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颜书睡客房。洗漱后厉时屿敲门进来, 她正要睡。
“你还不睡吗?”她笑着问。
“怕你睡不习惯,所以来看看你。”厉时屿坐到床边,按了按床褥, “好像有点软。喜欢睡硬床还是软的?”
颜书眨眨眼睛,说:“其实都可以,我没有认床的习惯。不过还是喜欢硬一点的床, 听说这对脊椎好。”
她也摸摸床褥, 笑, “我又不是豌豆公主,这席梦思也太软了。”
厉时屿把她抱腿上亲了亲,“那去我屋睡?”
她愣了会儿, 抬手打他一下, “不去。哪有第一天就和你睡一块儿的。”
厉时屿捉住她的手腕,神色淡淡, 说:“不是已经睡过了?严格算起来, 今天已经算第二晚。”
“……”
颜书一开始没明白,随后抠住“睡过了”, 以及“第二晚”这种暧昧的字眼,脸一下子烧起来,埋头抱了抱他的脖子,说:“闭嘴啊你。”
“真不和我睡?”
“不和。”
“行。怕你明天起不来。”
“……”
厉时屿起身,勾下脑袋吻了吻她的额,“晚安。”
在厉家住了三天,颜书还是有些不习惯, 她需要时间去适应厉时屿的家人。
厉母虽然嘴上不说, 但颜书能感觉到, 厉母不太喜欢自己。
也许她和厉时屿的母子关系还不够稳固, 或者说,还不够亲密,所以对于厉时屿的婚事她虽然有所不满,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几天厉时屿没有闲着,他白天去公司上班,晚上尽量回来得很早,没有一天超过九点。
一星期后,颜书提出要返程,厉时屿没有异议。
去机场的路上,厉时屿似乎有些疲惫,颜书把他的脑袋搬自己肩上,他很受用地搁上来,半眯着眼睛说:“和你在一起太快乐。不想和你分开怎么办?”
颜书愣了会儿,说:“你好粘人。”
“不喜欢么?”他问。
“……喜欢。我在宜北再做半年吧?然后可能会来北华工作。”
“好。”
“可是,你妈妈好像不太喜欢我。”她垂下眼睑。
厉时屿睁开眼睛,“不会。她只是心里有更心仪的人选,是她好友的女儿,她想亲上加亲。但我喜欢的是你,不会被她左右。”
“哦。那个女生漂亮吗?”
“挺漂亮的。”
“……”
颜书扭头看风景,不理他。他凑近了亲一下她唇角,说:“但没你漂亮。”
“……哦。暂且原谅你。”
厉时屿坐端正了,正色道:“再请两天假吧,我们回南淮。”
“见你的养母吧?”她问。
“嗯。”
二次见家长,颜书已经算是有些经验,没有多余的紧张,加上厉时屿的养母更为和善,一直嘘寒问暖,生怕她不高兴,她受宠若惊了。
夜里她还是睡客房。晚上十点左右,有人按门铃,厉时屿与她心血来潮,在房间内用电脑试着挑选婚礼用的请柬。
“这么晚了是谁啊?”
厉时屿起身走到门边开门,说:“大概是厉征云。”
他神色有些不好,大概不喜欢这个人吧。她走到门边将门缝儿扒开一条缝儿看一眼,啊,还真是厉征云。
“他不是在国外吗?”
厉时屿只说:“你待着,我出去一会儿。”
颜书拉住他的手,“别打架。”
他笑了笑,“不会。又不是三岁。”
厉时屿出去快半小时,他们去了书房,她听不见交谈声,无聊地用电脑浏览资讯,快睡着时,听见开门声。
她霎时睁眼,问:“有什么事儿吗?你出去好久。”声音带些委屈。
厉时屿一讶,“还以为你睡着了。”
他坐到床边,眉眼温柔,说:“没说什么,只是话些家常。我和厉征云的事情早过去,关系不算好,但也不太糟糕,他也良心发现,知道自己这边还有生他下来的父母,最近也会回来看他们。”
“我们刚才在聊老房子的事。我爸想把房子卖了,然后把钱分开,一份给我,一份给厉征云。还有一份给语恬。他知道这些钱对我和厉征云不算多少,但那是一个父亲的心意,我们接受了。厉征云知道我要结婚,而他单身狗一个,对我一番冷嘲热讽,实在嫉妒我,我懒得搭理他。”
颜书趴在被子上笑了半天,“你好凡尔赛啊。”
“有么。”
“当然。不过我替你高兴,你现在有两个爸爸和两个妈妈,双倍的爱。”
“怎么不算上你的?”他把玩儿她的发丝。
“……也加上我的。你是人生赢家啦。”
厉时屿低头吻她的额,漫不经心地说:“和你说件事儿。家里只四间房,厉征云回来,总不能让他睡沙发。原来我住的那间得让给他住,所以今晚你得和我挤一间了。”
“……”
难怪他一进屋就挺……高兴的。
颜书“嗯”一声,继续用电脑随意浏览。
厉时屿去洗澡。颜书很困了,电脑都没关就慢慢睡着。
厉时屿回来时,将电脑放到桌上,替她轻轻盖好被子,忍不住低头亲她。
她醒过来,退了退,他还是吻下来,漫长又磨人,她呼吸不畅,扭开脸。
“睡觉啦。”
“真的困?”
他目光幽幽,轻轻勾勒她耳朵的轮廓,她躲不开,只随他了,还是禁不住他诱惑,她的意志如同危墙被他轻易摧毁,只好缴械投降。
这回开着灯,她脸上每一丝表情都被他悉数捕捉。
这样的时刻,她无疑是极为可爱的,他心下所有的躁意在她的低吟里愈演愈烈。
夜深人静,她眼睛雾蒙蒙一片,嗓子都有些哑。
“可以了可以了……好么?”
话音才落,她被他抱起来,她疑惑地睁开眼睛,双眉蹙着,他扣紧她的腰,往下压,她眼睛倏然瞪大。
门外有脚步声,已经十二点,苏语恬还没睡,哼着歌出来喝水,她逗留了几分钟,这几分钟内,颜书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间,缩在他怀里,不敢出声,他抱她走到房间门那儿。
她羞红面,极力咬唇,却呜呜咽咽的,听着像在哭,他作势要开门,她吓得要死,忙阻止他。
“你做什么呀……”
厉时屿勾下脑袋亲她的脸蛋,说:“之前好像没锁门。我确认一下。语恬有轻微的梦游症,怕她不小心走错房间。吓坏了?”
“……”
还好,门其实之前就锁着。
苏语恬终于回了自己的卧室,他又抱她走回去,她像什么开关被打开来,缩着脖子,带哭腔,呜咽着求他不要继续了,只迎来更坏的对待,她眼睫毛都晶莹,他放纵着,勾下脑袋亲她,似乎是安抚,但就是不肯放过她。
夜半,她由他抱着整理了一番,又被他抱到沙发上放着,她好困,抓着他未完全褪去的衣角问:“你让我睡沙发啊?”
厉时屿套上睡衣,用衣带简单系一个好看的结,这么简单平常的动作他做得赏心悦目,而刚才这双手却在……
她缩了缩脖子,瞪他,“坏蛋。”
他勾下脑袋亲亲她的眼睛,“乖。我去换床单。太湿。”
“……”
她松了手,身子蜷缩在一起,厉时屿找来一件薄毯盖她身上,屋子里空调冷气足,怕她感冒,又找来一床蚕丝被盖上。
她露出脑袋来,蹙眉,“我要被你热死了。”
“确实,你出了好多汗。”
“……”
她连扔一个枕头过去都没力气,只好作罢,脸却还是滚烫。
昏昏欲睡时,一双手把她托起,她眼睛没睁开,却已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舒服地把脑袋靠他怀里,蹭了蹭。
她额间碎发都是湿的,真的很累了吧?
他心疼地亲亲她的额,低声说:“没控制好自己,疼不疼?”
她只摇摇脑袋,又往他怀里拱。
他把她放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过了会儿又掀开,空调冷气太足,她瑟缩起来,他温柔地说:“别怕,我看看怎么样了。”
她只好作罢,任由他查看。末了他替她盖好被子,沉声念道:“有点儿肿。”
她睁开眼睛来,捂住他的嘴,“不许说话了你。”
“很不舒服?我去买药。”
“现在么?”
他已经穿好外套,“嗯。快睡。我很快就回。”
“要快点回来啊。”她叮嘱他。
厉时屿十多分钟便赶回来,楼下百米处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大药房。
他轻柔地替她上了药,又替她穿一件质地柔软的睡衣,新的,还带着洗衣液的清香,她嗅了嗅,他已钻进被窝里,她滚过去,他抱紧她,声音带一丝警告意味,道:“快睡。”
经过刚才,她不敢不听话,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经艳阳高照,她看一眼时间,居然已经十点。
沙发上放着一件连衣裙,很漂亮,浅色,仙女裙。啊,男朋友的直男审美有变化了?
她做贼一样听了听外边的动静,家里没人。她安心地出去洗漱,回来换上裙子,发现他在桌上留了张字条。
【记得吃早餐。我们中午十二点回。】
颜书吃了早餐,收拾了会儿厨房,十一点半,听见门铃声,她去开门。
厉时屿和苏语恬还有苏父苏母都在,厉征云不见。
吃过午餐,苏母给了颜书一个大红包,她也送了只镯子给苏母。
“这么漂亮的镯子啊,我都不舍得戴。”苏母笑着说。
苏语恬道:“嫂子给你的你就戴好了,以后你有两个儿子孝敬呢。”
苏母笑得合不拢嘴。
厉时屿陪颜书回了父母家一趟,又住了一夜,只是这次他被颜书赶到了客房去睡。
第二天某个人一脸阴沉,颜书假装看不见。和颜明台林敏玉吃了午餐,二人出发去机场,目的地宜北。
他陪她去,然后再搭第二天的航班回北华。
分别时,颜书有些不舍得,然后意识到异地恋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不管是她还是他,三天两头这样飞,身体会吃不消,而且她真的很想每天都见到他,所以她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尽快辞掉这边的工作到北华发展。
应栀关掉了这边的工作室。十月,她再次出国,而颜书也辞掉了宜北的工作前往北华。
那天天气不好,阴霾天空布满乌云。出了机场,她一眼便望见厉时屿立在车边看时间。她朝他奔去,行李箱都忘了拿。
“飞机怎么晚了一小时?我很担心。”厉时屿抱紧她,眉毛都蹙起。
她说:“旅游旺季嘛,机场比较忙。”
厉时屿的房子还是望舒路九号那一套,只不过他买下了楼上一直空着的那层,打通,重新请设计师设计成了一套复式楼,面积很大,楼上两个大房间打通成一间做主卧,据他的说法是,她的衣服会比较多,还要放鞋和包包,以及各类首饰,需要一个大的衣帽间。
快半月未见面,厉时屿显得有些急切,尚未褪去衣物便已压下来。
她半闭着眼睛轻哼,白皙的脸蛋此刻染上红霜,断续地说:“难怪你之前一直……发室内设计的样图给我看……”
他吻她的耳朵,问:“以为我被搞装修的盗号了?”
“……”
她不想说话,只闭眼迎接一波接一波的波潮,她音色都沙哑,带着哭腔求他,他只安抚她:“乖。很快就好。”
他的“很快”近一小时。
雾气氤氲的浴室里,她以为终于结束,才打开花洒,却又被他捞过去抱到洗手台按着。
沐浴后她窝在沙发里玩儿手机。
他一边用电脑办公一边问:“晚上想吃什么?”
“都好。最近好热,我没什么胃口。”
“吃这家酒店的行么?和朋友吃过几回,味道还不错。”
“嗯,你定吧。”
她声音恹恹,看来他之前放纵得太狠了些。
“最近有没有很想我?”他问。
她摇头,“不想不想,我很忙的。”
他伸手掐她的脸。
半月前,厉母到宜北来找过她。她带厉母去了厉时屿在宜北的那套房子,而那时她已经住进去快两月,屋子里满是她和他生活过的气息。
厉母刚进屋便蹙起眉毛,只是与生俱来的教养不允许她发作。
颜书有些忐忑,因为她的确有些怕厉母反对。
厉母说:“你和时屿是打算结婚了吧?他和我们说过了,已经在准备婚礼场地。可是我这个母亲,他只是通知我,完全没有要和我商量的意思。颜小姐,你知道我不太满意你,时屿他值得更好的结婚对象,这对他的事业会有所助益,你的家世并不差,但相对厉家来说太普通,你想好了?我对你的印象也许以后也不会有所改观。”
颜书没有感到诧异,她虽然偶尔迟钝,但不傻,人心这种东西其实只要一丝丝蛛丝马迹便可以捕捉,她怎么会不知。
“我知道您不太喜欢我,但我会努力让您对我的印象有所改变,所以请给我机会。阿姨,您和他一直有所隔阂,所以您才会顾忌,一直没有阻拦,但其实您心里是明白的,母子情分需要悉心栽培,他不是机器,有自己的情感和选择,如果您执意想阻挠,后果也许并不会好。”
“你这是威胁我?”
“我不敢。阿姨,我很欣赏您,您不会因为一个儿子没有血缘就把他送走,您依然爱那个一手养大的儿子,这说明您是很重感情的人。可是,厉时屿是您生的,我不信您不爱他,您爱他,对吧?只是你们都不知道该如何靠近对方。爱不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摆布他,需要尊重和理解。”
“是,我家庭普通,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我的工作也普通,但阿姨,您这几天都在观察我,我想我在工作范围内做得还是不错的,至少让人挑不出太多毛病。这份工作没什么了不起,但世上再普通的工作,也有人真切地需要它。”
“我知道婚姻并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无论之后我们会遇到什么,那也由我和他共同面对。”
厉母有些动容。这个女孩儿不卑不亢,漂亮,自信,大方。说实话,她并不讨厌她。也许吧。
来宜北之前,厉老爷子就开解她,说:“阿惠,珍惜上天给的缘分。否则征云怎么来到你身边?”
厉母逗留了小半月,这期间,颜书有空就带她逛,走遍大街小巷,从不说累,她们同住那套公寓,抬头不见低头见,厉母对睡眠要求高,一点儿动静也会醒,这期间居然一次也没有被吵醒过。
离开宜北前,厉母令颜书送她去机场。
分别时,她对颜书说:“这几天累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颜书点头。她很自然地拥抱了厉母,说:“阿姨回去也要注意休息。”
厉母怔了怔,随后伸手回抱她。
思绪拉回。门铃响了,颜书跑去开门,是送外卖的小哥。
吃晚餐时,厉时屿察觉颜书不太对劲,问:“有心事?”
她摇头,“其实,你妈妈来宜北找过我。”
“我知道。”
颜书一愣。“你不好奇我们之间愉不愉快吗?”
厉时屿笑了笑,“我相信她会喜欢你。我喜欢的人,自然不会差。”
“……”
她红了红脸。
厉时屿说:“她不反对。我工作比较忙,所以婚礼的事宜大部分都是她在张罗,如果她不喜欢你,就不会上心。”
颜书愣了好久。问:“怎么就婚礼了?我那时候和你看喜帖,就是随便看的。”
厉时屿放下筷子,“你再说一次。随便看的?”
她缩了缩脖子,“呃,也不是,我现在工作还没稳定,而且我觉得自己蛮年轻的,没必要英年早婚……”
话落,厉时屿把他捞腿上来,掐着她的脸颊问:“不愿意和我结婚?”
“不是不愿意,是还没准备好。”她如实道。
“那想让我等多久?你男朋友已经不太年轻。”
颜书笑,咬着筷子说:“二十九哪里不年轻了?虽然不算是小鲜肉了,但也不至于是老腊肉,别担心啦。”
“……”
“老腊肉”这个形容词还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厉时屿脸色黑了黑。
晚上她求饶,怎么都不行,他带着狠劲儿,逼问她到底愿不愿意结婚,她说了好多遍愿意愿意。
第二天她睡到中午才起得来。
不过婚礼还是推迟了。厉时屿的奶奶病重,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颜书先没找工作,她来到北华才半月,厉时屿的奶奶便住进了医院,一月后,医院下达病危通知书。
请了护工,但也不能让老人家孤零零地躺医院里一个人,所以家里人会轮流过去医院守着老人,颜书与厉母会经常轮班。
老人其实一直把厉征云当亲孙子,曾经也因为得知真相而被气进了医院,厉时屿也是因为这件事而主动回到南淮。
他一直自责,觉得是自己的缘故,甚至他会想,自己是不是不该纠正“错误”?
他曾认为自己不该回来。
“七七。奶奶讨厌我。她老了,神志偶尔不清醒,也许并不接受我。”
医院走廊,厉时屿垂着脑袋,衰败疲惫。
颜书很心疼,蹲下来抱住他,说:“不会。奶奶很喜欢你。她只是说不了话。等她醒了,我们一起去见她好么?”
厉时屿点头。他和颜书一起走进病房。
老人家还戴氧气罩,闭着眼睛。他和她守了一晚上,第二天,老人家醒过来,示意护士摘掉氧气罩,说想吃东西。
颜书耐心地喂她吃了一碗流食。
厉时屿一直站在角落的阴影里。他自责。
厉征云也从国外赶回来。他握住奶奶的手,眼角湿润。
奶奶摸摸他的脑袋。
颜书回头看厉时屿,心底酸涩。她沉默许久。
“那是七七吧?阿惠和我提起过你。”奶奶忽然开口了。
颜书怔愣良久,蹲下去靠着病床边,点头,“是,奶奶,我是七七。”
奶奶点点头,随即目光往上抬,看了许久,然后虚弱地问:“阿屿怎么不在?阿屿在哪里?”
厉征云和颜书愣了会儿,随即都起身让开。厉时屿走到病床边,他蹲下,叫一声“奶奶”。
奶奶点头,颤巍巍地抬手摸摸厉时屿的脑袋。他眼眶霎时红了。
奶奶说:“阿屿很好。奶奶知道。”
厉时屿怔了怔。点头。
奶奶叫厉征云也过来。他们两个蹲在床边。
奶奶沉默了很久,让厉时屿和厉征云握手。二人一愣,随即慢慢将手握在一起。
奶奶缓声说:“一家人啊。要和睦。”
厉征云和厉时屿都点头。
奶奶是在一月走的。冬季冷,那天飘起鹅毛大雪。
葬礼结束,厉时屿和颜书是最后离开墓园的。他和她在墓碑前伫立良久。
“奶奶喜欢你的。很多人都喜欢你。”她说。
厉时屿扯了扯唇角,笑,“是。似乎遇见你之后,我转运了,他们都慢慢接受我。”
颜书摇头,“不是我,是你自己足够好,他们才喜欢你。学长,你一直都很好,你是闪着光的,要相信自己。”
厉时屿勾下脑袋碰碰她的脸,说:“叫什么学长?叫老公。”
“……”
虽然婚礼还没办,但为了让奶奶高兴,他和她半个月前领证了。
日子平常且温馨。颜书一边找工作一边筹备婚礼,虽然有些累,但她乐此不疲。因为今年有丧礼,所以他们的婚礼在明年三月办。
四月份,收到顾青珩从法国寄来的婚礼邀请函。
颜书和厉时屿抽空去了一趟巴黎。她以为婚礼会在巴黎圣母院举行,因为请帖上印的花纹是巴黎圣母院,后来得知,婚礼其实在布鲁日大教堂举行。
参加完婚礼,厉时屿带颜书在巴黎兜风。她想感受国外的风土人情,所以拒绝厉时屿安排的豪车接送服务,抵达巴黎当天,她与他购买了巴黎地铁售票,搭地铁去平价餐厅。
第二天参加婚礼,第三天,看巴黎博物馆和卢浮宫,游大名鼎鼎的巴黎圣母院,到马卡龙百年老店打卡。
后来的每天都差不多,游凯旋门,晚餐点份量超大的龙虾牛排,去凡尔赛宫,在《碟中谍》拍摄场景比尔哈坎桥拍照,乘船游塞纳河。
还是有点累。颜书第五天就吃不消了,她真的不太喜欢这么逛来逛去,如果不是有老公陪着,她都想提前打道回府。
第七天,厉时屿订了埃菲尔铁塔著名的58号法式餐厅,颜书摇头说不去,这几天她吃法餐都吃腻了,想吃中餐。
“昨晚我已经够节制,你还是累?”
“……”
颜书扔一个枕头过去。
“好啦好啦,我去吃,等我换衣服。”
厉时屿耐心等。五分钟后,她穿一条碎花长裙,上身吊带款式,他蹙眉,找来一件衬衫给她搭上。
“可是法国好热,我不想穿这么多。”
“确定?你身上有许多吻……”
颜书迅速捂住他的嘴,乖乖套上一件衬衫,下摆系一个结。
在58号餐厅里吃饭,沐浴着璀璨星光,灯光与烛火辉映,人也有些飘飘然了。法餐的确是浪漫的。
“怎么感觉我们在提前度蜜月啊?”她喝了些红酒,双颊绯红。
厉时屿其实替她擦擦嘴角,说:“不好么?”
“那婚礼之后就没有蜜月了?有的……吧?”她鼓了鼓腮帮子。
厉时屿笑,目光温柔,“你想要的话,几次蜜月都行。”
“时屿哥,最喜欢你。”
“敷衍。”
“……”
回到北华,颜书通过人事部的面试,顺利就职总部,她被分到市场销售部,从最底层做起,半年升到小组主管,丝毫看不出是“走后门”进来的。
年关将近,她和厉时屿今年回南淮过春节。厉时屿与厉征云商议好,二人轮流,厉征云今年留在北华,明年则互换。
大年初二,颜书带厉时屿回娘家。
颜明台喝了不少酒,和女婿一边喝一边聊到快十一点,一下子扯到婚礼上。
颜明台对厉时屿告诫道:“可不能让七七大着肚子穿婚纱,我要我女儿婚礼当天一定要美得冒泡,谁也不能比她美,你记住了,要注意。”
厉时屿虚心接受,“知道。”
晚上,林敏玉留二人在家住一晚。颜书当然想留下来住。
她的许多东西都还没搬,因为北华那边什么都是现成的,但她念旧,所以一直想找时间把一些旧物整理好搬过去。
厉时屿跟进屋,颜书正收拾东西,她提醒他,说:“今晚你睡客房哦。”
“我惹你不高兴了?”他问。
“不是。女儿出嫁了回娘家是不能和老公住一间房的。这是习俗。”
“……”
厉时屿不好说什么,应下。夜半,他感觉有谁偷偷溜进他睡的客房,他没动,假装睡着。那人在床边站了会儿,然后勾下脑袋吻了吻他的唇。
他倏然睁开眼睛,只看到颜书惊慌失措的脸。
“怎么偷亲我?”他好笑地撑着手坐起来。
颜书支吾道:“我是……怕你睡不惯才来看你的。”
“嗯。我没你不习惯。”
“……”
颜书脸色一红,没想到他这么直白。但她不是来和他睡的。
她走到门边,说:“晚安。”
“晚安。”
第二日。
有人打电话来,说想看宝苑小区那套待出售的房子,厉时屿驱车带人去看。他房间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
厉时屿和有意向的买主在阳台聊房子的事情,颜书百无聊赖,自己在屋子里乱转。
老房子总有一种不同的气息,像历史的胶片,记录着岁月的痕迹。
她走到厉时屿曾经住的房间。墙上的白腻子已经泛黄脱落,露出灰色的水泥浆。
角落好几只旧的纸箱子,没封好,她好奇,想知道他的曾经,那些她不曾知道的青春岁月。
算起来,她喜欢他好多年了,他是她漫长的少女时代里唯一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她走到箱子边,蹲下来打开一个箱子,吹掉表面厚厚的灰尘,屋内太暗,她打开灯。
箱子里边是许多大大小小的盒子,用丝带系好看的蝴蝶结。居然是礼物吗?没开过的?还是只是空盒子?
因为已经很旧了,这套房子半年前便腾出来,箱子都堆在角落落灰,应该是可以打开看的吧?
带着疑问,她拿起一只礼物盒,轻轻拉开丝带,一张卡片从盒子里掉出来。她捡起,慢慢怔愣住。
卡片上写:
【生日快乐。要天天开心。】
这些生日贺卡标注了日期,每个盒子都有一张,每一张的日期不同。
8月5号、8月14号、8月25、8月17号、8月12号……
她拆了好几个,又一一封好。
厉时屿送走看房的人,走进房间时,颜书正在封礼物。
他怔了半秒,走过去,哑然失笑,问:“在做什么?”
“……抱歉,这是你的东西吧?我擅自拆开看了。是要送给谁的吗?”
“嗯。只是以前没送出去。”他淡声道。
“为什么以前没送出去啊?”
“我搞错那个人的生日了。”
“……”
颜书愣了会儿,问:“是高中暗恋的女生吗?”
说完有些没底气。但如果真的是,她也不能怎么样,因为那是他的从前,他有喜欢任何一个人的权利。
厉时屿只沉默,随即说:“不是。只是想送那个人礼物。想哄她开心。”
“……”
果然是暗恋的女孩子吧?
她心里的确有些发酸。这些礼物他还留着,是打算找机会再送给那个女生吗?
见她不开心,厉时屿勾下脑袋亲亲她,她扭开脸。
“吃醋了?”
“……”
厉时屿笑,“你仔细看日期。”
“……啊?”
颜书又拆开盒子看那些卡片的备注日期。
8月5号、8月14号、8月25、8月17号……
“我看不出来。”
厉时屿捏捏她的脸蛋儿,说:“再看。”
她盯着手机日历看了许久,随即灵光乍现,呆愣许久。
“这些日期……按黄历来算,是每年的七月初七。七夕节?”她懵懂。
厉时屿叹气,从后抱着她,嗓音淡淡,说:“你叫七七。”
颜书又愣。
“你说……是送给我的?”
“嗯。那时候,听说楼下的女孩儿之所以叫七七,是因为七月七号是她生日。许多人也过黄历生日,我以为你的生日是七月初七的七夕节,后来发现自己搞错了,是公历七月七日。”
颜书迟迟没有说话。她望着眼前的男人,满心欢喜又酸涩。
“为什么准备这么多啊?”
厉时屿说:“我那时候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南淮,所以准备一次送你这么多,留了一封信,信上写,让你每年拆一个。后来发现我弄错你的生日,当时又发生许多事,所以就没有把礼物送你,一直堆房间里锁着。”
“……”
颜书后来数了数那些礼物,一共八十多个。
“希望我的女孩儿长命百岁,所以按照活到一百岁的规格准备。”他嗓音淡淡。
“……”
颜书久久没有说话。她看着自己喜欢了许多年的男人,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
他见她哭,一时慌神,抬手擦去她的眼泪,哄道:“怎么哭了。送你尘封多年的礼物,没想把你惹哭。我记错你的生日,你才不开心?那这些我扔了,以后每年换新的。”
她抱住他,摇头,“不要扔。这些礼物要陪我到一百岁呢。”
他一怔,说:“好。”
颜书看向窗外。天黑了。月亮露出脸来。今年冬季的南淮没有下雪,但她觉得今晚月色真美。
她藏匿心底多年的少年,原以为只是自己在独自心酸。
但有一个人,他温柔地设计了每一步,即使他对她那时不曾心动,但他是温暖的人啊。
她目光越过他温柔的眼睛,一一扫过屋内老旧的陈设。
一张痕迹斑驳的书桌,几本书搭在上边,一盏老台灯。
恍惚间,她似乎穿过时光的长河,看见少年坐在书桌前,垂眸,透过昏黄灯光,耐心又认真地在一张又一张卡片上写下对她的祝福——
希望我的女孩儿长命百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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