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黄草头呼出一口长长的气问道：“兄弟你叫啥，我叫黄草头！”
“我叫莫大！”莫大这会脸色好多了，起码没有一脸死气。
“做梦都没想过，我还能舒舒服服的躺着，炕也干净，被子也干净，你瞅这墙，摸起来滑得像小娘子的脸！真好啊！你怎么来的，也是报名的？”
黄草头这会特别亢奋。
明明大夫说让他们俩睡觉养神的。
可忍不住就是想说话。
“我没报，我这腿都没了，军里的大夫也说没救了，本就是等死了，埋哪里不是埋，家里也没人了。”
莫大忍着痛静静的躺着。
这腿的疼痛正在一丝一丝的往上面蔓延，到了腰部，到了脖子，到了脑袋，终于感觉到了活着的滋味，即使困了他也不舍得睡。
“那你怎么来的？”
黄草头侧过头透过炕桌看着莫大的侧脸问道。
“我有个兄弟是关将军以前麾下，说关将军人很好，再不济也能把我埋了，立个石头！将来他老了也来，有块石头也能来看看我，跟我说说话。等他也死了还能埋一处。”莫大淡淡的说道。
“你这兄弟！！行！！”黄草头夸了一句又开始浮想联翩，“等好了，你想干啥？”
“好不好的还不好说呢，就算好了，也废了，我连半截腿都保不住！！”
莫大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倾泻而出的泪水从指头缝里直接淌了出来。
来之前他就没想着能活下去，但关将军把大夫立刻就请了回来，再绝望这心里也存着几分期望，可大夫也说了只有两成。
腿也齐根断了，以后就是一直躺着了，躺到死。
区别只是躺多久而已。
“莫大兄弟，咋这么丧气呢！你砍了几个人才被人砍的！”
黄草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怎么看自己都是轻伤，也不过就是后来没养好，才又少了一截，跟人家没法比。
“五六个吧，记不住了！”
“嘿嘿，一个换五六个，不亏了。这会能活多久就多久呗，左右都是赚来的！”看書喇
“也是，只是又连累了关将军，这屋子，这炕，新得不能再新了。”
莫大流了一会泪也止住了。
刀口子舔血的卖命活，活下来就是挣的。
“叔叔，我来给你们送饭啦！！”
两个人沉默的空档，八郎就端着托盘进来了。
黄草头赶紧挣扎着想从炕上坐起来接托盘。
“千万别动！要不然我娘该发飙了！！”八郎急道。
“好，好，好！让小公子送吃的给我们，折杀我们了！”莫大是起也起不来，只是躺着说了一句。
“那有什么，我娘说我最闲，适合干这个，再说，我还可以陪你们聊天，娘说你们一定睡不着！”
“将军夫人有心了！把我们要过来，还给看病治伤！”
黄草头哽咽着说不下去。
“我爹跟我娘说应该的，将士们流血流汗的！”八郎具体也不懂，反正照搬娘亲说的话就对了。“治好了以后也要干活的，娘说不养闲人！”
莫大。。。
黄草头。。。
“我腿都切了，动都动不了，以后只能是个闲人了。。”
莫大见八郎说话老气横秋的，但又是个幼童，这心里话毫无戒备的就说了出来。
“谁说的，娘正在找木匠给你做椅子呢！你们别动啊，等我爬上去的，这炕有点高，我得搬个小凳子去。”
八郎把托盘放到了炕上，两条小胖腿在炕边上努力了半天，也没爬上去，说着话又跑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捡了一块之前切下来的树干又回来了，踩着树干才爬到了炕上。
把炕上的竹夫人给垫到了黄草头的脖子下说道：
“草头叔叔，我没叫错吧，你有一个胳膊能动，先自己吃哦，荔枝姑姑给馒头里夹了肉肉，你一个手拿着就能咬了。”
“是，我叫黄草头，多谢小公子了，也替我谢谢你荔枝姑姑！”
“不客气，你别叫我小公子，听着怪怪的，叫我八郎就好啦！”
“这位叔叔叫啥？”八郎把黄草头安顿好了才回头问莫大。
“我叫莫大！”
“那叫大叔叔，有点怪，叫莫叔叔行吗？我娘说，你这个伤重，要养元气，可又不能大补，荔枝姑姑给你熬了小米粥，吃两天再看着加，我给你垫竹夫人哦，你不要动！伤口大，一扯就破！”
“来，张嘴，我喂你！”
“这怎么当得！！”莫大急得汗都出来了。
“我娘说，要尊老爱幼，我祖母摔跤了躺了好几天，娘也是这么喂的！你也大我好几十岁吧，又不能动，我尊老的！”
“。。。”
“啊，张嘴，好乖！别哭啊！这粥很难喝么？”
“不，不难喝！”莫大哭得不能自已。
“八郎刚刚说做椅子？”黄草头一边自己吃一边看莫大被八郎喂粥喂得老泪纵横就想转移一下话题。
“莫叔叔不是两条腿都没了么，以后没法走路了，娘想说做个椅子。”
“带轮子的那种，普通的要别人帮忙推，可莫叔叔手没事，她跟木匠商量着怎么样才能自己用手就能让轮子动起来。到时候莫叔叔就能干活了，不是闲人！”
八郎边说着又放了手里的粥碗。
在炕上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帕子之类的物事，被子又不合适，咬咬牙，用自己的袖子给莫大擦了擦眼泪。
“再哭我不喂啦，我家九寿吃奶的时候从来不哭，你都是大人了，吃个东西还哭！”
“好，我不哭，我不哭！麻烦八郎再给我擦一下！”
“嗯，这才乖，喂完你我还有事要忙的，赶紧吃了，睡一觉。”
“哈哈哈哈哈哈！！”
黄草头被八郎逗得忍不住放声大笑。
带得莫大眼泪还没擦干，又笑出了鼻涕泡泡。
“真脏，可怜我的袖子！别笑，伤口一会笑开了！！”八郎好无奈。
这边又哭又笑，而宿舍里另一边。
张大树家。
“主家那边虽然没说，我们好歹也得过去几个人帮忙啊？二哥，你说呢？”
张大河一副为了全家人好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