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年约二十五, 面容清隽,着一袭玄色华服,宽肩窄腰, 身姿如松。
养眼归养眼, 陌生人一律严防,南星往树后挪了半个身位。
那个人长得那么好看, 不太可能是无名无姓的路人角色,不知他为何出现在此,不清楚他对自己有无歹意, 只好小心为上。
她不是无脑吃瓜, 敢单独出来就有所倚仗,但凡有个万一, 只需吹上充当吊坠的骨笛,以乌仁的轻功, 几个瞬息便能赶到。
满月楼有两个分部,上三弦是杀手窝,头牌杀手正是三弦, 分别是噬月、血月、蔽月, 余下杀手以颜色为代号。
下三弦是情报组织, 三弦为堂主,代号为初月、残月、半月, 外人皆不知下三弦堂主的真实身份, 余下线人也仅有归其管辖的堂主和楼主知晓。
别看乌仁呆头呆脑, 他曾是满月楼的上三弦,除非高手榜前十的人, 否则其余人在他手上讨不了好。
青年好似没发觉她的防备, 双臂环胸, 闲闲地倚着大树,听墙角听得格外起劲。
——他在表示他没有敌意。
徐徐清风拂过山林,传来不堪入耳的低吟浅语,肉'体的碰撞声惊飞了树梢上的鸟儿。
南星老脸一红,尴尬极了,十分庆幸自己戴了面纱。
白纱遮去了面容,一双生动的黑眸却裸露在外,她哪里知道自己羞答答的眼眸潋滟生波,落在外人眼中端得是美目盼兮,秋波盈盈,秀色可餐。
青年锐利的视线停在她身上几瞬,微微挑眉。
南星克制住脚趾抠地的冲动,不甘示弱地挺起胸膛,同是暗中吃瓜人,谁也别笑话谁!
两人眉目交锋间,底下传来一声高亢的粗喘,然后什么声响都无了。
……时间这么短的吗?南星瞪大了眼睛。
对面青年讶异过后,嘴角勾了个讥讽的弧度,她非常肯定自己没看错,他的确是在嘲笑底下那个男人不行!
大概那个男人也觉得伤颜面,很快就重振雄风,喘息与低吟再次入耳,男人仿佛要找回面子,这次动静比上次要大得多。
南星没再捕捉到有用的信息,确定青年不会喊人过来,他对自己也无歹意,便不想再待下去了,警惕地倒退。
青年分神斜了她一眼,依然闲适的靠着树干,右边玄色长靴甚至有规律的在地上打拍子。
她彻底放下心,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
回到马车,心中盘算着刚才那人是谁,底下的男女又是谁,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时辰,前方的路疏通出来了,车轱辘再次转动。
傍晚时分,铸剑山庄的队伍停在谷口。
他们此行是来做客的,不宜带太多人进去,况且谷中宾客多,腾不出那么多房间供人居住。南星跟其他门派一样,让打手在谷外安营扎寨,带着乌仁和侍女登车驶入药王谷,为表尊重,她摘下了面纱。
接待她的人是老谷主的大嫡孙古零榆,他模样不错,身量七尺,热情似火。
他曾见过“谢南星”一次,一见钟情,就此成了她的颜粉,她能来药王谷,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老谷主只得一儿,独子中年时试药而亡,给他留下了两个嫡孙,这大嫡孙古零榆面貌肖其父,传闻称,下一任谷主有极大的可能性会落到古零榆头上,而这古零榆又对她痴迷,裴弈朝就存了让她利用古零榆的心思派她来。
南星心不在焉地逛古零榆特地为她预留的最好的院子,暗恨裴弈朝这个狗男人,他明明是喜欢她的,却要她出卖色相替他办事。
古零榆献殷勤半天,观她一言不发,忙道:“曼茵小姐可是不满意兰茵轩?不妨事,外院还有风景秀丽的玉清筑、飞羽居,长春堂……”
他掰着手指头数,嘴皮子连溜了七八个院子,眼见他没有停嘴的趋势,南星只好打断他。
“古公子费心了,这里很好,我只是有些乏了。”
“噢!曼茵小姐一路车马劳顿,是该歇息了!”
古零榆暗骂自己不够贴心,没有注意到她累了,自己还在这儿叨叨个不停,可不是讨人嫌?他懊恼地背过身去狠拍了一记脑门,转过身来赔笑脸。
“曼茵小姐先歇息,有事可唤门外药童,无论是何事,必能安排妥当!”
她含笑道谢,古零榆被美人的笑颜电得晕头转向。
南星实在听不习惯自己的假名字,对他道:“铸剑山庄和药王谷有过姻亲,古公子别见外,唤我裴四即可。”
她浏览原剧情好几遍,现在对裴字很敏感,“裴四”这称呼好歹能让她更快的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虽然她说的姻亲是上百年前的事儿了,远得现今无几人知晓,虽然“裴四小姐”比“曼茵小姐”在外人听来更为生疏,但是身为迷弟,古零榆对她开了厚厚的滤镜,满脑子都是“她让我唤她排字”的欣喜。
他晕乎乎地称“好”,飘飘然的出了兰茵轩。
打发走古零榆,南星唤随从搬行李进来。
她没有说谎,赶路赶了七天的确累得不行,洗漱过后,连晚饭都没用,直接歇息了。
后半夜是饿醒的,除了饥饿,她还听到了极其细微的一些响动,有什么东西踩到了树叶上,然后是鞋底轻踏瓦片。
如果是往常,她转头就不在意了,可这个时代的背景是武侠世界,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别有内情。
南星立即轻手轻脚的起来穿衣,思索着难道是裴弈朝来了?
原著里,裴弈朝明面上只派她一人前来,实则自己也悄悄来了,路上还和女主叶如枫碰上,男女主就此结下不解之缘。
不,不对,裴弈朝这会儿肯定在英雄救美,忙着解救被歹人打昏捆走的叶如枫,他在老谷主大寿当日才堪堪赶到药王谷。
时间紧迫,南星顾不得多想,戴上面纱,追着声音的方向出门,但望着漆黑的夜色,面临了难题。
她根骨不佳,没习轻功,根本追不上。
厢房的门“吱呀”着开了,乌仁揉着眼睛,眼神询问。
南星心中一喜,是了,乌仁没听到那些声音,但察觉得到她的动静。
她指着西北方向连忙低语:“乌仁,快带我去那边。”
乌仁睡意全消,面色一凛,隔着衣物握上她纤细的手腕,提气跃身,急急追去。
身为杀手,轻功是看家本领,乌仁身为前一任令人闻风丧胆的头号杀手蔽月,轻功在江湖中排得上号。
很快,乌仁眉头一皱,发现了前方的目标,不再需要她指路。
南星立刻补充:“别让他发现。”
乌仁放慢了速度,在对方停下之后,一个纵身带她在一簇灌木丛后站定。
皓月当空,视野开阔,他们清楚的看见那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停在了一个石洞前,黑衣人左右观望,他们及时缩回头。
过了几息,他们伸头张望,石洞闭合,那个人已经进去了。
南星蹙眉,原著没有这段剧情,无从得知打开石洞的方法,贸然去破解机关有可能会打草惊蛇,难道,这就要无功而返?
仔细一想,能用轻功掠过兰茵轩而不惊动乌仁,可见此人功力深厚,最起码轻功是在乌仁之上,他们不如见好就收,回去继续睡大觉。
南星说服了自己,就见乌仁猛然扭头看向左侧,警惕地摸上了悬在腰间的大刀。
她顺着乌仁看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玄衣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显然也是跟着黑衣人摸过来的,而且乌仁到现在才发现。
这个人,轻功在乌仁之上。
青年见到她回首,露出“原来是你啊”的神情。
他自来熟地踱步过来,小声道:“我知道进去的方法,一起?”
南星没有马上答应,反问:“敌我不明,你怎敢如此邀约?”
“凭他打不过我,”青年对乌仁抬了抬下巴,朝她笑出几颗白牙,“凭你我有再见之缘。”
他和乌仁明显不认识,打都没打过,就笃定人家是他的手下败将?南星疑惑地抬头看乌仁,乌仁耷拉着脑袋,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
能打得过乌仁的人,只剩当今的十大高手了,而十大高手几乎都是各个门派的掌门,这人年纪轻轻,居然跻身十大高手?
原著主讲裴弈朝的复仇事迹,很少着墨其他人,她对高手榜不是很了解,但乌仁都认同了,想来他真的位列其中。
青年见她犹豫不决,捂着胸口后退半步:“糟糕,难道你对我图谋不轨,怕跟我走在一起后把持不住?”
语气惊恐,眉眼却带笑。
南星不由自主想起了他们白日围观了别人把持不住的场面,红着脸“呸”了他一声。
青年眉开眼笑:“那不就结了,人多好办事,走了。”
他一马当先,学着黑衣人的动作在墙上摁了几下,“咔哒”一声,石门应声而开。
南星和乌仁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跟在他身后。
洞内另有乾坤,灯火通明,石板路宽敞平坦。
三人边走边观察,不一会儿,听到了一声女子虚弱而痛苦的呻'吟。
青年快步上前,躲在一个入口的左侧,南星和乌仁则躲在另一边,三颗脑袋缓缓探头往里瞧。
门内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约莫三十级,底下是一个小广场,广场边缘有五道暗门,其中一个暗门开着,从里拖着一条铁链伸到广场中央,那里跪着一位看不清面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女子。
黑衣人正在给女子割腕取血,血液接了两个海碗,被铁链绕着固定在架子上的女子惊慌地挣扎,却如蜉蝣撼树,最终抽搐几下,不再动弹。
南星于心不忍,那个女孩手腕上有几道结痂的划痕,显然被取过很多次血。
她计算着让乌仁下去救人的成功率,青年对她打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黑衣人丢开染血匕首,得意的朗声大笑,端着碗一步步走向另一道暗门,脚下踩着机关,从敞开的石门大摇大摆的入内。
青年低叹:“她失血过多,救不活了,肤色泛青,想必被喂了不少不能吃的东西。”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竟连家畜的待遇都不如。
南星攥紧裙摆,心里很难过,还有无能为力的遗憾。
再过不久天就亮了,那个畜牲穿着夜行衣,应该很快就出来了,他们再待下去恐怕会有危险。
她狠了狠心,说:“走吧。”
三人心情复杂的出了山洞,躲回原处静候片刻,黑衣人果然很快就出了洞口,施展轻功回谷。
他们紧随其后,看到黑衣人闪身进了内院,而后不知所踪。
宾客住在外院,内院是谷中人的住所。
得到这个信息,三人离开内院入口,返回外院,分道扬镳之时,青年开口了。
“等等。”
南星顿住了身子,看了乌仁一眼,示意他先走,而后侧身,等青年说出他的分析。
他们萍水相蓬,除了今日所见之事,别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叫百里乔。”
南星正洗耳恭听他的高见呢,没想到等来了他的名字。
她抬眼,对上他清澈的眼眸,愣神间,青年微微一笑,隐于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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