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灵不由顺着瞿绛河的话, 想到瞿绛河的25岁生日。
那时他们刚重逢,她约他在餐厅吃饭,满怀忐忑地送他一枚平安扣。
转眼间, 三年过去了。
简灵拿着筷子, 坐在餐桌前。之前她胃口不好, 这时却忽然好饿,迫不及待地将一只虾饺塞进嘴里。
“你慢点吃。”瞿绛河一边这样说, 一边把马蹄糕,榴莲酥一个接一个往她面前推。
“热量好高。”她一边皱眉, 一边狼吞虎咽。
她每份点心都吃了半份,剩下的推瞿绛河面前。
瞿绛河拿筷子夹起虾饺,咬了一口, 忽而笑了:“很正宗。很久没吃过这么正宗的了。”
简灵静静地看他。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简灵轻声问, “朱总明明说,还要几天的。”现在她习惯称朱晓喆为朱总,毕竟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小朱了。
简灵见瞿绛河不说话, 便继续:“别说是一时兴起。”
“差不多。”瞿绛河笑笑。
简灵抿了抿唇。她想问他为什么来南城,但想了想没多问。估计答案还是一时兴起之类的。
她吃了八分饱, 擦了擦嘴, 垂眸平静说话:“瞿老师技术好,服务又周到,一节课的钱, 肯定是普通老师比不上的。我现在没有工作,不知道付不付得起。”
“今天体验课, 不收钱。”瞿绛河顺畅接话。
简灵沉默了会儿, 忍不住开口:“那我能……只上体验课吗?”
“等体验过后再说。你觉得呢?”
简灵抿一抿唇, 没说话。
“吃饱了?”瞿绛河放下筷子, 问简灵。
“嗯。”
“那就上课。”瞿绛河脱了外套和用以装饰的眼镜,坐到简灵的立式钢琴前。
他随手试了几个音,然后简灵就看到他的眼中浮现过两分迷惑三分诧异七分不可置信,像是不明白这种音色的琴她是怎么买回来的。
简灵双手环胸,站在边上,忍不住莞尔:“瞿老师用不惯,就不要勉强。”
他转头抬眸,似笑非笑地看她:“你是不是想逃课?”
简灵怔了怔,不由站直了身体。年少时他顶着学生会主席的头衔,每次从她身边走过,都极有压迫感。
而今,这种压迫感呈指数级上升,让她头皮发凉。
哪怕内心想着我当然想逃课,身体也本能地做出反应,用力摇了摇头。
瞿绛河往边上挪了挪,给简灵让出位置。简灵老实坐到瞿绛河身边。
“你把上次老师布置的作业弹一下。”瞿绛河认真说话,如同一位严谨的老师。
看他这样,简灵也收起了心思,挺直腰板,看向谱架上的车尔尼初级练习曲曲谱。
老师上次布置的曲子,对她而言难度有点高,她弹得磕磕巴巴。早知是瞿绛河来教她,她一定昼夜不停地苦练。
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世界知名的音乐家就坐在她边上,要看她弹琴。这真是比公开处刑还恐怖。
简灵硬着头皮弹。她多希望这一刻乐神附体让她超常发挥,可惜神迹并未降临。在瞿绛河极有压迫感的视线下,她弹得比练习时还要磕巴。
如果说钢琴老师弹这首曲子是流畅的跑步的话,那她就是一步一跟头,一步一跟头。
她自己都听不下去,弹了八个小节后就停下。
客厅陷入一片微妙的静默。
“我家族里,学琴的小孩子不少。”过了一会儿,瞿绛河柔和的声音响起,“大学期间,我每个假期回来,都被迫给他们当启蒙老师。他们的资质比你还差一些。”
简灵听出瞿绛河在安慰她,但是丝毫高兴不起来:“可我不是小孩子。”
“小孩子可苦了,稍微做的不好,家长就连打带骂。你现在这样多好,都没人说你。”瞿绛河转头对简灵笑,“你原来的钢琴老师被你气着了,也只敢暗暗拔头发。”
简灵忍不住笑。“那你呢。”她笑过后,定了定神,转头对上瞿绛河一双弯起的狐狸眼,“你不怕被我气着?”
瞿绛河静静地望着她:“已经气过了,有了免疫。”
简灵怔了怔。
“继续吧。”瞿绛河又看向曲谱,“实在弹不好也没关系,顶多刘斐多拔几根头发。”
简灵心想他多半是从刘斐那里摸到钢琴老师的联系方式的。她要出演刘斐新片的事,他多半也知道。
于是她继续弹。或许是被瞿绛河的言语安慰到,接下来的部分,她弹得很顺。
“还不错。这首曲子,你接着练几天。”瞿绛河把谱架上的一整本车尔尼练习曲集拿下来,翻了翻,然后选中一首。
“接下来练这首吧。练完你进步应该会挺大,不过曲子难度也有些大。”瞿绛河想了想,“你有白纸吗?”
简灵于是拿了白纸给他。
瞿绛河从西装口袋里拿过钢笔,然后在白纸上画上五条直线。他看似随手画的五条线,却干净利落,相互平行,仿佛在表演什么民间失传绝技。
接着他快速在五线谱上画起蝌蚪文,直接写出一个简化版本的练习曲。
“你先按着我的版本练,练好了,再弹原曲。”瞿绛河把他改写的谱子放到琴架上,调整了坐姿,弹了一遍示范给简灵看。
简灵看得失神。瞿老师好厉害,直接给她定制练习曲。
“我下节课,还是你上吗?”过了会儿,她怔怔地问。
“是。”瞿绛河看着她,一脸平静,“你的钢琴老师应该还要请假。”
“……”简灵抿了抿唇,“可,下节课你就要正常收费了。”
瞿绛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她:“这节体验课,你还满意吗?”
简灵诚实点头:“还是满意的。”
“嗯,那下节课接着体验。”
“?”聪明人说话好有道理。
简灵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又反驳不出来。
“那就这样,我下次课再来。”
授课结束,瞿绛河从琴凳上站起来。他穿上西服,戴上眼镜,仿佛顷刻间从亲和的钢琴老师,摇身一变成生人勿近的豪门才俊。
他转头看了看失神中的简灵。
时隔两年的相会,比他想象中的容易一些。他可以确定,她对他并不是抵触的。
还是有希望的,只要不操之过急。
“网上的事,你别担心。”瞿绛河对简灵说,“好好练琴。”
简灵点了点头,送瞿绛河离开。
她练了会儿琴,实在没事干,还是没忍住刷起了微博。
微博已经好了,无比丝滑。
再次打开,简灵发现之前带头传播谣言的营销号,已经销号了。跟着起哄的大V,也公开道歉。
那些造谣贴和辱骂贴,都已经删除了。简灵的情书还有各种照片都荡然无存。
刘斐,《闯荡》导演还有诸多跟简灵合作过的艺人相继为简灵发声。
“我思想不成熟,之前给简灵前辈造成了不少伤害,对不起。”顾依依也发微博道歉。
她的微博没有前因后果,就硬邦邦一个道歉,明显是被施压后很不情愿地道歉。
顾依依没明说她操纵营销号攻击简灵的事。但是还是有很多明眼人,看明白了事情经过,在她评论区愤怒指责。
“我们灵灵子根本没招惹你,你把人当假想情敌你没事吧?”
“真是气笑了。爆黑料之前,先查查人家到底是不是在恋爱好吧!”
“灵灵子和瞿老师好好的,闹分手是不是因为你这个搅屎棍?”
“手里捏着那么多营销号还混成这个鬼样不知道检讨自己?”
“宓舟什么德行谁不知道。脏黄瓜自己当宝贝就行了,还怕人抢是什么毛病?”
……
简灵的粉丝和星火CP粉之前没少挨骂,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就在顾依依的微博和她相关微博下发泄。而此时的顾依依大气不敢出。
控制舆论是会遭遇反噬的。而顾依依现在就在经历这种反噬。
如今热搜榜上,已经没有跟绯闻风波相关的话题,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短短几天,网络世界仿佛变了个样。原来一片腥风血雨,而现在,像是忽然降下一片暴雪,寂静的纯白掩盖住曾经铺天盖地的谩骂。
简灵又去看瞿绛河的微博。
他没更新,那条“我没答应分手”,还挂在最顶端。
评论区里有人质疑瞿绛河是不是喝多了发错了,但更多人迷惑,他们到底分没分手。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瞿老师只是看不下去灵灵子受欺负,挺身而出呢?其实他们没交往过。”
“有可能哎。毕竟一直同校还一起演过戏,肯定是有情分的。”
“呜呜呜我追的CP怎么那么曲折,到底分手没啊。”
“信女愿一辈子荤素搭配许愿星火长长久久!!”
……
后来简灵听说,宓舟拍戏时被人打了,断了一只手。那只抓过简灵的手。宓舟说是瞿绛河做的,但没有证据。
将情书卖给营销号的李伟强,在美国的工作丢了。房贷车贷在身,他急得焦头烂额,四处找熟人帮忙。但是原本交情很好的朋友都不再向他伸出援手。据说这是瞿家施压的结果,但没人有证据。
无论如何,简灵的世界终于平静下来。
之间她如同拧紧的螺丝钉,吃不好睡不好,而如今,她终于松懈下来。但她紧绷太久,还是生了场大病。
她一阵阵的发烧,喉咙肿痛难耐。
瞿绛河要上门授课那一天,她身体依然不适。
“我不太舒服,你别来上课了。”简灵发消息给瞿绛河。
“那我来看看你。”瞿绛河回复。
“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不信。”
“豪门继承人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忙了吗?”
“对。”
简灵彻底没脾气了。
不一会儿,瞿绛河就敲响简灵家的门。是陈彤芸开的门。
“绛河,你来了。”陈彤芸看到瞿绛河,不由怔了怔。接着她冲次卧喊,“阿灵!绛河来了!”
次卧里没应声。
“让她休息吧。”瞿绛河笑着走进门。
“她才睡醒,没在休息。”陈彤芸搓了搓围裙,走进厨房,“我正在给阿灵煎药,快好了,要不,你帮我端给她?”
“好。”
瞿绛河进厨房拿了碗,把煎好的药盛进碗中。他手指修长,做起事来平稳细致,陈彤芸在边上看着,眼神不由就变得柔和起来。
“你和阿灵,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陈彤芸想了想,还是问。
“没有误会,就是我惹她生气了。”瞿绛河低声说。
“怎么会?”
“是我错了。”瞿绛河望着碗里深黑色的液体,微微垂眸,“是我,过于后知后觉。”
他顿了顿,转头对陈彤芸露出微笑:“我尽量让阿灵快点原谅我。”
陈彤芸无声叹息,过了会儿,才轻声问:“那阿姨问你,你是认真的吗?”
“是。”瞿绛河静默片刻,郑重地看向陈彤芸。
“那天你请吃饭,我就觉得,你对阿灵有意思。”陈彤芸想了想,然后对瞿绛河笑,“你是个好孩子,阿姨信你。”
瞿绛河定了定神,垂眸不经意间望向砧板上刚杀好的鱼。
“我正打算给阿灵做鱼片粥。”陈彤芸发觉他的视线,柔声说话,“阿灵喜欢吃这个。”
“我来做吧。”瞿绛河情不自禁开口。
陈彤芸怔了怔:“你会做?”
“嗯。在国外我经常自己做吃的。”
“这样……”陈彤芸低头看了看震动的手机,然后对瞿绛河说话,“你妈催我去打麻将,那阿灵麻烦你了?”
“好。”瞿绛河微笑。
“阿灵,我走了!”陈彤芸对次卧喊了声,然后再次望向瞿绛河,还是不放心地说话,“实在不行,就叫个外卖。”
见瞿绛河应下,陈彤芸便离开家。
瞿绛河端着药走进简灵房间,看到简灵正趴在床上。她一头乌黑的卷发披散在细痩肩头,在层层叠叠的发中,只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后颈。她伸长手指,望着她刚涂好的红色指甲愣神。
“怎么不好好躺着?”瞿绛河问。
简灵于是转头,看了看瞿绛河。她知道他要来,首先想到的是要不要化妆。她不想他看到她憔悴的样子。
但是转念一想,化妆太做作了,于是就涂上了指甲油,想让自己看起来艳丽些。涂完后她不免有些愣神,她怎么能在意他到这个地步。
“我妈就这么走了?”简灵爬起来,在床上鸭子坐。他淡淡瞥瞿绛河一眼,闷闷说话:“好学生招牌就是好用,她对你可真放心。”
“说的好像我会做坏事一样。”瞿绛河说完,意识到自己以前没少对她干坏事。
“那都过去了。”他静默片刻,这样说。
他抬眸看向简灵。简灵还是很瘦,面色比平时更白,连丰润的唇瓣,此时都泛起一片羸弱的白来。
他的心被轻轻揪了一下。他顺势坐到她床边,把药递给她:“来,喝药。”
简灵闻着中药泛起的苦味,忍不住皱起眉头。
“我以前都不喝药的。”她忍不住说,“无论什么毛病,睡几觉就好了。我很皮实的,瞿老师。我妈就是,年纪越大越爱操心……”
“喝药。”瞿绛河打断她的话。
“好的,瞿老师。”简灵乖乖接过药。
她无奈地想她大概是有种顺从本能在身上的。他但凡强硬一些,她就无法反抗。
她吹了吹药,见不烫了,便一口气喝完,然后一张小脸便皱成苍白的苦瓜。
瞿绛河从低柜上摸了颗蜜桃味糖,递给简灵。简灵剥开糖,把糖塞进嘴里,但依然苦着脸。
看她这副样子,瞿绛河忍不住伸手。他迟疑片刻,还是轻轻摸了摸她脑袋,“我去做饭,一会给你端进来?”
简灵看了瞿绛河一会儿,开口:“不了,我去餐桌吃。”
觉察到他质疑视线,她便接着道:“我好很多了,今天早上还练琴了。”
“是吗?那一会弹弹。”
“嗯。”
瞿绛河转身去厨房。
简灵在床上躺了会儿,披上外套走出次卧。她倚靠在厨房门口,看瞿绛河在里面忙碌。他今天没戴眼镜,西装外套脱了扔在沙发上,衬衣袖子卷起,戴上了围裙。但即便是这幅打扮,他看起来也很有“老师”风范。
他慢条斯理地给鱼剔骨,脸上神情一丝不苟,仿佛在写学术论文。
“你好熟练。”简灵忍不住开口,“我还以为,美国的鱼都是处理好的。”
“我又不是只在美国。”瞿绛河说,“有时候去野外,不仅要杀鱼,还要捕鱼。”说着,他将鱼肉削成薄片。刀工比他做帝王蟹那时候,明显又精进不少。
而这精进背后所经历的,简灵不敢细想。
她抹了抹鼻子,笑了笑说话:“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的人,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外面吃苦。”
“你不也是,忽然就跑去山里住三个月。”他带着笑说话。
“我说不过你。”简灵认输。
“去等着吧。马上就好。”
简灵于是坐到餐桌前,乖乖地等她的猫粮。
不一会儿,瞿绛河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鱼片粥端到她面前。鱼片粥卖相很好,鱼片薄薄的,青色的葱花洒在一片白粥上,看着让人口水直流。
“瞿老师不但来教琴,还来做饭。”简灵吞咽一口口水,握着勺子说话,“这是不是,另外的价钱?”
“都算在体验服务里。”瞿绛河说。
“瞿老师服务范围真广。”
“还能更广。”瞿绛河笑着坐在简灵身边,交错起一双长腿,“你可以尝试开发一下。”
这句话,她不知道要不要多想,索性就不想了。
她舀起一勺粥,鼓了鼓脸,吹几口气,然后将勺子放进嘴里。
绵密的粥夹杂着软烂的鱼片,称之为入口即化毫不为过。
“好吃吗?”瞿绛河问。
“好吃。比我做的好吃。”简灵连连点头,然后望向瞿绛河,“你怎么不给自己盛一碗?”
“我不饿。”瞿绛河说。
简灵正要往嘴里送的勺子忽然就顿住了。她还记得,他一向吃的少。
“你在外面,肠胃病怎么办?”她忽然就问。
瞿绛河若无其事地笑:“在外面,肠胃炎只能算是小毛病。”
言下之意大概是,他还遇到过更多棘手的麻烦和病痛。
这一刻简灵感觉到,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心头细细密密啃噬。很难明说,此时她是什么感受。
她提分手,是真心希望他过好日子的。结果他出去吃了两年苦。
这算什么呢?
她垂眸,狼吞虎咽吃完整碗粥,然后把碗收到洗水槽。她抬手将水龙头开得很大,然后开始洗碗。
“我来。”瞿绛河过来想抢她手里的碗,但是她没让。
“瞿绛河。”她低着头,在一片嘈杂的水声中冷硬地喊他的名字,“这好歹是我家。”
于是他便不再说话,站在她边上静静地看着她。
她洗完碗,然后在巨大的水花中用力洗手。
把手擦干净后,她坐到琴凳上。她抬起键盘盖,开始弹奏他写的简化版车尔尼练习曲。
瞿绛河缓缓走过来,站在她身后。
这几天简灵生病,没多少时间练琴。曲子本就弹得不熟练,瞿绛河站在她身后,她就弹得越发磕磕巴巴了,好几个音符弹错。她弹了一会儿,便停下来。
“放轻松,你做的很好。”瞿绛河柔声对她说话,“就当在跳舞。不过这次,是你的手指在跳舞。”
简灵闭了闭眼,继续弹琴。她的手仿佛不受脑子支配,又有更多音符被弹错。
她想仔细看那些音符,但越仔细,她就越觉得她看到的是一片乱码。
她再次停下来,手在身侧捏成了拳。
“我……其实一直不聪明。”一片寂静中,她深深吸气,哑声开口,“高中时,好多同学都跟你一样会乐器,我好羡慕。我逃课去网吧,跟网上博主一起学乐理。可是五线谱,我就是看得很吃力。但我也,一直在努力。”
瞿绛河停在她身后,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我其实一直在努力。”她又强调。
“我知道。”瞿绛河终于开口。
“我知道你一直很优秀。”他迈近一步,在她耳后柔声说话,“所以那么多同学里,我就只对你的表演有印象。”
“不你不知道!”简灵猛地站起。
琴凳因她幅度过大的动作摔倒在一旁。
她紧盯着瞿绛河的眼睛,双眼已经泛红,“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那么努力都是为了靠近你!”
他怔住,而她吸了吸鼻子,垂眸按住额头,努力遏制住哭泣的冲动。
她的胸剧烈起伏着,像是在压抑着激烈的情绪。
“我们就不该再遇……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她忍不住露出苦笑,“没遇到你,这些事我也能扛过去……为什么还要遇到你……这真的……太丢脸了。”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捂着脸,呜呜地哭。
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积蓄的酸楚,顺着眼角不受控制地满溢出来。
“我被骂的时候你在,逃课抽烟的时候你在,没工作的时候你在,被黑的时候你还在……为什么啊……”她忍不住质问,也不知道在质问谁,她就是觉得好难过。
好难过。
“为什么每次都要在你面前那么丢脸啊!”
她越哭越伤心,想要一口气把这些年受到的委屈都发泄掉。
暗恋,是在乎又不敢靠近。担心被看轻,又担心他看不见,是伸出去,又缩回的手。
现在她倒是不担心他看不见她了,就是单纯觉得丢脸。
“好丢脸。”她弯起嘴角想笑,可眼泪又落了下来。
全世界看到那封情书嘲笑她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也要看见呢。
她不想他看见。
不想他看见她年少时的冲动,还有长大后面对这一切的无措。
她太喜欢他了。
曾经这份喜欢,是明烈而单纯的。但如今,它早已成了一把幽暗阴森的鬼火,在她心里孜孜不倦地燃烧。是一股,难以消退的执念。
她不是没有想过,他突然回国是因为她。
他做这一切,发微博,戴她送的珠串,教她弹琴,给她做饭都是因为喜爱她。
但是,她不敢多想,不敢奢望。如果他这样一再给她希望,最后她却没无法拥有他,她会发疯。
她想他那么多年,承受不住失去的痛苦。
“瞿绛河。”她用手背用力抹一把脸上的泪水,带着浓重的鼻音,恶狠狠地喊他名字,“要是你不存在就好了。”
她是光鲜的,肆意的,野性的。而唯独在他面前她不是。
他是她自卑,脆弱,患得患失的源泉。
如果没有他,她可能并不会过得像现在一样好。但是那些挫折,她最终还是会一个人扛过去。
“要是你不存在于我的世界就好了……”她又说。
这样,她就不会妄想。
她认命一般闭上眼睛。
但是下一秒,她便感到自己投入了一个异常温暖的怀抱。
她像一个极夜中行走太久的人,而这时,一束光洒落在她身上。
瞿绛河伸手,将她圈入他的怀抱。浓郁,沉稳的木质香气将她包围。
“可是灵灵,我却无比庆幸遇到了你。”他在她耳畔,发出一声叹息。
她哽咽着,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猫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他修长的手捧住她的脸,望着她,轻轻的笑:“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世界。”
她依然是茫然的,因为剧烈的情绪起伏,在他怀中轻颤。
她的脸上依然挂着晶莹的泪珠,泪珠滑落,湿润她丰润的唇。
“对不起,灵灵。”他凝望她一双蒙着水雾的眼,诚心道歉,“在你面前,我好像总做不到克制。”
他一声叹息,俯身用力吻上她的唇。
她的身子因他的冲力一下撞在身后的琴上,黑白琴键一同下压,发出沉闷鸣响。
作者有话说:
瞿老师行为准则:做坏事,然后道歉。道歉,然后做坏事。
反正该做的都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