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又不敢反驳厉婳，虽然厉婳说话轻轻柔柔的，但是他觉得她高人一等，有些发怵，只能打哈哈应了两声。
然而他本来打定主意不让刘娟去读书了，这时却有些动摇。免费读书谁不愿意？主要是希望小学条件那么好，有奖学金，还能到外面去旅游，这是那些高级学校才有的待遇啊！况且要是女子争点气，她弟弟也能免费读书，她这学期都得奖学金了，应该学习还不错吧？
可是他又答应了人，让他们把女子接走。那彩礼也有六千六百块钱呢！
刘民生眼珠子不停地转，像是在权衡利弊。
厉婳见他那样子，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道：“我也不知道刘娟刚才说的是不是真话，我觉得你们做为父母，应该不会将还未成年的女儿为了点彩礼嫁出去，就算是再愚蠢，也知道那是违法的。要是真有这回事，我们一定保护刘娟，把你们夫妻俩都告到大牢里去！我们有的是钱，也有的是手段，你们不想蹲牢房，就最好死了这条心。”
刘民生与他老婆眼睛都傻眼了，这领导刚才还一直轻言细语客客气气，怎么一转眼就发起狠来了？
这些有钱人，要搞他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吧？要是他们把女子送走了，他们别是真要把他们整到牢房去！就算他不知道有什么罪，但他们那么有权有势，想给他们加什么罪不行？恐怕关他们多少年，都是他们说得算！
刘民生从来是欺软怕硬家里横的，他被厉婳吓着了，连忙说道：“领导，真没有，我们真没有！我们就是让娟子去她姨家玩。”
“你骗人，你明明就要卖我！”刘娟害怕秦昭阳她们相信她爸的话，赶紧出声。
“别紧张，刘娟，别紧张，我们在呢。”秦昭阳听了半天，知道厉婳这是先礼后兵，于是她安慰刘娟。
厉婳这时却笑了，“我就说嘛，儿女都是打娘胎里出来的，都是亲生骨肉，怎么会干得出这种畜生做的事？”
刘民生与刘娟妈听得有些不得劲，但还是得赔笑脸，“对，对。”
刘娟却以为厉婳真的相信他们了，急得又要讲话，被秦昭阳捏了捏手制止了。她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女孩儿委委屈屈地闭了嘴。
厉婳继续问：“那刘娟下学期还是会去上学的吧？”
“会去，会去。”刘民生道。他本来就有些犹豫了，现在不犹豫了。这会儿把娟子送去出就是个麻烦，不如就让娟子去读书，把她弟弟给带上去，等她高中毕了业，再让她嫁人也不迟。这样是一举两得，能省很多钱，他们那时也不犯法了。
“那就好，”厉婳道，“不过打孩子也是不对的，以后我们发现这样的事，照样会上报给有关部门。”
刘民生拧了眉，这打也不让打了？他这是供了个祖宗？
他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对了，赔偿款的事，”厉婳翻包数出六百块钱，“我知道你们农民，养家糊口不容易，六百元也够你们用一阵了，这个钱，我们就不用你赔了。”
厉婳爽快地将六百块递到刘民生面前，刘民生连忙接过来，一张一张数了，大板牙咧开，“谢谢领导，我再找您十二块钱……”
“不用找了，”厉婳道，“不过我们不要你赔钱，但学校的课桌椅砸坏了，你得去修好，还要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是是，我明天就去修，这木工我能行，保证修好课桌椅！”刘民生拍拍胸脯，“我也保证下次不再犯浑！”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厉婳与秦昭阳他们走时，刘民生与他老婆送到门口，毕恭毕敬。
刘娟只知道自己不会被送去给光棍当媳妇了，她还可以读书。前两天她已经到了死路，这两天竟然又活过来了，就跟做梦一样。刘娟傻傻地抓着秦昭阳，傻笑。
秦昭阳见这脸上还有伤的孩子笑得这样开心，心里泛酸。她给了她一张名片，上面有她的手机号码，让她有什么事就给她打电话。
刘娟看了两遍，默默地背下号码，然后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秦老师，您是不是看见我写的字条，回来救我的？”女孩儿再次抬头，眼睛中有了光彩。
秦昭阳一愣，“什么字条？”
刘娟道：“前两天那个叔叔来，我爸妈不让我见他，我在房间里看见他出去的时候，给他扔了一个纸飞机，他捡起来了的。”
秦昭阳脸色一变，“纸飞机？……哪个叔叔？”
“就是让爸赔了五百元的那个叔叔。”
秦昭阳心中一个咯噔，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很古怪，轻轻地问她：“你在上面写了什么？”
“我就写了我爸妈要我嫁人，我不愿意，请你们帮帮我。”刘娟道，清澈的眼睛看向秦昭阳，“秦老师，您没有看到吗？”
秦昭阳心中如同乱麻，她勉强干笑，“我……没看见，我是听那个叔叔说的。你……做得很好。”
刘娟笑了，笑得很灿烂，她对着秦昭阳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秦老师和其他两位老师来救我，我，我……感谢……”刘娟又哽咽了。
秦昭阳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受她这一躬。她的脸皮发热。
她天真地以为刘娟没事，自己两个孩子在度假的时候，刘娟正在忍受着暴力和恐惧。她甚至还劝厉婳不要过来。
要是真等到开学，她们可能就见不到刘娟的人了，那时候的她，或许已经被糟蹋了。
这样小小年纪的她！
可是小李明明捡到那个纸飞机，他就没有看见写的字吗？他有那么不机灵吗？
还是他看见了，当作没看见？
还是他看见，也报告给了丈夫，但丈夫叫他瞒着她？
她不知道，她现在只知道小李向刘民生要了赔偿款，他没有告诉她。这是谁指使的？
秦昭阳不愿将矛头指向自己亲爱的丈夫。
“秦老师，你们这就回去了吗？”刘娟的问话拉回了秦昭阳的思绪。
秦昭阳猛地回神，“不，我们还要去一趟歪嘴巴家。”
“歪嘴巴叔？那是红梅的爸。我让她带你们去。”刘娟使劲挥手，让还在篱笆桩外徘徊的刘红梅过来。
刘红梅很快跑来，问刘娟：“娟子，你好不好？”
“我现在可太好了！回头再跟你讲，”刘娟跟小姐妹讲话，带着孩子心性的兴奋，“秦老师他们要去你家，你带他们过去吧。”
刘红梅一听，立刻站直了身子，看着秦昭阳的眼神带着敬畏与紧张，“好的。”
秦昭阳心里乱糟糟，没有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来，而是笑着问刘红梅，“你几岁了？在哪里上学？”
“报、报告老师，我十岁，我没有上学。”刘红梅磕磕巴巴地道。
秦昭阳奇怪，“你的弟弟不是在我们学校上学吗？你怎么没有跟他一起？”明明都是免费的，歪嘴巴应该知道的呀。
“我要在家里干活，”刘红梅舔了舔唇，“我妈很早死了，我要代替我妈干活。”
秦昭阳的笑容慢慢隐去，心中愈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