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郊区的公路上行驶, 文宁靠在椅背上,他还穿着陆焕生的外套, 头偏向一边,已经睡着了。

这个时间的郊区没什么车, 十分安静,陆焕生开车开的很稳, 一直没有提速, 当车停在宿舍外的时候, 文宁还没有醒。

陆焕生解开安全带,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把文宁叫醒, 而是安静的看着文宁。

文宁的嘴唇水润,唇瓣微翘,他的睫毛很长,又卷翘,像是洁白无垢的天使。

陆焕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他的指尖缓慢的触碰上文宁的脸颊,文宁的皮肤很细腻, 脸上也没有年轻人常见的青春痘,他拥有一张近乎完美的脸蛋, 当他沉睡时,似乎不是这个世界的造物, 陆焕生的目光逐渐变得暗沉,有汹涌的风暴在他眼底成型。

他的指尖滑过文宁的脸颊,文宁的鼻尖, 最终触碰上了文宁的唇瓣。

柔软的,湿润的,微翘的唇瓣。

陆焕生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的呼吸声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骤然变大。

车门将这个狭小空间与外面的世界分割开。

陆焕生从不知道自己的意志力如此薄弱,他整个人都像是钢筋铁骨打造,只是此时此刻忽然变成了肉体凡胎。

如果他此时吻下去……

他就能真切的知道这唇有多柔软,他想听见对方更多的声音。

时间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陆焕生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直到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脱力般扶住自己的额头,当他下意识的想要翻找药瓶时,却忽然意识到他没有把药随身携带。

黑暗似乎马上就要把他吞噬了。

“文宁……”

文宁是被陆焕生叫醒的,他睡得正香,脸上还有了红色的压痕,他迷迷糊糊地抬头,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陆焕生,然后嘟囔道:“陆叔叔。”

陆焕生抿着唇,面无表情地说:“到了,快回去吧。”

文宁正迷糊,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因此也没有注意到陆焕生此时的脸色,他去拉开车门,揉了揉眼睛:“那我先回去了,陆叔叔你注意安全,现在太晚了,你要是觉得困,就还是叫代驾过来吧。”

陆焕生的脸色慢慢柔和下来,他轻声说:“我知道,回去了早点睡。”

文宁点点头,乖巧的下车,然后冲陆焕生晃了晃手:“拜拜。”

陆焕生目送着文宁走进宿舍,直到文宁的身影从他的视野中消失,陆焕生才靠在了椅背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情绪的波动,这不是个好兆头。

文宁回到了宿舍,看门大爷在确定了他的身份后就放他进来,估计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大爷甚至没多问两句,只在看清文宁的脸后就给他开了门。

宿舍的门是不能锁的,文宁轻轻一推,就推开了房门,所有人都睡着了,宿舍里静悄悄的。

文宁松了口气,他拿着睡衣去浴室里换,半夜没有热水,他只能用冷水擦脸洗脚,然后再轻手轻脚的爬上床。

估计是训练了一天,所有人都累了,再加上又都是年轻人,睡眠质量很好,竟然没有人被文宁吵醒。

文宁躺在被窝里,没两分钟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是被闹铃叫起来的。

练习生们经过前一天的高强度训练,起的都很艰难,手脚像是被封印在了床上,直到肚子因为饥饿叫出了声。

文宁这个时候已经洗漱完毕了。

他总能在所有人还在睡觉时起来,然后把自己打理好。

因为节目的投票制度,所以第一期剪好之后就要开播了,现在网上已经开始预热,各大门户网站都有相关文章和通稿。

导师和特邀嘉宾们也会一个个官宣。

只是选手们没法用手机,不能上网,看不见任何相关讨论。

练习生们坐在床边,等着刚刚进去的人洗漱完才能去用浴室。

文宁现在不是很饿,他准备先去找郑鹤和江恒,也不知道他们醒了没有。

然而文宁刚走出宿舍,就看见了抱臂靠墙站着的江恒,江恒看起来很不好,他的前一晚估计没怎么睡觉,眼下泛黑,看到文宁出来,他才抿着唇说:“我有件事想问你,昨晚就该问的事。”

文宁吓了一跳:“什么事这么急啊?”

他确实记得昨天江恒说回宿舍之后有事跟自己聊,但因为周志文来接他,所以这件事有就得延期,可他没想到江恒会这么急。

“那我们去那边?”文宁指着走廊尽头的窗口。

那附近的房间都是杂物房,没人住,也没有摄像机,还算清净。

节目组也不会完全不给选手个人空间和隐私。

江恒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到窗台。

文宁靠在窗台上,问道:“什么事?我们还得早点过去训练,你不饿吗?”

江恒低着头,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在压抑什么情绪:“你跟陆焕生认识?”

文宁:“……你怎么会这么想?”

江恒低笑了一声:“文宁,我又没瞎。”

文宁不好意思起来,他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小声说:“那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江恒抬起头来,双眼紧盯着文宁的眼睛,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没什么精神:“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文宁自己也有些迷茫:“就,我叫他叔叔,但其实他也没比我大太多,他跟我妈妈认识,这次我进娱乐圈,我妈妈拜托陆叔叔照顾我。”

文宁越说,越低落——他跟陆焕生的关系如此简单,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文宁叹了口气:“你不要说出去,免得人家说陆叔叔假公济私,他没有。”

然而江恒的目光却有些古怪,他追根究底般地继续问:“只是这样?”

文宁没听清楚,反问道:“什么?”

江恒收回了目光,状似无意地转过头:“没什么,走吧,去食堂吃饭。”

他先一步迈开步伐,文宁跟在他的身后念叨:“你先跟我承诺不会告诉任何人。”

文宁难得有这么絮叨的时候:“本来我就很给人家添麻烦了,要是爆出去,我添得麻烦更多……”

江恒忽然停下了脚步,文宁没来得及刹车,直接撞上了江恒的后背。

江恒转过头,入眼就是文宁吃痛的揉自己的鼻子。

“我知道了。”江恒,“我不会说出去的。”

文宁松了口气,他冲江恒笑道:“谢谢。”

江恒抿着唇:“不客气。”

他们到食堂的时候,食堂已经有不少人了,虽然录制节目的时候所有人似乎关系都很融洽,但离开镜头,还是各个公司的练习生以公司为单位聚在一起。

只有几个个人练习生孤零零的坐在一边,也没人搭话。

“这儿!”早就到食堂的郑鹤冲他们招手。

那一整张桌子旁坐的都是鼎华的练习生,早饭和午饭时间是他们为数不多能互相交流的时间。

文宁和江恒先去拿早饭,然后才走过去落座。

郑鹤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他胃口大,早上能吃两笼包子,但是也不见胖,并且消化好,不到中午就又饿了。

文宁倒是只端了一碗面条,上面卧了一个荷包蛋。

等吃得差不多,文宁放下了筷子,练习生们才活跃起来。

“今天就得定C位了吧?”

“不知道怎么选,毛遂自荐吗?C位的镜头肯定更多。”

“咱们鼎华的,业务水平比他们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跟恒哥一队我当不了C位,跟他们一队,他们有脸抢C位吗?”

“就是,到时候镜头扫过来,C位拉胯,丢不丢人啊。”

郑鹤:“我们队肯定没什么意义,恒哥站C位呗。”

文宁也点头:“我没意见。”

白沐:“我也没意见。”

既然决定跟江恒一队,肯定就没有站C位的想法了。

练习生们还在继续说:“我真是受不了了,男人也能那么做作,说他那句就哭。”

“人家那叫哭吗?那叫战术性流泪,他一哭,镜头就多了呗,观众女生居多,一同情他,他票数就多了,人气也就高了。”

“他还撒娇,我的天,我真的服了,为了镜头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文宁听的十分迷糊,他戳戳郑鹤的手臂:“他们在说谁?”

郑鹤:“就坐咱们后面,顺数的第五桌,C班的,蓝头发那个。”

文宁看过去,他视力好,定睛一看就找到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生,头发染成了深蓝色,他似乎在跟旁边的人说什么,笑起来特别甜。

文宁:“他看起来挺正常的。”

郑鹤翻了白眼:“镜头外就正常,一有镜头对着就开始作妖了。”

练习生们显然对他很有情绪。

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大多数练习生还有比较强的羞耻心,尤其是鼎华出来的,竞争压力没有其它小公司那么大,不愿意做博眼球的事。

但是对一些小公司的练习生来说,这是他们能得到的最好的机会,说不定就能一飞冲天,所以什么招式都能用起来。

之前评级的时候,还有人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擅长学鸟叫——当然最后证明他很不擅长。

但可想而知,节目剪辑的时候,这人肯定会比其他人的镜头多。

练习生们小声八卦了一会儿,这才收拾了碗筷去练舞室。

文宁也和江恒郑鹤他们去练舞室继续练。

昨天熟悉了基础动作,今天就要开始抠细节和排舞了,每个人的位子都要固定好。

早上的时间抠细节,下午排位子。

不过也有一些队伍先定位子——毕竟都想把C位定下来。

“休息一下吧。”郑鹤一头是汗的说。

他一说,其他几个人也就松懈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也不管摄影机正对着他们。

文宁也满头的汗,头发都被打湿了,他去一边拿矿泉水,刚走过去,就听见一阵哭声。

文宁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发现有一队人现在也没练,他们估计是坐在地上定位子,现在一群人围在一起,文宁还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没人怪你,跳不好慢慢练就行了。”

“你别哭了……”

哭的人哽咽道:“我跳的太差了……拖你们后腿……”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跟他同队的人也没法练了,只能围在旁边安慰他。

毕竟镜头对着他们,他们也不能表现的没有“人性”。

要是没有镜头,肯定一人骂他一句,然后继续练自己的舞。

文宁只看了两眼,就回到了自己那边,郑鹤坐到文宁旁边,趁着现在没有摄像机对着他们,郑鹤小声说:“就哭的那个,我就知道他今天肯定作妖。”

文宁倒是不愿意往坏处揣摩别人:“说不定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拖后腿。”

郑鹤翻了个白眼:“他要真觉得自己拖后腿,昨晚就该留下来练,昨晚只录到十二点,十二点以后就收工了,那时候留下来练的才是真正不想拖后腿的。”

文宁:“那我要不要多练两个小时啊。”

郑鹤:“嗨,你又没拖后腿,你别听他们的酸话,就是看不惯你长得好看唱歌好听,一定要找点你的缺点踩。”

郑鹤老神在在,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说:“他们才不会说A班的酸话,就酸我们这些C班F班的。”

文宁这才后知后觉地问:“有人酸我?”

郑鹤:“……”说漏嘴了。

郑鹤连忙转移话题:“你渴不渴?我去给你拿瓶水。”

文宁拿起手里的矿泉水晃了晃。

郑鹤叹了口气:“不被人妒是庸才,我还希望多点人酸我。”

文宁倒是很赞同这个说法:“对。”

郑鹤看文宁没生气,就悄悄说:“反正离那几个戏精远点,谁跟他们一队,就别想多几个镜头,肯定被他们抢光了。”

文宁又看了一眼那边的一队人。

他们现在还没开始练,还在哄人,并且每个都哄的真心实意。

文宁放下水瓶,跟郑鹤他们一起继续练。

“他们要哄多久?”文宁好奇道,“总不能哄一早上吧?”

白沐在旁边跳得直喘气:“不知道,但真闹一早上就太过了,再等两分钟,他肯定收。”

文宁有些佩服的叹息道:“他们是来演戏的吧?”

还得掐着时间演,不仅要唱跳练习,为了镜头还要拼命演。

不容易啊。

江恒冷着脸:“别看别人,好好练,别上台的时候人家没出错,我们出错了。”

原本还在悄悄看热闹的组员都收回了目光。

文宁正要继续跳。

就听见那边有人喊了一声:“文宁都没哭,你哭什么?”

文宁:“???”

作者有话要说:  文宁:“???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