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玄幻奇幻>御仙九重歌>第92章 静心
  怜奴犹豫抬眼望向白珩,只见白珩对自己点了点头,示意不妨,便勉强压下了心中的不安,点了点头,开始布阵。

  她走到大殿中央,左手轻撩起右手的袖子,右手伸出食中两指,斜指地面。怜奴凝神片刻,指尖开始发出一道淡金色的光,这道光并不刺眼,但也绝不微弱,只是很稳定,那道光线彷彿有形有质,就像一缕金丝一样,落在了地面之上。

  怜奴的神情极为专注,因为布阵本就是一件很复杂的事。

  在青丘半年多以来,若说白珩有什么是教她教得最多的,那便是阵法一道了。

  过去她虽也学过一些,但终究只是略识皮毛而已,然而到了白珩这儿,那却是全然不一样了。

  白珩让她看过了大量的阵谱,让她将这些阵法都熟记于胸,更让她学着布阵。而近来,则开始让她拟阵了。

  她曾问过白珩为何让自己学这些,白珩的回答便如往常一样,言简意赅。

  “因为你适合。”

  怜奴心细如发,聪颖过人,这自不待言,而瀛洲妖的妖力,确实也是极适合佈阵的。

  瀛洲妖的妖力,其实算不上强大,比起某些霸道的妖族血脉而言,瀛洲妖的妖力简直可以说是微弱。

  然而世间再也找不到一种妖族的妖力,能比瀛洲妖的妖力更加宁静稳定,更加没有一种妖族,可以像瀛洲妖那样将妖力控制得那样完美。

  一缕细如髮丝的妖力,瀛洲妖尚可将它分成数道,分作不同用途,这种精微到了极处的掌控力,是其他妖族望尘莫及的。

  布阵并不需要太强大的妖力,然而却须很仔细,将阵法中每一处妖力的强弱调配得恰到好处,让妖力的流动恰好达到一种平衡,而能发挥阵法功效。

  如此说来,作为世间最后的瀛洲妖,怜奴本就是最适合学习布阵的人。

  此时她凝神发力,指尖发出的那缕金丝开始缓慢的在地上蜿蜒开来,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图形。冬夜寒冷,然而怜奴的鬓边却多了几滴晶莹的汗珠,她自然没有去擦,汗珠落在了地上,转瞬间就被布阵所产生的热气化成了一缕青烟。

  终于,分从两端延展开来的图形的最后一缕金线,也合在了一起。

  怜奴慢慢的将涌到指尖的最后一缕妖力输出,而后金线断绝,她亦将手缩回了袖子之中。

  地面上一个两尺见方的阵法,已然成型,其上热气犹在,氤氲间,可见妖力于其上浮动不已。

  怜奴见自己这个阵法布得严密而完足,心下亦有丝欣然,然而面上却全然看不出来,转身向白珩行了一礼,道:“王君,阵已布就。”

  白珩微微颔首,起身对着苍阙一摆手,道:“请。”

  苍阙亦站起身来与白珩一同拾阶而下,来到阵法之前。

  两人互看一眼,白珩微微一笑,苍阙轻轻挑眉,同时举步踏入了阵法之中。

  一道光华升起,在两人身周绕行。

  两人闭上了眼,各自说出了誓言。

  白珩听着苍阙的誓言,苍阙亦听着白珩的,两人都仔细的听着对方的每一句话,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模棱两可的语句。

  这个誓必需立得缜密,否则便有空子可以钻,否则便仍然不能相信对方。

  两人心里想的都一样,嘴里的誓言则越发仔细。

  终于,两人的话音同时落下,他们双双睁开眼,平静对视。在两人身周不断绕行的光华忽然加快了速度,仿佛要将两人包裹住一样,忽地光芒一盛,那一道光嗖的窜入了两人体内。

  两人衣袍扬起,均是一蹙眉,彷彿有些不适,而后神情随即宁定。

  阵法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其上的妖力也消散了,只有隐隐还有余温的地面,证明了这个阵法曾经存在过。

  白珩与苍阙各自抬起手来,分别在对方的手腕上,看到了一个如同烙印一般的印记。

  天誓守的印记。

  此后如若他们其中有任何一人有违誓言,那么阵法的反噬,便由此处开始。

  “如此,你总信我了吧?”苍阙抚着手腕的印记,道。

  “确是暂时如此。”白珩淡淡道,“如今你亦可算作我青丘的客人了,如今夜深了,一切筹谋,明日再说。怜奴,带他到客房歇下吧。”

  怜奴答应了,向着苍阙点了点头,而后领着他便走出了大殿。

  赤婸一直在旁看着,满心不赞同,却又不敢多说,谁让白珩适才看她的那一眼,竟是那样严厉?

  此时见怜奴往外走出,她脚下微动,想不动声色的也跟了出去,不想才走了两步,却听得身后的白珩开了口:“让你走了吗?”

  赤婸身子一僵,情知躲不过了,慢吞吞的转过身来,见白珩已经又走上了石阶,坐回了他一惯的位置上,双眼微斜,在她身上静静地停住了。

  赤婸见他目光微凉,心下惴惴不安,不由得垂下头来,那心情便彷彿当年她砸碎了白珩心爱之物后,被白珩给叫到他书房时一般。br>
  她手里揪着裙摆,低着头偷偷抬眼看自己的那副情状,白珩看得很清楚,赤婸这样心虚的表情,他很是熟悉。

  每每闯了祸,她就是这么一副样子,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让他满腔想训斥的话,出得口来只剩了不到一半。

  然而风波一过,她的祸还是照闯不误,哪里还会有当日一分半分的可怜与乖巧?

  白珩决定这次真的不能轻饶了她。

  “做错了什么,自己说说。”他语音清冷道。

  赤婸听他语气丝毫没有放软,心里更是害怕,头垂得更低了,细声细气地道:“我不应该偷听墙角。”

  “还有呢?”

  “我不应该打断你们商谈。”

  “还有呢?”

  “还有……”赤婸不甚甘心,甚而有些悻悻然地道,“我不应该对那个傢伙无礼。”

  白珩静了半晌,道:“嘴里说不应该无礼,然而还是以‘那个傢伙’称之,你这个错,认得可真是半点不走心。”

  赤婸不服气的抬起头来,道:“可那个傢伙,本来就是敌人,我为什么要……要……”她的声音在白珩的目光下变得越来越小,终至不见。

  白珩顿了一顿,缓缓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枝微末节,终究你还是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赤婸一愣,心想自己到底还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

  “苍阙的强大,你应该有很深的感受。”白珩慢慢的说道,见赤婸点了点头,他的话音倏地沉了几分,“明明知道对方强大,而自己抵敌不过,你为何还要以硬碰硬,甚至性命相扑?”

  赤婸愕然抬起头来,恰碰上了白珩沉沉的目光,那道目光中有那样深沉的责备,让她有些不堪负荷。

  “我……我是想,他那样强,若让他攻到了山顶上,岂不是有更大的祸事?”赤婸又是委曲,又是羞愧,低着头嗫嚅道。

  “所以连性命都不要了?”白珩一扬眉,道,“今晚我若到得晚些,你会有什么下场,想过没有?”

  “可是……可是……”赤婸委曲得眼圈儿都红了,道,“我想帮帮你嘛。”

  “什么?”白珩知道自己听错了。

  “你什么事都和怜奴商量,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赤婸低低道,“今晚也是,只有她能帮得上你,我却什么都帮不上。我没有她那么聪明,我会的也就是打打杀杀而已,所以至少在这一块上,我想帮帮你。”

  白珩闻言,微微一震。

  晚风入殿,吹得烛火明灭不已,投射在赤婸烛光亦不住闪动,她扭着衣角,垂头站立着,委曲沮丧得彷彿天已经塌在了头顶上。看書喇

  一声叹息,轻轻地逸出了白珩的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