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巧和乔轩上门时，董旋风已然是卧病在床三日有余，往日轻微的咳疾如今已经加剧到咳嗽不止。
听着那声响，像是要将心肺都给咳出来了一般。
苏巧站在门外，听着那声音不由侧头朝董武问道：“武叔，二哥好好的怎么突然病的如此严重了……”
“哎，自打京里的消息传过来，家主的旧疾就复发了。家主这是心里装着事儿，不光是旧疾还是心病，请了无数大夫用了无数药也不见好转。老奴劝了几回也是无用……”
武叔满脸忧色看了房门，伤感道。
苏巧闻言与乔轩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想着，董旋风怕是在为苏云澈难过吧。
毕竟两人的感情深厚，苏巧他们也是知道的。
说话间，几人已经行至房门口，武叔上前两步，隔门冲着屋里的董旋风道：“家主，乔家四爷和苏娘子来了！”
武叔一句话落，便等着屋里的动静，等了一会儿，便有一小厮前来开门，一言不发请了几人进屋。
“自打家主病下了，便不肯再见外人，我还担心家主会不愿见你们呢！”临进门时武叔低声在苏巧耳边说道。
苏巧闻言轻轻点头，心里不禁想到董旋风曾经的出身。
他与苏云澈，一个出身侯门，一个出身将门。
不知他为何会身残隐退在这小小的宜城落脚，苏云澈如今亦是生死未卜……
“董二哥，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任由自己病成这般？”乔轩和苏巧进屋，便见董旋风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禁不住惊讶问道。
他们知道董旋风病的重，可没想到竟是病成了这样。
瞧他那苍白无力，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俨然一副垂死之人的模样。
“你们来了，我……这都是旧疾了，日子长了，身子也不顶用了。”董旋风见乔轩两人来了，强撑着扯出一抹笑容，勉强坐起身子喘息道。
“二哥莫要灰心，你只需依照大夫的话，好好修养吃药，身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乔轩心里能猜想到董旋风的病因，却是不能明说，只能尽量劝慰道。
“呵，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早在当年漠北一战之后，我的人生便已经到了尽头。这好不好的也没什么两样，行尸走肉罢了……”
董旋风眼神灰败的说着，教人从他眼神力找不到一丝生机，只有沉沉暮气。
“二哥可是在为苏大哥的事伤怀？”苏巧见他那颓然的模样，忍不住直接开口问道。
这人呐，有事儿不能憋心里，不然迟早憋出事儿来。
苏巧想着兴许找个人倾诉一二，能纾解一下他心中的郁结，于病情也许有利。
“可怜苏家侯府上下几十口男丁，甚至连那襁褓中的婴孩都被斩杀了。还有那安国公府，株连九族……那可是整整九百多条人命啊，他们这是草菅人命，就不怕有报应吗？咳，咳咳……”
果然苏巧一提起苏云澈，董旋风面上的怆然之色更显，满心不忿道。
说到激动之时，董旋风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脸色也因为猛烈的咳嗽而憋得通红。
“家主，快喝口水！”武叔遣走了之前伺候的小厮，这会儿亲自端着水伺候董旋风，喂完水还不忘拍拍董旋风的背为其止咳。
“数百条人命固然有无辜者在其中，可着里面应当也有罪有应得的人吧。毕竟若不是一个家族的做主的人站错了位置，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也不至于会有这样的结局不是吗？”
苏巧看着董旋风激动的样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苏云澈跟着皇子举兵造反，在这个时代本就是大逆不道的，正所谓成王败寇，每一个选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什么安国公府更是如此！
倒不是苏巧多冷血无情，而是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便是如此，皇权不容任何人挑战，哪怕是皇子。
尽管残忍，但这就是无情的现实！
那些老弱妇孺是无辜的，可若不是他们家里作主的男人，在朝堂上不顾一切，不顾家人生死的选择赌那一把，他们也不至于死于非命。
说到底都是各人的选择罢了！
“哈哈哈哈……罪有应得，什么叫罪有应得？若不是被人逼到没有活路，谁会拿着全族上下的性命去赌！”
董旋风听了苏巧的话，却是突然绝望的笑出了声。
“？？？”乔轩原本还觉得苏巧这时候说这些话有些不妥，如今看董旋风这反应，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夫妻俩对视一眼，默契的选择沉默，等着董旋风接下来的话。
“咳咳咳……你们夫妻是不是好奇我一个的将门之子，为何会身体残疾，窝在这小小地方，了度残生？”
果然董旋风接下来重重咳嗽了几声，嗤笑一声开口，不等苏巧他们回答，又似喃喃自语道。
“想当年，我们董家三代忠良，自开国起便效忠了几代皇帝，南征北战，身先士卒……我们董家保家卫国近百年，死在战场上的董家男儿不知凡几，可到头来呢？
只因为上面那位的疑心，担心我董家功高震主，五年前漠北一战，他轻飘飘一句话便断了我董家军的粮饷，害的我董家军十几万儿郎全部战死沙场，连尸首都得安宁。”看書喇
董旋风断断续续说着，眼神变的飘忽，思绪也渐渐飘远。
“若不是父亲祖父拼死护我，怕是此刻我早已化作一捧黄土了。哼~等我拖着残躯败体好不容易回京才发现，家没了。就在董家儿郎在战场上为国拼杀时，我们的家，家里的妻儿老小早已被狗皇帝以莫须有的罪名残害……
而如今你们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那狗贼将当年施加在我们董家的手段，对着自己亲生儿子重演一次罢了。”
随着回忆的深入，董旋风面庞逐渐被浓浓的悲伤笼罩，悲愤，绝望，痛恨，无助不停的在他眼中交换。
那样复杂而难言的眼神，瞧着便叫人心疼不已。
此时的董旋风整个人就像是一株失去水分，即将干枯的植物，没有半分生机。
“你们知道这些年，我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吗？”忽然董旋风扭头，面色狰狞的朝苏巧和乔轩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