觉的影子从京城追到江南，最后还出现在她的梦境。
那人，现在应该挺开心的吧？她拥有了她想要的一切，她成为了真正的君王，她可以实现她的报负，她可以留万代功名，她的至亲回到了她的身边，她真幸福。
虽然成就这一切的是决晨曦自己，可她还是会有些嫉妒。
相比之下她如今显得就有些像丧家之犬。不过她得到了最重要的东西，那便是自由。这是宇文觉永远得不到的。
次日清晨，江南初冬，总是带着一份朦胧的妖娆，烟雾缭绕，似梦似幻，空气中时而夹杂几股幽香，悠然沁鼻，让人心旷神怡。
决晨曦虽气色不太好，可看了如此美景，还是展露出久违的笑容。
每家每户的烟囱都升起袅袅炊烟。初晓比决晨曦早起，很久她都没做过饭了，这一世，她挺想露两手厨艺的。
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决晨曦赞口不绝，只道初晓深藏不漏，不过她也想到个点子。
“初晓这般好手艺，不若咱们去镇上找个铺子，做点小生意，宫里带出来的东西不多，总不能坐吃山空。”
初晓盘算着出宫之时，宇文觉命人给师姐抬了很多奇珍异宝，以便在不时之需来典当。
可师姐一件都不曾拿，只求了一把琴。这个提议她是很赞同的。
决晨曦可是行动派，吃完早饭以后便蹭了邻居的牛车出门了，村里人有牛的只有那么一两家，说是牛车也只是一块木板钉在轮胎上，没有扶手，但是在这村里人眼里也是不错了。
决晨曦扮作男子打扮，以便以后的方便行事，虽布料粗糙，但整洁干净，一双筒靴上还用了银丝点缀。低调又不失优雅。
“昨夜弹琴的是公子吧？”牵牛车的老伯闲暇之时还跟二人聊起了天。
“哦？老伯听到了？”
“我们这儿终年都不曾有丝竹之声，可二位搬来以后，老朽才闻见了所谓的仙乐，当真是好听。”
老伯笑开了眉眼，转而继续道“听口音，二位不像本地人啊。”
决晨曦沉默片刻，友好笑道“我们从北方而来，心中憧憬江南已久，来了才知，这儿比书中描绘的更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