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争执带动了乘客们的情绪，大家都变得更为焦躁不安，又拿出手机不断寻找外界帮助。
还有人忍不住去碰紧急按钮，被旁边的人及时拦截，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外面不一定安全，而且车厢里除去不亮灯以外没其他异常，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出去。
两分钟后，人群中有个急性子暴躁男人拿手机照亮自己的脸，不满地抱怨说：
“什么情况，这破城市的地铁服务真是差得可以，要是我老家，早就有人过来说明情况了！”
地铁里其他乘客一听可不干了，虽然大部分也都是来自外地，但在这里工作好多年早就产生浓厚的感情，容不得被人挑拨，而且也看不惯他自视甚高的态度。
“你老家那么好还来这坐什么地铁？”
“嘿！我出差不行吗？”
“出差打车啊，坐地铁干什么。”
“你管我使用什么交通工具，我又没说错，这都过去多久了也不见一个工作人员吱声。”
“你要是等不了自己去车头问问啊，我告诉你，第一节车厢与驾驶室之间的门，破开安全阀是可以打开的。”
“怎么，骗我去给你们打探消息啊？”急性子男人拿手机灯光扫过周围的人，想找出是谁在跟他争论。
“你要不去就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好好等着，别一口一个要是你老家就怎么怎么样！”
灯光晃过所有人，男人没有找到一直在回他话的家伙，两眼一翻，收起手机道：“去就去，估计是前面有什么事他们都逃跑咯，我可不会再回来通知你们。”
众人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其中也不是没人想去驾驶室问问情况，可是车厢人太多，挤过去挤回来很麻烦，再加上不管何种情况下，乘客从车厢内开启驾驶室门都要录口供，大家都是上班族，谁都不想耽误工作。
现在有人要去看情况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众人纷纷让道，他们在04号车厢，距离车头不远，不出多久就能得到消息。
男人嘴里嘀嘀咕咕着特别的词汇，顺着让出的道大步离开车厢。
一段时间过去后，他还真没有回来，乘客们开始议论纷纷。
“会不会是前面真的有什么事驾驶员跑了，所以那个人也跟着跑了？”
“卧槽，不会吧？”
看着手机上的数字一点点变化，众人都不免越来越躁动，甚至有人后退踩到别人的脚争吵起来，于是劝架的和骂架的都趁机发泄一下。
苏十七拉住施晓仁躲到较为安全的地方，在黑暗中窥探着和乘客们的情况。
“你刚刚刺激人的本事真厉害，要不来我们部门做销售吧，提成很高的。”施晓仁小声说道。
“不来，你们没有底薪。”苏十七直截了当地拒绝。
做程序虽然是惨点，但好在工资稳定，而且可以抱着电脑沉浸在工作中，销售就不一样了，全国各地跑，看全国客户脸色，做得好确实工资高，但一旦业绩没达标就只有杯水车薪的补贴费用，他讨厌这种孤注一掷的生活。
乘客之中的吵架快速演变到动手，不过人太多太挤实在展开不来，很快就平息了。
经过这么一闹，再加上男人没有回来，众人的脾气都变得越来越不好，不少人都开始抱怨，也有人变得恐慌。
“会不会真是前面出事了，他跟着一起跑了啊？”
“出事？能出什么事？我看就是那个人故意报复我们。”
“可总在这等着我很不放心啊。”
这时，车厢内有人高高举起手机，提议道：“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时间越久越担心，我们再派几个人过去看看吧？”
有人附和道：“那我去吧。”
“我也去。”
几名乘客组成探查小队挤离车厢，这趟地铁很不一样，每节车厢之间的连接处非开放，都隔着一扇门，需要打开门才可以看到其他车厢的情况。
下一节车厢号是03，进入后，里面也是一片漆黑，并且他们车厢里也有人去往前面，还没有回来。
有人察觉到03号车厢并不拥挤，于是问：“现在不是早高峰吗？你们这边怎么没几个人？”
03号车厢的人回答说：“本来还有很多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的，估计都是去前面看情况吧，我也打算去看看，不然心里不放心。”
探查小队进入02号车厢，这里的人更少，过道空空荡荡，只有寥寥几人坐在座位上玩手机。
“还有的人呢？”他们问。
“不知道，地铁停这么久也没个安慰人的消息，大概是去前面车厢看情况了吧？”02车厢剩下的人也如此回答。
探查小队再走到01车厢连接处，往里一看，空无一人！
而且，他们靠近01车厢就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凉意，其中最为胆大的人迈腿过去也会瞬间被冻得缩回来。
这就奇了怪了。
探查小队立即派人往返，并同时通知路过的所有车厢。
收到通知的乘客纷纷赶往02车厢，同时也有人往后走，不过往后的人很快就回来说，04与05车厢连接处的门不知为何打不开。
大家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诡异的现象，聚集在02车厢里后，靠近车门的人已经破开安全阀，拧动紧急开门装置。
咔哒哒哒——
刺耳的锈铁摩擦声响起，紧急开门的旋钮已经拧到底，车门却纹丝不动。
“锤子！”
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句，其他人纷纷用手机照亮两边车厢壁，靠近安全锤的人挺身而出将锤子拔下，狠狠敲击在玻璃窗上。
咚！
咚！咚！咚！
尽管那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对窗户无法造成一丝伤害。
“让开，我来！”更为强壮的乘客挤过去，接下锤子继续。
这个时候，苏十七沉默地站在02车厢中部，从得到消息往前走开始，他的脑袋就一阵一阵发疼，仿佛安全锤是敲击在他的脑门上，而到达此时所站位置时，他的心脏也开始不舒服，好像被人紧紧勒住。
虽然他经常坐地铁，但平时的列车最多也就是中途停个几分钟，还从来没有出现过现在这种情况。
身边的乘客都很紧张，上百人的心跳声交杂在一起，还有接连不断地议论和惊慌失措的惊叫声，急促的呼吸声，吵得他耳朵发疼，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力变得如此灵敏，他恨不得割掉耳朵。
砸窗户的人换下好几拨也没成功，众人意识到事情比想象中还诡异，有乘客想要冲到01车厢去开驾驶室的门，因为逃生通道在驾驶室里，可结果也如之前一样，他们的脚一迈进去就被冻到发僵，身体无法忍受下意识收了回来。
乘客们逐渐失去理智，有人破口大骂，胆小者低头哽咽，信徒跪在地上不断乞求，而后愤怒凝聚在人们心头，百多个人拥挤在一起，地狱恶鬼一般在黑暗中挣扎。
苏十七捂着耳朵快步走到前面01车厢的连接点门前，这才感到好受一些，他舒缓几口气，发现施晓仁因为紧张一直拽着自己，也跟着走了过来。
“苏哥，你怎么了？”对方感受到他不正常，十分关心。
“没事。”苏十七敷衍道。
施晓仁松下一口气，他现在担心害怕得要死，就靠同事撑着，同事要是比他先倒就不好了。
敲窗户的人已经放弃，乘客们开始寻找有效的办法，因为安检不允许携带武器，所以能用以破门而逃的工具几乎没有，搜索半天后，他们从座位下拿出灭火器砸门。
施晓仁看看手机，依旧没有信号，而且不知为什么电量急剧下降，他连灯都不敢再开。
“我们不会是见鬼了吧？这会不会是什么鬼打墙？”
“别乱想，不是。”苏十七斜靠在门上，尽可能使自己更好过一些。
“你怎么知道不是？”
“因为没有墙。”他冷静地回道，说来也奇怪，现在的他只是身体难受，心态倒是非常平静，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平静过头。
他记得自己曾经不是这样，大学学医，毕业后才转行做程序员的他，也曾经遇到过不少难以解释的事情，以前的他虽也遇事不乱，但害怕是确实有的。
现在的他恐惧感一点全无，反倒心底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兴奋，这使他不免怀疑自己有些需要去看医生。
折腾半天，乘客们都累了，愤怒从人群中散去，绝望取而代之，已经有人拿出手机编辑遗言。
随即众人齐声惊呼，所有人的手机都快速耗电，现在没有一个人的电量高于5%！
“不会吧！”施晓仁缠住苏十七的胳膊，颤抖着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写了起来。
突然被人这么搂住胳膊，苏十七不觉得变扭，反而感到有种熟悉感，一时间也想不起为什么。
“冷静一点，目前我们只是被困住，也没有危险。”他安慰道。
“你有没有看过丧尸片啊？会不会我们都被变成丧尸？”施晓仁已经开始胡思乱想。
“没有，我只听过地铁之狼。”苏十七开了个玩笑，他也许是人群中唯一冷静的人。
突然，有一阵风透过连接点门吹到身上，他抽出手将门拉开一条缝，好奇地看向里面。
好像有什么东西？
苏十七完全打开门，抬起脚，迈了出去。
咕噜……
一串毛骨悚然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像是由一个倒吊着的人嗓子深处发出，没有经过声带的颤动和舌尖调节的声音。
绝对是普通人听到会为之一颤的声音，苏十七却更加兴奋了，连头痛都变得轻微。
他迈出去的腿稳稳落在01号车厢地面，一抬头，只见空旷的车厢里，右侧座位最远的地方，坐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那个影子很高，即便是弓着背坐，脑袋也超过顶上的栏杆，手和脚都很长，所以只能摆放出一个格外别扭的姿势。
似乎也是感受到苏十七，黑影朝他转过了脸……
滴滴滴……
吵闹的铃声将苏十七从噩梦中唤醒，他钻出被子，抓过手机按掉闹钟，又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时间。
4月4日，早上6点40分。
下一刻，他就跟弹簧一般从被子里飞出，一脚落地就朝洗脸池迈开了腿。
糟糕，要迟到！
十分钟后，他穿上好不容易配成对的袜子，把两双脚塞进最顺眼的鞋子中，而后背上他那略有年份的黑色双肩包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