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帅回去办公室时，天都快黑了。
赵淼、苏大国和沈会计见何帅平安回来，听说只是个误会，提着一天的心才算放下。
晚饭时间，庞丽巧如约而至，刚抱起小宝宝逗弄没五分钟，就又有敲门声。何帅一看，是荣茂和孔炳宗，俩人带着迎宾楼的猪蹄、大虾和大马哈鱼，笑嘻嘻地站在门口。
荣茂换了新的拐杖，看上去比原来的舒服些。
寒暄说过年好之后，荣孔二人各自掏出俩红包，逗宝宝的空当儿，就塞进了婴儿床里。
何帅将饭菜摆好，自己接过女儿和儿子，喊大家入座吃饭。
“哈哈，是庞姐说的吧？”何帅笑问。br>
孔炳宗努努嘴：“你小子不地道啊，我们寻思你家里有小宝宝不好意思打扰，结果你有好事也不跟咱说，不拿咱当哥们是不是？”
在人前抱着一双儿女，又有娇妻陪伴，何帅乐地合不拢嘴：“这不马上过节（元宵），我寻思过完节再找你俩呢——怕你们忙。”
在东北，元宵节也是个重要节日，这时候还保留着原始的传统——家家户户都要挂灯笼，而过年买来的烟花也都要在这一日都燃尽。
十五这几天，源县主要街道都是各个企事业单位的花灯展，像牙签做成的月宫、冰雕的游船，奇思妙想趣味横生，到时候还有秧歌表演助兴，节日气氛比后来要浓厚许多。
外面传来零散的爆竹声，是小孩子们提着灯笼在外面撒欢。
庞丽巧关心的问苏媛媛：“明儿灯展开始，你满月了吧？”
苏媛媛点点头，何帅摇摇头：“大冬天的，满月也尽量别出去，我在家陪你。”
苏媛媛也知道这道理，点点头：“我也不敢出去啊，那明年一定要去。”
“不光去，明年咱爱媛商贸也得出个花灯，会亮会动的，就交给媳妇设计！”
如此的许诺，尤其符合苏媛媛心意，她有些害羞地看眼何帅，心里却美滋滋的。
庞丽巧带来秦德诚的条子，一个是房子，一个是幼儿园，至于面包车，秦德诚让庞丽巧给何帅带话，过了十五，二月二之前，随时可以去提车。
孔炳宗端酒：“过了十五能理解，为啥还限制二月二之前，咋地，到二月二厂子就倒闭了？”
庞丽巧知道他在打趣，说：“肯定是有自己的安排。”
何帅一直没说话，心里也在琢麽。
他将今天秦德诚的话串联起来，加上前世对官场的了解，忽然有种预感。
“庞姐，老秦工作有没有调动？”何帅问。
庞丽巧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停下筷子。
“没听有什么动静。不过创城过后那阵子，倒是有过几天传闻，说老秦今年铁定调去松江了，后来就没信儿了。”
五满县也好，沐兰县也好，哪个领导会这么无聊，为一台清雪车跟秦德诚过不去？
莫不是老秦就是来了段单口相声？
两人对视，怕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反正何帅和庞丽巧都没能力去证实他的话，他完全可以假托这借口，用何帅的清雪机借花献佛，说不定拆解复刻都是他的主意。
何帅说出自己的想法，孔炳宗一拍桌子：“你分析的太对了，肯定是这样。这老头可不简单，我那会儿给机关送家具，寻思给他个红包，愣是没收。他可不是嫌少，就是为这点小钱不至于的。”
何帅心中暗忖，如果一切都是秦德诚操纵的，那么很可能他已经有确切升迁的消息。
当然，离开前安排好源县的工作，也让别人念他的好，又是车又是钱的让他选，倒是一点也不亏待他。
忽然，何帅似乎明白了秦德诚的去处，应该就是松江汽车厂，时间就是二月二之后。
果真如此的话，对于走仕途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一步好棋。
看他一副慈祥的模样，一丁点的小事竟然都能放大到关乎仕途，就算何帅前世见多识广，秦德诚还是给他上了一课。
几人又聊到庞丽巧的工作。
经过上次那件事后，庞丽巧已然变了个人，再也不是任人呼来唤去，加上最近跟秦德诚关系更近些，往日那些瞧不起她的，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像从前那样跋扈。
大伙儿年后才相聚，聊地很高兴，庞丽巧也少许喝了些酒。
思索片刻，庞丽巧说出一件自己还拿不准的事：“老秦的意思是，我现在在办公室很难有机会往上走，建议我先往下走……”
“女同志在办公室肯定很难调任，你又没有其他方面的工作经验。”何帅十分坦诚，庞丽巧点点头。
荣茂忽然瞧着何帅，问：“那该怎么办？如果没机会的话，我倒觉得这样下去也挺好。”
孔炳宗第一个反对：“那还有啥意思？官场跟咱老百姓可不一样。你开家电商场不也想着往大了干，凭啥女同志就不行？”
他说这话一点也不稀奇，毕竟他们家的买卖，明面是他，实际是两口子有商有量，要说决断能力，还是于素红更胜一筹。
何帅看眼苏媛媛，忽而笑道：“人各有志。这就要看庞姐咋想的。”
“媛媛，你替姐说说，是该下基层，还是就在这位子上待着？”庞丽巧诚恳地询问。
苏媛媛不懂这些，但是她有自己的判断，开口说道：“我觉得小帅说的好，人各有志嘛，自己顺心高兴就行。而且庞姐，你现在的想法，未必将来就不改变。没准现在想下基层，过几年就倦了，总之顺心就好。”
何帅笑而不语，苏媛媛果然是个有主见的人。
孔炳宗赞许地拍手：“瞧瞧，就说妇女能撑起半边天，弟妹就能从小庞的角度考虑问题——管别人干哈，自己开心就行。”
荣茂略微严肃的神情终于放松些：“也是，还是要你自己做主，你开心才最重要。”
何帅和孔炳宗都愣住。
这话从苏媛媛口中说出来，那是啥毛病没有，可是从荣茂嘴里说出来，似乎就多了些意思。
俩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荣茂，何帅还记得大年三十那天给荣茂打电话时听到的话，想必孔炳宗也是知道庞丽巧在荣茂家过的年。
荣茂腾地红了脸，慌乱地端酒杯掩饰，何帅余光瞄到庞丽巧也少了些爽快，就忙给苏媛媛夹了块大马哈鱼转移话题。
孔炳宗也看出门道，顺着何帅的意思，品评起早就尝过的菜品来。
苏媛媛倒了些汽水，跟庞丽巧碰杯：“庞姐，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新的一年开心做自己。”
何帅送给苏媛媛的话，她又送给了庞丽巧，就是因为这话让她倍感温暖。
庞丽巧忽然释然了，喝了酒，跟苏媛媛亲密地聊起来。
说起来，她才意识到，苏媛媛正是一直在努力的那个，两人虽然境遇不同，对待自己的人生却出奇地一致。
寒夜也掩盖不住小屋的笑声，关于何帅的帆布鞋、宏远搬家公司、即将接手的新房、抵清雪车的微型面包，让大家看到一个从凌乱中不慌不忙的小伙子。
他的才能，说俗气些，大概就是有条不紊地抓钱，然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发生在何帅身上的每一件事，又那么值得别人尊敬。
元宵节这天，夜空各色烟花绽放，何帅新买来的书桌旁，苏媛媛轻轻抚摸那些笔和纸。
原本只说把从前的那些笔啊本啊拿给她，哪知何帅竟然又准备了更多更全的，还有好几本教程，让她欣喜不已。
两天后，收来的挂面和方便面在那宝兴的安排下，一车皮发走了，那宝兴十分满意，坐等收对方的各种高级小电器以及蜜蜡等工艺品。
办公室里，何帅正在跟要买面包车的买家聊，不知不觉中，发现门口站了个大高个，挡住足足一半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