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现代言情>夫人不干了【完结】>第七十八章

  陆恒带副都御史入入江都天算早, 时至阴月,雨水充足,从码头到陈家雨都未曾停。

  侍卫一路为陆恒撑伞, 到陈家门口时,看着那紧闭的大门, 陆恒下颌抬起,扬声道, “踹门。”

  随即便有几个侍卫上前将门踹的砰砰响。

  “谁大清早的叫人不安生,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我们大老爷叫你们吃官司!”里头小厮嚷嚷着, 乌头大门吱呀着被拉开, 那小厮一见陆恒的脸,登时吓得要往里跑,被侍卫一下扣住。

  陆恒抬腿跨进门,“去把陈肃、陈宣二人给本官押来。”

  几个月前, 陈肃一封信传入京,盼着能知会陈氏, 利用陆恒养的外室牵制住他,谁能料到,陈氏和陆璎竟然早被英国公府给送进了诏狱,陈肃这才将目光移到曹国舅身上,那曹国舅是个酒肉好色之徒,早年跟陈肃常混在一起,陈肃给他送了个女人, 再煽风点火,曹国舅便昏了头, 去向圣人告发陆恒私养外室。

  江都离京甚远, 陈肃目前只得信陆恒遭了撘刑, 在家中养伤,在陈肃看来,这就是圣人真恼怒了,陆恒手里的账簿且不说会不会查到东西,总归他挨罚这笔账算在曹国舅头上,跟他这个江南盐政毫无瓜葛,他养外室这事儿捅到圣人跟前,这大理寺卿的位置坐不稳了。

  一本账簿有什么好怕的。

  陈肃在江都过着高枕无忧的生活,此刻还躺在新纳的十九姨娘怀里做梦。

  房门砰的撞开。

  陈肃一下从梦中惊醒,女人的尖叫让他发懵,他尚没反应过来,就被侍卫从床上拽下来,衣衫不整的往外拖。

  “你们干什么!本官可是江南盐政!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闯入本官府中生事!”

  那些侍卫可没把他的叫嚣放在眼里,直接拖着人到前院,陈肃一见那院中早跪着陈宣,再往上,只见陆恒坐在廊上,神情散漫,一看便知他身体好的很,先前从京里传的消息称他在府中养伤,竟是假的吗?

  陈肃又朝他旁边看,正坐着副都御史。

  都察院都来人了,陈肃想到那本账簿,霎时间心底发慌,侍卫将他押倒,他仍陪着笑冲陆恒道,“陆大人,您这是做什么,下官也没得罪过您吧。”

  陆恒轻瞥过他,理都没理,倒是副都御史喝道,“陈肃,你私印千张盐引串通江朝官盐私卖,圣人已知晓,命陆大人和本官入江南来查你,陆大人可没闲工夫跟你扯这些弯弯绕绕。”

  陈肃呆滞,不等他出声,身后侍卫将他踢跪在地上,他心里恐惧,但嘴上却硬,“下官没做过的事情,两位大人还想栽赃陷害吗?”

  “江朝是死了,可江源活着,”陆恒慢条斯理道。

  陈肃眼皮子发抖,那江源自从那回刺杀陆恒后,便失踪了,他以为是躲起来避风头,没成想竟然被陆恒给抓住了。

  他一时六神无主,便想到了东宫,如今东宫势大,他何至于怕这两人。

  “下官不知道两位大人说的什么,下官自问任职以来勤勤……”

  “那一百二十万两引银被你用到哪儿去了?”陆恒一口截断他的话。

  陈肃张了张嘴,一倏忽惊叫,“你敢查!东宫饶不了你!”

  那副都御史听出了这话里的玄机,侧头看了眼陆恒,陆恒拿出白帕抹去脸上的雨水,俯视着地上的陈肃。

  他转而跟副都御史笑道,“简副都,劳你辛苦,去盐商总会一趟,他们那儿应该有陈肃贪污一百二十万两引银的证据。”

  副都御史便起身由人带路离去。

  这会儿雨倒下停了。

  陆恒从座上下来,慢慢走到他跟前,睨着他,“东宫都自身难保了,你算什么?”

  陈肃跌坐在地,慌张露在脸上,但旋即他想到了一个关节点,他可能想错了,陆恒明面上不向着任何皇子,甚至还因三皇子遭受过重创,差点断了官场生涯,再加上曹国舅,他本以为陆恒定会记恨三皇子,投向东宫。

  可现在想来,竟是他错了。

  陆恒极有可能是三皇子的人,先前是他们设的局,搅乱东宫极其党羽视线。

  陆恒浅笑,蹲身在他耳边提点,“十五年前圣人南巡遇刺。”

  陈肃惊慌失措了起来,“大、大人……”

  陆恒挥手让那些侍卫退远,前院的地上跪着陈家兄弟俩,陆恒很好脾气的看着他们,“本官给你们一刻钟,想好了回答。”

  他转身进到堂内,耳听着屋内自鸣钟的发条哒哒发出轻响,那钟下摆了一株盆栽,旁边有剪刀,他拿起剪刀慢慢修剪着花枝,直将那枝头的花骨朵一剪刀剪掉,那钟上的针过了一刻钟,他丢了剪刀,施施然出来,掀起下摆坐回椅子上。

  陈肃和陈宣互望一眼,陈肃咬咬牙,膝行到陆恒跟前,抖着嗓子道,“既然大人指了条明路,下官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其实下官和大人一样,心里只认三皇子……”

  陆恒眼睛都没抬,笑一下。

  陈肃还是长了心眼的,忐忑问他,“您会饶下官一条命吗?”

  他这时不免就有些恨陈氏了,若不是她,陈家又怎会和陆家交恶,眼下还被他捏在手心里,想跑都跑不掉。

  但他算盘打得精,好歹他也算是三皇子的人,陆恒若不饶他,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别想捞到好。

  陆恒笑,“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

  后头话不用说陈肃也明白,当即送了口气,果然如他所料,那就算抖落出来,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陆恒看他神色放松,伸手朝侍卫那头招手,便有两人搬了桌子来,摆上笔墨纸砚,再有一人手握着笔,便是要记陈肃的话了。

  陈肃开始说话,“那一百二十万两引银并非下官贪去,而是填补运司衙门银库内缺失的帑银,帑银共差四百二十万两,其中的两百万两确实为三皇子所吞,但另有两百二十万两帑银却是进了中宫的口袋,银库缺漏过多,下官也很无辜,只能让盐商交引银来填漏。”

  陆恒心里冷笑,原来三皇子也不全是背黑锅,难怪他离京后没动静,原是真有鬼。

  陈宣接着道,“十五年前那场刺杀,是皇后娘娘所策划,锦衣卫都指挥使袁俊是皇后的人,其手下胡镶皆为后党,皇后娘娘因不受圣宠,想借南巡派刺客杀了圣人,令东宫即位,可惜刺杀失败,又将此事栽赃到二皇子头上,从而除掉二皇子这个对手,这事是小的亲耳从胡镶口中探听到的。”

  他们的话悉数被记录下来,陆恒拿起纸张过目,确定无误后,递给侍卫道,“让他们摁手印。”

  陈肃还是怕的,急道,“大人若不信守诺言,下官岂不是没处说理。”

  “那你想如何?”陆恒把话拋给他。

  陈肃当下只想保命,那供词尽是对三皇子有利,不足以挟制陆恒,他道,“三皇子伙同王泽铭和王泽选兄弟,借多发盐引牟利,这事儿您得记一笔,只要户部一查,就能查出来。”

  陆恒眼神闪烁,老话重提,圣人当初为保三皇子可差点断了他的官儿,那王家之所以轰然倒塌,也是他拼着一条命,才诱出刺客,让王家有了洗脱不掉的罪行,圣人才不得不杀他们保三皇子平安,这次再被陈肃提及,一张供词,两个儿子贪污纳秽。

  光想想就很有意思。

  “写上,”他说。

  陈肃这才把心放下来,和陈宣一起摁了手印。

  陆恒便令侍卫将他们暂时先带去地方总督衙门,下晚时副都御史回来,带着一本小账,上头一笔笔记着盐商们缴纳的引银数量。

  陆恒则将供词交给了副都御史,直叫副都御史惊的差点掉了下巴,原是要立刻回京复命,但陆恒给出的说法是,再在江都这里停一些日子,查查远近地方官,也算不枉此行。

  副都御史深觉有理。

  过了一两日,陆恒微服去了宝应,答应副都御史查探清楚便与他一起回京。

  ——

  自从那王二狗死了后,再不见有人在余晚媱门前晃荡,以前夜晚时分,偶尔能听到院里的狗叫,如今狗也不叫了。

  倒是让余晚媱夜里睡的更安稳些。

  陆恒守在余晚媱的小院子附近,看着她周而复始的做着一样的事情,每天忙到天黑,夜里早早睡下,有时候闲了些,会坐在屋里,用针线缝制孩子穿的衣鞋,她还会做棉布小人,扎着两小辫子,活灵活现,但更多时候会发呆,红了眼睛再抹干净。

  往往这个时候,陆恒便会奢望的想着,她会不会有那么一瞬是想他的。

  陆恒守着这间小院有几日,舍不得打破宁静,直到一天夜里。

  这晚下起了暴雨,雨势大的出奇,院里的大狗被淋的浑身湿透,躲在门角初瑟瑟发抖,余晚媱住的那间屋开着窗户,木窗被风吹的呼呼响,一直不见里头女人关窗,再这么下去,那屋里一定进了不少雨,她身子骨没多好,袭潮她又得遭罪。

  就算睡得再香,这么大的风雨也不可能会不醒。

  陆恒在院外等了很久,直见着那扇窗经不住风,卡卡几声,便被吹断了,仍不见她出来。

  他终究不敢等下去,纵身跳进院子,那条大狗嗷呜了一声,被他横一眼给慑住,他走到屋前,从窗户里看见,她平躺在那张木床上,睡得无知无觉,屋里的雨水流了一地。

  陆恒抿紧唇,斟酌再三,放下伞,从窗户爬进去,悄悄走到床边,屋外电闪雷鸣,亮光一忽儿打在她脸上,陆恒勉强看清她面颊发红。

  他探手往她面上轻触,烫的他手颤。

  她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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