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儿此刻也愁。
杜太后愁的是王皇后。
李冬儿愁的是赵德昭。
好好的一个小孩子，后世里的记载，赵德昭年纪轻轻就自杀而亡。
赵德芳跟脚很快也死了，死因不明。
赵德芳且不说。
像赵德昭这种，凡能自杀的人，大部分心理都是有残缺的。无论情况多么恶劣，正常人都是选择苟着，以待明日，哪怕明日永远不来，也总是抱着希望到死。
他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自杀。
怕不是就这种爹不亲娘不在，祖母不能管的情况下养成的悲观性子。
她必须不能让啊。
“冬姨，我休息好了，再来吧？”
不一会儿，赵德昭就宣布了休息完毕。
怎么着都是他第一次提出要求，李冬儿也就不再纠结自己心里的问题，只是再让他自己一个人动手，这要强的孩子怕是要大病一场。
于是拿了木杵就招呼八郎：
“来，我们一起捣好不好，昭哥儿把着中间，我把着上边，八郎把小凳子搬一张来，踩上去把着下边。”
“好！”两个孩子都很兴奋，按李冬儿指示的摆好了架势。
“一，捣，二，起。能做到吗？”
“能！”又是齐齐的两声。
“开始！一～二～一～二～”
三个人的协作一开始也不是很顺利，两个小的最开始的几下找不到节奏，捣了十几下才算是捣出了感觉。
再加上李冬儿在最上方隐形的带动，这稻壳肉眼可见的在一下一下的木杵捣进拔起之间脱了开来，露出了淡黄色的糙米。
也就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看起来稻壳跟米粒就已经绝大部分就脱开了。
李冬儿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指挥八郎去拿了一个簸箕。
再让赵德昭把石碗里的脱壳糙米全部舀出来。
“怎么是这种颜色？”
赵德昭有点意外。
“第一遍出来的就是这样的颜色，这大米外面，还穿着一层衣裳呢，叫糠壳，普通农户人家大多就是吃这个没有脱了糠壳的糙米。白色的精米还要再继续捣一回呢。”
李冬儿耐心的跟赵德昭说道。
“啊，还有一层啊，看着这么小，外面还有一层啊？那弄完不是更少？”
“嗯，这稻谷从田里收割到最后变成白米，也就五六成。”
“那么多的稻子弄完就剩一半？”赵德昭又震惊了。
“嗯，所以娘说，老百姓很苦的，一年辛辛苦苦种几亩地都填不饱一家人的肚子。还要纳赋哦！”
八郎兴致勃勃的跟赵德昭科普。
好不容易来个什么都不懂的，跟嘉姐姐之前一样，可嘉姐姐是女孩子，赵德昭可是小郎君，这种有了无知小伙伴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我不知道。”
赵德昭莫名的就觉得自己像是井底之蛙，还没有小小一只的八郎知道的多。
“没事，这次做过了以后不就知道了吗！”
八郎大气的学着李冬儿的语气安慰赵德昭。
李冬儿看八郎小大人的样子就想笑。只是忍住了，借着这话就问赵德昭：
“那你现在觉得你的博士说的对么？君子不事稼穑？”
“我，我不知道，博士说君子要多读书，读书明智，很多知识书里都有，我也看过劝农书，但书里没有说怎么个种地，也没有说这大米怎么来的。”看書喇
赵德昭有点懵了。
“博士说的话，你觉得都对？”
“我之前觉得挺对的。”
赵德昭有千百个困惑，可不知道从何说起，敏感如他，可以感觉到出来李冬儿对他说的博士不认可，但这就推翻了他之前的认知。
“不急，慢慢来，以后你可以把你的困惑写下来，寄来给冬姨看。我们先把这米碾完，今天晚上就吃这个昭哥儿跟八郎亲手碾的大米好不好。”
“好。”
李冬儿把整一簸箕倒进了扬扇风车。
教赵德昭把着摇杆转起了扇叶，很快的稻壳就跟糙米全部分离开来。
从扬扇中出来的糙米，还要进行下一步操作。
这一步就是又回到了正常的舂米过程，糙米放入石臼的孔中，用木杵捣米。
还是三个人通力合作，臼完又再次过了一遍扬扇，赶在午饭前，好歹是把白米弄了出来。
“这下子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了。”
八郎就感慨了一句。他有个会种田的娘，还跟着柴伯到处跑，号称“见多识广”，只是太小，实际操作就轮不到他。
今天托赵德昭的福才算是把整个过程玩了一遍。
“这才哪到哪儿啊，你还没插过秧，除过草呢，就现在也没完事，你们得把这个磨坊打扫一下。”
“哦。好的，娘。”
八郎很爽快的应了，到门后拖了两把扫把出来，递了一把给赵德昭，两个人坑次坑次的把地上扬出来的稻壳跟米糠扫成一堆。
李冬儿最后把这一堆东西也装到了簸箕里，捧着簸箕带着两个小郎君出了磨坊。
“冬姨，那簸箕里的东西还有用吗？”
走回家的路上赵德昭忍不住问李冬儿。
他看李冬儿并没有倒掉，只是把簸箕放在磨坊门口，拿了个盖子上。
“有用的啊，很有用。稻壳筛出来可以当柴火，可以堆肥，剩下的米糠可以喂猪，喂鱼，喂鸡，也可堆肥，甚至还可以拿来吃。”
后世米糠布丁卖得不知道多贵，现在不值钱，但也是好东西，有米糠，堆肥熟化得很快。
从营养学来说，她其实都想全家只吃糙米了，不过不太符合这会的认知，才跟着大路线走，毕竟精米就是比糙米好吃。
糙米的营养的供给并不是无可替代。不是很必要的事情，她也没想去改变大家的生活习惯。
“自己吃？”赵德昭震着震着就麻木了，这一上午下来，他觉得他学到了不少东西。
原来稻叶上面有像刀刃一样锋利的边。
原来割下来的稻穗上面的稻芒也挺扎人。
原来一兜子的稻子，最后就剩下怀里这一小兜。
太多不知道的，就反而荣辱不惊了。
“对啊，饥荒的时候，米糠野菜团子就是极好的东西了。平常，这农家也不扔的，都是拿来做米糠糊糊，直接用水一煮当粥喝，省粮食。”
“团子好吃的！”
八郎不能再赞同了，虽然他没经过饥荒，可李冬儿做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