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餐桌上的汤汤水水收拾干净, 留在正一层的玩家们纷纷选择趴下休息, 阮桐和安妮胆大, 还自告奋勇地上楼替众人取了几个枕头回来。

身上披着严森的外套,江宁老老实实地趴在枕头之上,第一轮守夜的人选是郑昌和程丰, 有这两位老大哥打头阵, 其余玩家也能睡得比较安稳。

在没有怪物袭击的情况下,身处游戏内的玩家们确实很像是在度假,游轮随着海浪轻轻摇晃, 宛如催眠曲一般引人发困。

熟悉的草木香环绕四周,握着严森左手的江宁, 很快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两人的动作隐晦,只有直播间放大屏幕的观众才能看到。

圆月高悬, 黑袍人和黑猫都没有再出现,钱小睿原本还在拉着孔良一起聊天, 后来也忍不住渐渐垂下了眼皮, 游轮上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魔咒在生效,原本通宵都没问题的玩家们, 一个两个都比平时更容易疲倦。

大厅内的座钟只会在晚饭和死人之后敲响,观众们听着耳机里分针秒针“咔哒咔哒”的走动声,更是守在屏幕前哈欠连天, 好在程丰和郑昌的意志力都很坚定, 此刻看上去倒还算清醒。

烛火幽幽, 餐厅上方的吊灯也慢慢暗淡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浅眠中的江宁微微蹙眉,隐隐在鼻尖嗅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那是一种非常难闻的气味,如果非要比喻,它就是像把腐烂的肉块放在大火中肆意烧灼,被这味道刺激得反胃,江宁想要睁眼寻找它的来源,却发现自己的眼皮沉重到无法睁开。

好重。

如同最常被提起的灵异事件“鬼压床”,江宁的意识很是清醒,身体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黑暗中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他能感受到严森手掌的温热,也能感受到自己脊背上的重压。

类似绞杀般的拥抱,身后无形的怪物手脚并用、缠得江宁胸口发闷,偏偏镜头下的青年有大半张脸都埋在枕头当中,连游戏外的观众都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古怪。

说好的吃人呢?这怪物为什么还不下口?

脑子里胡思乱想,江宁努力抵御着那股仿佛能深入骨髓的阴寒,然而对于佩戴着姻缘死线的青年来说,他本身就是最容易被注意和附身的倒霉体质。

思绪渐渐涣散,四肢也跟着愈发轻盈,就在江宁以为自己要暂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时,突然有人伸手在他的肩头轻拍一下:“江宁?”

熟悉的声线将青年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唤回,江宁睁开眼睛,正对上身旁表情担忧的严森。

“做噩梦了吗?”压低音量,男人体贴地没有吵到其他熟睡的玩家,他握紧青年的手指,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关心,“你的手好凉。”

风平浪静,大厅内还是自己睡着前的模样,江宁直起身,这才发现严森刚刚在他肩头贴了一张符纸,找不到那个暗中偷袭的怪物,他稍稍向男人身边凑了凑:“鬼压床,应该是杜明月见过的那个男人。”

如此明显的特征,只有失去嗅觉的玩家才会认不出来。

见自家媳妇回过神后冷得发抖,不想挪动椅子吵醒旁人的严森,干脆双手用劲儿把人抱坐在自己腿上,两人这番举动很快便引起了程丰和郑昌的注意,不过想到岩浆cp的官宣,他们也识趣地没有打扰。

压抑住喉咙中惊讶的低呼,脸皮薄的江宁气呼呼地瞪了严森一眼,然而他实在冷得厉害,被男人圈在怀中,青年很快就像被顺毛的猫一样软了下来。

“他不像是拖走陈尼克的怪物,”注意着直播形象,江宁只是轻轻靠在对方肩头,“他没有咬我,只是在不停瓦解我的意识。”

“比起吃人,我觉得他更想占据玩家的身体。”

没有杜明月的通灵视角,江宁直播间的观众们只能通过对方的描述进行幻想,没想到那看似平静的睡颜下竟潜藏着致命危机,不少粉丝都后怕地替自家主播捏了把冷汗。

无声无息地潜伏入侵,假如没有严森那一拍,之后醒来的“江宁”还不知道会是谁。

“随身贴着符纸,”知晓青年的固执,严森也没劝说对方剪掉手腕上的姻缘死线,“不要省着,我会担心。”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赞同地摇头,江宁摸了摸肩上的符纸,“这船最少要开十二天,我们却只有六张符纸。”

抬手堵住男人想要反驳的嘴巴,他斜眼看向不远处的座钟:“零点一刻,楼上还没有声音。”

参加这个游戏的主播多多少少都看过些恐怖片,江宁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杜明月会那么坚定地独自回房。

还有孙浩阳,对方神情犹疑,倒像是在衡量着什么的样子……

“他们的手里八成有什么特殊情报,”心有灵犀,严森一眼就能看出青年此刻的疑惑,“虽然猜不到具体内容,不过应该与今晚的‘狩猎’有关。”

没有上帝视角,可江宁和严森却还是正确地分析出了孙、杜反常的原因,至于郝莉莉,除非对方是个隐藏的影后,否则随便谁都能看出她是真的害怕血迹骨头之类的东西。

轮流守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一楼的玩家们也没听到任何怪异的响动,凌晨三点半,在人体最容易犯困的时刻,大厅内的座钟突然“当当当”地敲了起来。

那声音尖利得仿佛能够穿透耳膜,江宁一个激灵从严森怀中醒来,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迅速用目光在餐桌四周扫视一圈,他确定楼下的九名玩家都还活着。

也就是说,出事的人应该在郝莉莉、杜明月和孙浩阳三者之间。

“就说抱团才不会出事,”同样注意到这点,施凯起身冷哼一声,“忠言逆耳,有些人就是特立独行爱抬杠。”

知道《归途》只是游戏,也没有人会去指责施凯态度“凉薄”,他本就是个想到什么说什么的直脾气,哪怕因此招来黑粉无数,施凯也依旧我行我素。

有了上次的经验,相对胆小的钱小睿和孔良便搭伴走在最后,不过和昨晚不同的是,眼前的所有楼梯都很干净。

回房的三人都住在正三层,郑昌带头脚步飞快,很快就看到了要下楼的杜明月和郝莉莉,面面相觑,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方才的丧钟是为谁而鸣。

两个室友接连出局,程丰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在众人的注视下拿出房间的钥匙,他却突然惊觉自己转不开那反锁的房门。

大抵是为了方便“卖队友”的行为,这艘游轮上的房间由内部反锁后便无法从外面打开,之前没有人去尝试,所以众人直到现在才察觉到门锁的不对。

这是连自己都要防吗?

明知对方反锁房门是为了安全和自保,可程丰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施凯本想用力量增幅器将门锁砸坏,谁料严森只是蓄力飞踢两脚,便轻松地将房门踹开。

并不在意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引起别人的忌惮,严森只是单纯地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使用道具,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首当其冲的男人却连眉头都没多皱一下。

属于孙浩阳的床铺上,此刻只有一具干净的骨架躺在上面,鲜血将雪白的床单与被褥浸透,脏兮兮的模样宛如一滩被人打翻在地的颜料。

腹部的肋骨被生硬掰断,江宁甚至能脑补出对方的内脏是如何被怪物吞食,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尖叫,可来不及闭眼的郝莉莉、还是忍不住地干呕出声。

核能手电筒的光芒亮起,江宁不出意料地见到了一片漆黑,那怪物好似知道自己道具的特性一般,两次动手都没露出任何破绽。

厚重的窗帘被密不透风地拉上,充盈着血气的套房内很是昏暗,见江宁关掉手电,程丰回身开灯,这才让众人的情绪舒缓几分。

“你们就住在他隔壁对吧?”拿捏着分寸开口,郑昌低声问道,“之前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摇了摇头,杜明月认真地回忆:“除了钟声,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难道他被吃掉时都不叫吗?”见女人倏地回头看向自己,提出疑问的钱小睿连连摆手,“我就是好奇,没有针对谁的意思!”

“也可能是叫不出来,”陪着江宁上前观察骸骨,严森淡定地开口解释,“他的喉骨被捏碎了。”

听到这话,杜明月狐疑地看向床边青年清瘦的背影,她本以为第二个出局的玩家会是江宁,谁成想对方不仅好好地活着、连背后那团黑影都消失无踪。

“这是什么?”蹲下身捡起掉在床脚的纸团,阮桐好奇地将它展开,“我看看……‘躲回房间吧,今晚我要吃掉一个坏脾气的男孩’?”

“这是Boss留给我们的提示?”

对方话音刚落,杜明月便条件反射地看向施凯,后者不在意地抱臂,挑眉回敬给她一个不屑的哼笑。

“恐怕不是,”示意阮桐将纸条翻转,走上前的江宁轻声读出那行歪歪扭扭的蜡笔字,“骗你的……”

“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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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ss君:我超调皮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