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现代言情>唯言>第146章

  “因为,如果我的愿望不是他的所愿,那我也好像……不是那麽期待它的实现。”

  姚雪猛地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置信地盯著庄景玉。

  庄景玉略觉尴尬地往另一边别过头去,月华如水,照亮了他脸上,那一片难掩的红晕:

  “你说你会爱林微云的孩子,我当然……也是。”

  姚雪深深望向庄景玉,良久,低头苦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庄景玉慢慢转回头来,表情略有些不忍地,看著眼前这位,神情空洞而凄凉的姑娘。那一刻,夜色延展无边,月光流淌若雪,整个世界仿佛在忽然间就变得几乎触手可及,但却又始终,握不进期待的手心里。一种奇异的感觉瞬间包围了庄景玉的整颗身心:其实他们的选择,都一样无可奈何;也都一样,心甘情愿。

  “……对不起,”无言半晌,庄景玉虽然知道没有用,可还是干巴巴地动了动嘴,再一次讲了废话,“……她很爱你。”

  

  姚雪无声地笑了。她慢慢抬起胳膊覆在那两只酸胀疼痛的眼睛上,企图挡住,来自这世界的光芒。

  “谢谢,”平静了好一会儿,姚雪轻声道,“你也很爱他。”

  庄景玉闻言,顿时产生出了有一种,考试作弊被抓的尴尬感。不过幸好,就在他正纠结著自己是不是应该要说点儿什麽客套的话来谦虚一下的时候,姚雪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很干脆地,转身走远了。

  庄景玉远远望著姚雪越来越小的背影,逐渐融入夜幕的深处,更深处,最深处,直至再也看不见,忽然,心头仿佛哗啦坍塌了一大片,空掉的部分似乎自己长出了意识,发了疯那般地,想念起黎唯哲来。

  只有那个人──

  那一片烟尘弥漫断壁颓垣的废墟,只有那个人,才能填满。

  当一个小时过後,庄景玉气喘吁吁地站在,整整阔别了一个月零十三天二十二个小时的家门外时,他感到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简直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而他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如此地富有行动力。

  其实庄景玉有钥匙,但他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门铃。

  然而半分锺後……

  门纹丝不动。庄景玉无语:黎唯哲今晚不在家。

  那现在该怎麽办……掉头就走?不不不,那太浪费他难得一次的勇气和冲劲了;蹲在门外等?……囧,这也太狗血了,他不是来演虐恋情深的电视剧的;那……直接开门进去?

  想来想去,庄景玉纠结半天,觉得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了。

  但难免还是失落。

  自己打开门走进去,跟黎唯哲打开门让他走进去,根本,是不一样的心情。

  关了门换了鞋,庄景玉熟门熟路地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後双手捧著杯子,慢慢踱到客厅沙发上坐下。不过一个多月,对於房子来说,当然是几乎什麽变化也没有,细心的庄景玉甚至还发现,那天他走前,黎唯哲随意放在茶几上的电视遥控板,和两人准备边看电影边嗑的两袋南瓜子,也都还安静温顺地躺在原地,半分也没挪动过位置。

  只是,和那时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不同,是黎唯哲,已经不在这儿了。

  不在这儿。不在,他的身边。

  庄景玉忽然很没用地觉得,自己的眼睛和鼻子,好像又喝多了醋,酸得要死。

  双腿折起来紧紧地并在胸前,庄景玉弯曲双臂牢牢地抱著膝盖,然後将脑袋,也深深地埋在里面。然而很遗憾地,这个姿势并没有他想象中那麽温暖和具有安全感:哪怕只是轻轻吸一口气,感觉到的,也只是满满一肺腔的寂寞冷清。

  思绪越来越模糊,眼皮越来越沈重。渐渐地,庄景玉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就在这样铺天盖地想见而不得见的思念里……睡著了。

  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隐约有光,天已微亮。尽管昨夜未醉,但一觉之後,喝那麽多酒的弊端就全部显露出来了。庄景玉觉得脑袋不仅又昏又沈,而且还隐隐作痛。而僵直生硬的入睡姿势,也让他现在全身的骨骼肌肉倍感酸疼。

  等到好不容易完全睁开眼睛想要撑著沙发坐起身来,庄景玉忽然感觉到,房间里,有一丝微妙的不对劲。

  自己明明睡在沙发的这一头,但现在另一头……怎麽会陷下去那麽多?还有空气中那一丝,虽然微弱难察,但毕竟还只是难察,而不是完全无法察觉的平稳呼吸声……

  这一切的与众不同,都带给了庄景玉一种,仿佛电流横窜过身体那般的心电感应。忽然他浑身猛地一激灵,好像瞬间被装上了发条的机器那般,砰一下就从沙发上弹跳起来,眼睛里光华四射流光溢彩,闪烁著难掩的激动和忐忑的期待。喉咙不受控制地吞咽颤抖著,两片苍白干裂的嘴唇哆哆嗦嗦了好久,终於在眼前那道逆光的身影即将显露出丝毫的不耐烦之前微微启开,沙哑地低唤出了那一个,在这段分别时日的分分秒秒之中,他早已不知在心里,默念过成千上万,多少遍的名字:

  “……黎唯哲。”

  黎唯哲面无表情,目光幽深无底,直直射进庄景玉,那一片写满欣喜的眼底。他十指交握放在腿上,手指骨节分明脉络清晰,修长而有力,指尖也一如一月多前分别时那样,修理得圆润洁白,整齐而干净。甚至一眼望过去,哪怕只是看看他的手,都足以令人怦然动心。他的背脊沈默地挺直,即便庄景玉已经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但他仍然只是一副无动於衷的样子,依旧按兵不发不动声色,安静地坐在清晨第一缕阳光泻进来的地方,俊美深刻有如刀削一般的五官缓缓逆游在背光的阴影里,空气中,渐渐流淌出一丝,暧昧,却危险的意味。

  庄景玉压根儿没有想到黎唯哲竟然会不回答他。当然他更加不会想到,黎唯哲不仅没有回答他,而且,还这麽冷漠地看著他。

  一瞬间,惊讶,尴尬,生气,愤慨,难过,不堪……种种负面情绪在心头一晃闪过,然而最终,都化为了自己,居然被黎唯哲这样对待的受伤,和委屈。

  庄景玉很快沈默了。并且慢慢地褪去了,刚才眼底,那一抹只剩丢脸的欣喜。

  两个人就这麽大眼瞪小眼……准确地说,是黎唯哲一直目不转睛地盯著庄景玉,然而庄景玉却一直低著头盯著沙发看。过了不知道有多久,庄景玉终於觉得难堪实在叫人无法忍受,於是抬起脚就要准备起身离开。

  然後黎唯哲终於动了。

  庄景玉被一股毫无反抗可能的力气重重拉倒跌回沙发上,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惊得後背一阵冰冷。

  就算不用低头去看他也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黎唯哲修长有力的手指正灵巧游走在自己的皮带扣上……脱自己的裤子。

  短暂的空白过後庄景玉终於回过神来,那一刻他简直不知道,究竟是黎唯哲疯了,还是他自己疯了。

  “黎唯哲!你……唔……”

  很可惜,庄景玉清醒之後,第一句反应过来的叫声,居然只来得及叫出身上这个罪魁祸首的名字,和一个尖锐短促的代词,然後就迅速被对方突然覆上来的滚烫双唇,毫不客气地,吞进了肚子里。

  黎唯哲的舌头像是一条极富攻击力的蛇,无比灵巧而又风卷残云那般,游走掠过了他口腔里的每一寸领土。高温裹挟著狂暴的力度,不断地侵略和占领,不断地扫荡和踏平。

  几近窒息的缺氧里,庄景玉觉得自己好像就快要死了。尤其当下半身猛地一凉,终於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时,庄景玉往旁偏过头,难堪地闭上微微湿润的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是死了。

  闷死的,又或者……疼死的。

  但黎唯哲总有办法,让庄景玉大吃一惊。

  当黎唯哲的嘴唇缓缓往下移去,从脸,到下巴,到胸膛,到小腹……最後,温柔地张开,轻轻含住了自己那一根,微微抬头的小东西时,庄景玉猛地浑身一颤,心头霎时喷涌出万千情绪。当然最显而易觉的那一种,是难以置信。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简直比当初不愿开口讲话的那段时日还要严重成千上万倍:他感到自己,似乎连人话,都已经不会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