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宗瑾青天白日地闯进凤宁宫时,东里婳正在修身养性地练字。见虞宗瑾进来,只是默默地放下了笔。

  “皇后正在练字,”虞宗瑾慢慢走向东里婳,脸上阴睛不定,让人莫名感到危险,“练什么字?”

  他注视着许久未见的东里婳,看她面色红润,全无颓唐之色,一时心里更加恨得牙痒痒。每回皆如此,她的丈夫生了气,她全不痛不痒,哪曾有一点为妻的自觉?

  “可会写‘夫妻和睦’四字,写来给朕看看。”虞宗瑾阴恻恻地道。

  东里婳垂眉顺目,不卑不亢地道:“容妾身提醒,摔东西的并不是妾身,搜宫的也不是妾身。”

  “妾身?”虞宗瑾听得刺耳,她这自降身份是怎么回事,现下是摊了牌,不愿当他的妻子了?他抓成了拳,沉身道,“几日不见,皇后连身份也忘了?”

  “忘倒是没忘,只是……”东里婳抬了眼,直直看向虞宗瑾,“陛下终究是天子,妾身不过是您的臣民,不配在您面前自称‘我’。”

  虞宗瑾听她阴阳怪气,气得一把抓过她,“你还委屈上了?生气的应当是朕!你倒好,这么多日关在凤宁宫,还这样悠闲自在,哪里半点顾及朕?你是不是从未想过与朕解释一二?你是想等着朕把你休了,你出宫去与情郎双宿双飞?你死了这条心,你既然已经嫁给了朕,就休想出这皇宫!”

  真是气煞人也!到底是哪里来的天魔星,能把他搅得这样乱。

  虞宗瑾倾身,狠狠咬住东里婳的唇,东里婳吃痛,他的舌霸道而入,她恼怒咬他。

  虞宗瑾倒抽一口气,退开了身,捂着嘴不敢置信,“你敢咬朕?”

  东里婳挑衅抬头。

  虞宗瑾咬牙切齿,“好,好!”

  说罢,他一弯腰,蛮横地扛起她,走了几步将她扔在靠窗的榻上,用力一扫将几案上的棋盘全都扫了下去,哗啦啦地一阵响。在外头贴着门偷听的众人心都提了起来,这莫不是打起来了?

  里头虞宗瑾俯身,按着东里婳胡乱地亲,东里婳抓挠他,踢他,虞宗瑾只觉脸上突然热辣地疼,他抓了她的两只手将其压在她的头顶,又去亲她的眼,她的脸。

  “婳儿,婳儿,你是朕的玉人儿,是朕的珍宝!朕绝不允许你这玉人儿心里缺了一块,绝不允许!朕这几日都快被你折磨疯了,你快说,那个男人是谁,朕去杀了他,你往后再不能想他,朕就原谅你这回。”

  虞宗瑾一面亲她一面粗声说,东里婳停了一会,又开始挣扎。“我说了,什么人也不是!”

  虞宗瑾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眼神因她的回答而变得极其危险。

  “还不说?”虞宗瑾的手缓缓地滑过她的脸,摩挲着她,而后停在她的脖子上。

  东里婳汗毛耸立,他不会是想掐死她吧?

  “你不说,朕也有法子。”虞宗瑾幽幽道,“是通州张员外的小儿子,小时与你常一同玩的那个?还是绸缎庄的老板?还是你家里长工的儿子?”

  他每说一个,东里婳震惊一分。这人干了什么?

  “如果你执意不说,朕就一日杀一人,今日杀这个,明日杀那个,后日朕烦了,就把与你交好的男人统统杀掉。总有一个是。”虞宗瑾慢慢地说着血腥的话。

  “你……”东里婳瞪着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望进他眼底的疯狂,他是认真的!

  虞宗瑾紧了紧在她脖子上的手,眯着眼道:“你这纤细的小脖子,朕一扭就断了,但朕舍不得,别人的脖子,朕是舍得的。”

  虞宗瑾说罢,眼神骤冷,收了手后起身,转身大步而去。

  “你是个混蛋!”

  伴随着一声怒喝,一个抱枕砸在虞宗瑾的后背上。

  虞宗瑾被砸懵了一瞬,居然有人敢打他?他回过头,只见东里婳两眼冒火,那胎记更是红得吓人。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要我跟你说什么!”东里婳咬着牙说。

  虞宗瑾一个箭步回来,抓着她的手,“一五一十说!”

  东里婳犹在怒中,双颊气得通红,瞪着虞宗瑾胸膛起伏。她怎么算,也没算到虞宗瑾这样疯!

  “快说!”虞宗瑾还催促她。

  东里婳深吸了一口气,才甩开他的手,“我不知道他是谁,他是我小时候遇见的一个年轻哥哥。”

  虞宗瑾原是做好了杀人的准备,一听这话,他蓦然僵住了。

  东里婳看他一眼,继续说:“那个哥哥受了伤,进了东里家的花园,我因为胎记被人嘲笑,跑到花园偷偷地哭,正好碰上了他,他安慰了我,让我不再那样羞耻于胎记,我很感激他!我学会木雕后,记不得他的样子,只记得他的笑很温暖,因此我就雕刻了他,每每沮丧时,会看看他,我就觉得心情好些。”

  “可是,可是……”虞宗瑾竟结巴起来,“可是你那时还那样小……”怎么记得他?

  “因为他的话,改变了我整个人,我怎么能不记得?”东里婳道,接着她问,“我又没说我什么时候遇上的他,陛下怎么知道我那样小?”

  虞宗瑾怔愣在原地,半晌说不话来。

  他竟然……砸了自己的木雕?

  还因这个木雕怀疑婳儿,搜了她的宫殿?

  这些时日,他日夜想杀的人,是自己?

  他砸了婳儿亲手雕刻藏成宝贝的自己的木雕!

  虞宗瑾从未像今日这般后悔过,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东里婳见他这模样,还故意冷冷问:“陛下还未回答我,你怎么知道我那样小,莫非陛下通古今?”

  东里婳已经知道虞宗瑾记得她。东里英摔马后不愿骑马,是她劝他重新骑马,这件事应该只有家里人知道。她也问过东里英,东里英说没有与人说。东里婳的猜测是虞宗瑾记得她这个救命之恩,派人调查过她,恰好就是东里英摔马的那时候。后来看她过得不错,就没有然后了。只是不知道她成为皇后,是否有其中的因素。

  反正他记得她。

  虞宗瑾回神,他瞅向东里婳,唇角勉强扯出了一个弧度,“婳儿,那个、这个……”他现下是心拔凉拔凉的,连话也不想说。

  他支吾半晌,才硬着头皮道:“那个受伤的哥哥,是朕。”

  悔,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