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游戏竞技>我在无限世界当花瓶>第247章(1更2更3更营养液18.4W加更)

“小友,我言尽于此,剩下的时间,就由你好好考虑吧。”老头拍了拍唐宁的肩膀,他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楼道上空无一人,老旧的感应灯暗淡下去,外面的世界重归冷冰冰的漆黑,唐宁站在门前,他只需要打开房门就能回到看起来温馨又明亮的家中。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站在门前。

一种苦闷又窝火的情绪堆积在胸口,压得唐宁喘不过气来,他的四肢都是无力的,只有盘踞在胸膛的那股旺盛情绪在独自汹涌。

如火一样的痛苦将他构思好的未来全部瓦解冰消。

他曾经决定放弃一切,只和妈妈呆在这个世界,现在却发现这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饱受煎熬。

唐宁缓缓蹲了下来,他蜷缩在门口,闭上眼,一个字也不想说,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去动。

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动静,灯光倾洒一地,照在了唐宁身上,门内是喧嚣的,他听到苏安云说:“小宁,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唐宁也想这么问自己。

他那终于坚定下来的信念被彻彻底底打碎了,连带着他的脊梁、他的勇气、他所有的一切也都跟着化为了碎片。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要怎么做了。

我最想得到的东西,已经开始离我而去了……

修长有力的手扶起了唐宁,唐宁就像喝得烂醉的人,他的脖子弯着,脑袋耷拉着,连头上翘起的发丝也蔫蔫的,他将大半的力气都压在苏安云的身上,鼻梁压在了苏安云的颈窝中,苏安云身上深深浅浅的清香萦绕着他。

“是哪里不舒服吗?”低沉的声音充满了关切的意味。

只要唐宁有任何一点的不适,他都会如此关切,这种毫不掩饰的偏爱是唐宁一直都知道的。

他也知道苏安云对待别人的冷漠。

他一直都知道。

唐宁突然咬了一下苏安云的锁骨,他咬得格外用力,快要将苏安云咬出血。

即使是苏安云在这样猝不及防的状况下,也微微吸了一口气。

像会咬人的小狗一样的唐宁却一个人红了眼眶,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点气音,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什么意思的质问——

你也知道吗?妈妈留下来会痛苦,你是不是知道?

唐宁病怏怏地抬起眼看向苏安云,发丝后的眼睛被泪水蒙着,眼周一圈都是病态的红。

他的牙齿还咬着苏安云的锁骨不肯松开,鼻头却跟着染上了一点红晕。

那张俊秀的面容再一次被心疼的神情笼罩了,苏安云伸出手,充满怜惜地抚摸过唐宁蹙起的眉头,渗出泪水的眼尾。

微微的痒。

唐宁闭上眼,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牙齿用力咬住唇瓣,整个人充斥着快要破碎的脆弱。

下一刻,他重新睁开眼,跃过苏安云去看屋内的场景。

唐宁看到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坐着妈妈的身影,电视机屏幕在放着综艺,是当下流行的娱乐节目,妈妈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里面的主持人装傻充愣,她也时不时发出一点笑声。

这笑声并没有多少真切的情感。

妈妈一直都不喜欢看这种和娱乐圈相关的综艺,她喜欢看相亲类的综艺节目,当她将电视调成这种年轻人会看的节目时,其实只有一个目的。

女人回过头,她看向门口的唐宁,开口问道:“要一起来看吗?”

唐宁望着沙发上神态自若的妈妈,他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到任何痛苦,可是那张脸上的皱纹、晒黑的肤色已经写上了时间赋予给她的痛苦。

他和妈妈对视,攥住心脏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一点一点收缩,唐宁没有丝毫力气,他就像坏掉的机器人,有些卡顿地点了点头。

妈妈往旁边移了一点,给唐宁让出了一个位置。

唐宁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正常,他一步一步朝妈妈走去,妈妈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那电视机里传来的一阵阵观众爆笑让唐宁有些恍惚,他坐在了妈妈旁边,和妈妈保持着一个巴掌的距离。

他想去靠近这个存在,又怕自己会让她痛苦。

可是她已经在痛苦了。

妈妈看着屏幕上的嘉宾晒出童年照,她点评道:“还是宁宁你小时候的照片最好看,妈妈都给你存着那些照片呢。”

苏安云在这个时候也找了个位置坐下,他跟着看向电视,那些嘉宾发的童年照里还有父母的出镜,他看到那些老照片后夸赞道:“阿姨年轻时的样子也是最好看的,像以前的港星。”

对于苏安云的奉承,妈妈没什么回应,她将嗑好的瓜子放在盘子里,递给了唐宁:“要吃吗?”

唐宁缓缓伸出手,抓了一大把瓜子仁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瓜子香喷喷的,妈妈问他还要不要,他继续点头,耳畔传来了大笑声,原来是电视里的主持人和嘉宾笑的太过用力了,他们笑得蹲在地上,似乎眼泪都要笑出来。

有这么好笑吗?

唐宁又抓了一把瓜子,他不停咀嚼着,浓郁的香味在他口腔中弥漫,妈妈嗑了那么久的瓜子,被他一下子就吃完了。

“吃这么多,嘴干不干?”苏安云给唐宁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唐宁面前的茶几上。

唐宁呆呆看着水杯上的倒影,坐在沙发上的他们都被拉得扭曲变形,电视机里的缤纷色彩也隐约倒映在杯中,那属于人的笑声在唐宁耳边不断环绕着,似乎是妖魔鬼怪在嬉笑着他。

“这么坐着有点无聊,我们正好三个人,要来打局斗地主吗?”苏安云微笑着问道。

茶几上除了果盘外,还有一副扑克牌,家里如果来客人了,妈妈会和别人简单打一下扑克。

打牌是妈妈为数不多的爱好,另外一个爱好是打麻将,她以前打得很凶,有一次钱输得多了,就下定决心再也不打,后来也真的没有去打过麻将,只是很偶尔会在家里打局扑克。

“行啊。”妈妈难得回应了苏安云,“惩罚是什么?”

惩罚?

即使是神情恍惚的唐宁在听到打牌输了还要有惩罚时,他也浑身一震,从混沌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了刹那。

什么惩罚?打牌一般比钱,输了最多输一点钱,可是看妈妈现在的样子,肯定不是单纯的比钱。

“阿姨觉得应该是什么?”苏安云看起来很尊敬长辈。

“输了就往头上贴条子。”妈妈道。

听到妈妈这句话,唐宁紧绷的状态才稍稍松懈了下来。

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些就好。

“好,我去找一下纸条。”苏安云站起身,他还没走出沙发附近,妈妈又道:“宁宁身上不是有纸条吗?”

唐宁呆呆地和妈妈对视,妈妈不躲不避直视着他,似乎看到他的口袋里真的有纸条,唐宁在这样坚定的眼神中,他也不由自主将手伸进兜里摸了一下,没有什么纸条,只有一张符箓。

......等等,符箓?

这是什么意思?!

妈妈这是要让他往她头上贴符箓吗?

唐宁不可置信地盯着妈妈,这张符箓对鬼怪有伤害,难道妈妈是借着打牌的名义找机会被他超度吗?!

不,他现在还没有准备好......

唐宁心慌意乱,抓住符箓的手已经快把那张可怜的符箓攥得稀巴烂。

和唐宁复杂慌乱的模样不同,妈妈的神情依然是镇定的,似乎只是让唐宁找一找口袋里有没有普通的纸条。

唐宁不说话,妈妈也没有再说话。

一旁的苏安云见到这一幕,他默默转身进入房间去找纸条,客厅一时间无人开口,只有电视机里传来的欢快笑声。

唐宁看到那些缤纷的彩光落在妈妈的脸上,妈妈平静的面容上没有什么神情变化,而唐宁却快要支撑不住表面的冷静,在妈妈问出“怎么了”的时候,唐宁终于支撑不住道:“我、我现在不......不想贴你......”

“我现在也不想被你贴。”妈妈的话让快要哭鼻子的唐宁愣住了。

唐宁看到妈妈理所应当道:“亲兄弟明算帐,即使你是我儿子,我等会儿打牌的时候也不会特地让着你的。”

唐宁茫然地眨了眨眼,他的眼睫上挂着一滴泪珠。

“你这个小笨蛋你打得过我吗?还你贴我纸条,我贴你还差不多。”妈妈嘟囔了一句,显然觉得唐宁刚才的话十分离谱。

唐宁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所以刚刚是他想多了吗?妈妈没有那个意思?

还没等唐宁想明白,苏安云就已经找到了白色纸条和胶布,他们三人一起坐在沙发上,“谁负责洗牌?”苏安云问。

妈妈看向了唐宁,“宁宁去洗牌。”

唐宁拿起扑克牌,他并不常打牌,所以洗牌的方式很笨拙很缓慢,不过苏安云和妈妈都没有催促的意思,他们看着唐宁洗了一遍又一遍,等洗完了牌,翻牌的任务妈妈和苏安云也一致交给了唐宁。

他们玩的是斗地主,需要翻出一张地主拍,这一张牌正面朝上夹在所有牌里,之后谁摸到谁就要做地主。

唐宁将牌放在了茶几上。

三只肤色大小不同的手伸向了那叠扑克牌,唐宁抓到的第一张牌是一张大王,他盯着手里的唯一一张牌发愣,妈妈和哥哥抓牌的速度都很快,只是眨眼间又轮到了唐宁抓牌,唐宁伸出手抓了第二张,是一张小王。

即使唐宁不是经常打牌的人,他也知道他的手气实在是太好了,他握着手里的两张牌看向哥哥和妈妈,大家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没有人透露自己的牌是好是坏,唐宁也不说话,三个人闷头抓着牌,唐宁发现自己接下来的手气就一般了。

随着一次次的摸牌,很快,属于地主的那张牌越来越近了。

谁会抓到地主?

妈妈伸出手抓走了地主牌上的那一张扑克,摆在唐宁面前的就是正面朝上的地主牌。

怎么会是我?

唐宁有点懵。

谁抓到了这张牌,就要和另外两个人对抗。

唐宁认为自己的牌技不如人,如果苏安云和妈妈联手出牌对付他,他百分百会输。

“这把宁宁是地主。”妈妈道。

“不一定,抓到这张牌的人有权选择放弃当地主,将机会让给别人。”苏安云淡淡道。

“为什么要放弃?如果现在拿到的是好牌,地主有先出牌的机会,出牌是什么顺序至关重要。”妈妈又道:“如果手里抓的是一手烂牌,就更要抓住了,最后几张属于地主的牌也许能改变局面,反正牌已经很差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再说了,也许其他人抓到的也是烂牌。”

“有些人天生就不喜欢抓到这张牌。”苏安云说:“由小宁自己来决定。”

唐宁有些茫然地听苏安云和妈妈交流,他又看向看着手中的牌,除了一开始抓到的大王和小王之外,他后面抓到手的牌其实并不太好,都是很小的牌,没有一张K、A和2。

现在还有三张属于地主的底牌背面朝上。

在确认地主之前,这三张牌别人都没有权利翻过来。

“宁宁,你想好了吗?”妈妈问。

唐宁想,他应该抓住这张牌。

因为只有他做地主,他才不会帮着哥哥或妈妈中的一人去伤害另一人,即使是输了,输家也只有他一个人。

“我要了。”唐宁把最后三张牌翻了过来,都是很小的牌,可这三张牌却让他手里出现了四个三的炸,还有两个顺子。

唐宁呆呆看着手上突然变好的牌,他又看向苏安云和妈妈。

“出牌前先想好自己这把要怎么打,不要随随便便就出了。”妈妈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

苏安云笑着道:“只是家里的娱乐活动,输了也就输了,小宁不需要有压力。”

确实,只是普普通通的娱乐而已。

“456789。”唐宁打出了一个顺子。

苏安云抽走了手中的一片牌,按在了唐宁的牌上,那上面是“8910JQK”。

妈妈没有要牌。

唐宁犹豫了一下,将四个三放了出去,他没什么想赢的念头,所以打得随心所欲。

苏安云笑着出了四个A。

唐宁有点看蒙了,他原本还以为自己有四个三已经很厉害了。

苏安云之后是妈妈出牌,大概是没有炸的缘故,妈妈还是没出牌。

这把能比四个A大的恐怕也只有唐宁手里的王炸了,唐宁想了想,他直接把王炸抛了出来,苏安云摸了摸鼻子,有点无奈道:“这可要不起了。”

苏安云说着又夸了唐宁一句,“小宁这把手气很不错啊,两个炸。”

虽然只是在打牌中暂时压住了苏安云,但听到苏安云的吹捧,唐宁心里的感觉还是有一点奇妙,他看向妈妈,妈妈到现在为止还一张牌都没有出过,她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唐宁又出了一个顺子,是“78910JQ”,他现在手上还剩下两张单牌,按照游戏规则唐宁报备道:“还剩两张。”

他感觉自己大概率是要输了,因为他剩下的两张牌都很小,分别是4和10。

“是对子吗?”苏安云猜测道,他一边猜测,一边从拿出了四个2。

唐宁的眼睛微微睁大,他以为自己的牌已经不错了,在唐宁惊愕的目光中,苏安云含笑道:“我只剩下三张牌了,有人要吗?”

他这是在明知故问,王炸已经被唐宁打了出来,在场没有人手里会有比四个2还要大的牌,在唐宁和妈妈的注视下,苏安云出了三张K,他摊开手,“看来这局是我赢了。”

唐宁点头,虽然输的人是他,但唐宁心态很光棍,他本来就没觉得自己会赢。

苏安云拿出唐宁要贴的白条,他心情不错地选了一个唐宁眉心的位置给唐宁贴上。

苏安云贴完轮到妈妈去贴,妈妈和苏安云是队友,她刚才一整局都没有出牌的机会,现在被苏安云带飞后,躺赢的妈妈表情却并不开心,她撕下一张白条按在唐宁的下巴,有点不悦道:“笨!这么好的牌!你这么早把王炸打出来干什么?最后手里居然给我只剩下4和10......”

脸上多了两张纸条的唐宁茫然到有点可怜地看着妈妈,妈妈则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不停和唐宁念叨着该怎么打。

他们又打了几把,有唐宁抓过地主,也有苏安云抓过,唐宁抓地主的时候都输得很惨烈,唯一一把苏安云抓到地主时,妈妈显得很高兴,她对唐宁说:“这一把我会带你赢的。”

可是她还是打输了。

唐宁是一个笨蛋队友,总是不能好好配合,而苏安云不仅每次牌抓得好,头脑也特别清醒。

玩了好几轮,唐宁脸上的白条子最多,妈妈脸上也有两根,唯独苏安云是白白净净一张脸,风轻云淡看着唐宁和妈妈。

每次妈妈都会说,“下一把、下一把我们两个人一定会赢。”

唐宁对赢没什么执念,他打牌也不在乎输赢,每次输得都心如止水,只是妈妈却像打出了真火,格外不服气,看苏安云的眼神都是明摆着的阴冷。

唐宁其实有点不理解妈妈对赢的执念,在他眼里这只是很普通的扑克牌,苏安云看起来也对输赢不在意,毕竟他一直在赢。

每一轮打牌的时间都很不长,似乎没过多久,可是一轮又一轮下来后,时间转眼间就到了深夜12点,唐宁已经有些困了,他顶着满脸的条子打了个哈欠,脸上的白条随着唐宁的动作微微颤抖。

苏安云看到了唐宁困倦的眼神,他放下了手中的牌,对妈妈说道:“阿姨,要不我们今天先停下来吧,这么晚了,小宁该睡觉了。”

妈妈听到这句话,再看了看唐宁困倦的模样,这才放下手中的牌。

唐宁见这游戏终于停了,他自己去撕脸上的纸条,纸条粘上去容易撕下来麻烦,特别是唐宁脸上的皮肤很娇气,每撕一下都会让唐宁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妈妈看着唐宁撕下纸条后留在脸上的红痕,她动了动唇,才道:“唉,你怎么......赶紧去睡吧,好不容易调好的作息可别今天又乱了。”

说着妈妈站起身,看样子准备离开,唐宁也顾不上一条一条慢慢撕了,他两只手一抓,胡乱地将脸上大片的纸条一起撕下,声音因为疼痛微微发颤:“妈妈……”

女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唐宁。

坐在一旁的苏安云也同样看向唐宁。

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唐宁小声道:“妈妈,我想和你谈一谈。”

“都这个点了,有什么事先睡,明天再说。”妈妈拒绝了唐宁。

“可是……可是我不想拖到明天。”灯光摇晃在唐宁湿润的眼眸里,他一眨不眨望向妈妈,眼里充满了祈求。

面对唐宁这样柔软的目光,妈妈冰冷的神情也松动了片刻,她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最后妈妈看向了唐宁旁边坐着的苏安云:“安云,你先回去睡吧。”

苏安云站起了身,他有些怜惜的抚摸了一下唐宁脸上的红痕,“早点休息。”

苏安云走了之后,客厅只剩下了唐宁和妈妈两个人。

他们面对面静静地坐着,此刻妈妈的脸上没有恐怖的鲜血和尸斑,除了气色有些差,看起来过于苍白之外,她就像一个正常的母亲。

唐宁有些贪婪地注视着这一幕,似乎想要用视线去描摹妈妈的轮廓,将妈妈的模样烙印在脑海中,其实在打牌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偷偷地看着妈妈,看着正常的,令他眷恋的妈妈。

“光看我干什么?有什么话快点说。”妈妈的话是这么说的,可是比唐宁的目光还要强烈灼热的视线就落在了唐宁脸上。

“妈妈......”唐宁没有再犹豫,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一直在痛?”

“是啊。”妈妈摸了一下自己的腰,又碰了碰肩颈,“这不都是老毛病了吗?腰啊背啊手啊腿啊,哪哪都酸。”说着妈妈揉了几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唐宁说了几下,却被自己随着言语吐露出来的情绪打断了,“我是说你......”

“不过还好。”妈妈若无其事道:“习惯了就不痛了。”她说这番话时的神情看起来还是那么淡定从容,似乎什么都无法摧垮她的意志。

可是怎么可能不痛?唐宁还记得之前妈妈受伤时崩溃的哭泣,当时唐宁以为是那样的伤很痛苦才会让妈妈崩溃,可是现在一回想,是不是妈妈每天忍受的痛苦已经濒临她忍耐的极限,所以接下来再多来哪怕一点痛苦,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唐宁望着要强的妈妈,对方的神情无懈可击,看不出丝毫破绽,可唐宁看着这样的妈妈,却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去拥抱对方的冲动。

他伸出手想要摘下自己的戒指,下一刻,唐宁听到妈妈突然拔高音量的声音:“宁宁!”

摘下戒指,很有可能会让妈妈失去理智。

唐宁缓缓移开了触碰戒指的手,又用力紧握住了自己的手掌。

“妈妈......”唐宁低下头,他不敢和妈妈对视,他怕自己一旦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就无法说出那些话。

“妈妈,你之前不是和我说,你这几天要出去旅游吗?”唐宁的声音在缓缓颤抖,抓住右手的左手也握得越来越紧,紧到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根根迸发了出来,“我觉得妈妈......多出去看看走走,散散心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这样身体就不会再痛了。”

每说一个字都好像有什么东西往他的心里插了一刀,让他的整颗心变得千疮百孔。

“妈妈明天……就走吧。”

唐宁低着头,看不见妈妈的神情,也没有等到妈妈的回应,但他不敢抬头,也不敢继续说话,他怕自己一旦开口就会改变态度,自私地求妈妈别走。

理智上他知道妈妈强留在这世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着痛苦,可情感上他还是不愿让妈妈离去,如果真的有选择的办法,他希望他可以代替妈妈承受着那些痛苦。

“走,是肯定要走的。”妈妈的这句话让唐宁的心沉了下来,一点一点沉进了看不见的深渊,每次的呼吸之间,唐宁从气管到胸腔都在一阵阵地发疼。

“不过不是现在,你马上就要十八岁岁生日了,这么重要的日子,妈妈怎么可以错过?”妈妈的声音难得温和了下来:“到时候啊,我们举办一场大大的生日宴会,你把你的朋友们都叫过来,说起来我还没怎么了解过你身边的那些朋友,我也得好好地看看他们,看看他们能不能是你一辈子的好朋友,这样啊,我才能放心地走。”

明明是唐宁准备好的放手,也是唐宁先说让妈妈走,可是“走”这个字被妈妈一次又一次提起时,他依然无法承受。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聊。”妈妈站起了身,她对唐宁柔声道:“晚安。”

随着妈妈的离开,客厅只剩下了唐宁一个人。

他关掉了欢声笑语的电视,似乎也从电视里放出了一只巨大的随时都要吞噬他的怪物。

他真的被这只怪物吞噬了,他的心一点也不剩,空荡荡的。

唐宁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坐了多久,他最终才迟缓地站了起来,缓缓走向房间,回到自己的卧室,倒在床上。

怎么会这样?

唐宁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了这个问题。

他想他现在应该坚强起来,去接受这一切,这一切其实也没多糟糕啊,他在这个副本终于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妈妈,享受到了久违的妈妈的关怀,这几天的时光都是他偷来的,哪怕短暂也没什么计较的,有多少人连哪怕一分钟的重逢都没有?

所以他在遗憾什么?能得到这几天的时光已经很不错了,等生日宴一过妈妈一走,他甚至还可以和他的队友们一起回到现实世界,这种条件难道不好吗?和其他人相比,他难道不是格外幸运吗?在这个A级副本,他简直就是最幸运的一位了,他的家都是爱他的人,在这里只得到了关爱,没有得到什么伤害……

等等。

唐宁忽然愣了一下。

是啊,他在这个家里只得到了爱,没有得到什么伤害。

妈妈虽然是厉鬼,可妈妈一直没有去真正伤害过他,虽然有他戴着戒指的缘故,能让妈妈维持一些理智,但如果他的家的危险是妈妈的话,这个A级副本对他来说还是太过轻松了。

毕竟迄今为止,除了他内心承受一些煎熬之外,没有给他带来什么真正的伤害,而妈妈现在甚至开始自己主动提醒唐宁要放手。

如果真正的危险是苏安云的话,苏安云也一直都在帮助着他,哪怕现在他面对的是恶意完全释放出来的苏安云,对方的恶意也只不过是想要留下他,和他在一起罢了。

可是这样的恶意对唐宁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威胁啊,因为在卡牌世界里,除非接下来他会死在这个副本,或者受到严重的污染,他才有可能永远留在这个副本里面再也出不去。

而苏安云只是和他黏在一起,根本没对他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等生日宴的时间一到,唐宁就会自动离开这个副本。

这样一想,实在是太过奇怪了,在如此惨烈的A级副本,每个人的家都危机四伏,每个人都在死里逃生,只有他的家格格不入,家里有爱他的妈妈,爱他的哥哥,如果单单只看他的家,那简直比新手副本还要轻松。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唐宁不相信卡牌游戏会对他这么好,肯定是他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他到底遗漏掉了什么?!

妈妈是鬼,哥哥是有特殊能力的存在,应该是人,妈妈和哥哥是对立的,还有呢,还有什么?今天妈妈为什么突然说要打牌,为什么说要贴条子?为什么输了这么不开心?

唐宁绞尽脑汁思索着,一定还有什么是他漏掉的,对了对了,那个补品!

唐宁想起来了,他本来出去找老道士就是想要问问那个补品的事情,这也是唐宁一直不理解的。

为什么哥哥之前为什么要一直吃补品,那个补品又是什么东西,具体有什么功效等等,当时唐宁准备去问老道士,结果老道士说的话直接震撼了唐宁,让唐宁忘记了其他事情,浑浑噩噩就回到了家中。

现在老道士已经走了,不知道要怎么联系……不对,他有老道士的联系方式!

唐宁迅速拿出了手机,一开机就有很多的信息弹了出来,都是队友们发给他的消息,可是唐宁现在没有时间去点开那些消息,他急急忙忙找到了老道士的联系方式,申请加为好友。

现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唐宁本来以为不会得到对方的回复,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唐宁的申请刚刚发过去,老道士就点击同意了。

“道长,我有事情要问您!”唐宁急急忙忙发消息道。

老头回他:“说吧,什么事情?”

“今天您来我家做客,也看到了我妈妈面前的那碗补品,红汤,里面有血块,您应该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吧,请问您可以告诉我吗?”唐宁飞快打字道。

“此为鬼血,其色如漆,味苦,性阴寒,若以妙法处置,则大补。”

......鬼血?

“但求中有个关窍,若非鬼物心甘情愿献出,则为剧毒,服者必死无疑。”

唐宁盯着老道士发来的消息,他感受到了一点异样。

要鬼物心甘情愿献出?厉鬼一般都是凶残暴戾的,鬼去献血就听起来很离谱,他一开始还以为这可能是苏安云或者妈妈去威逼利诱其他鬼物取来的血,现在一看唐宁却有点不确定了。

唐宁问:“取了鬼血对鬼有什么伤害?”

“上药三品,神与气精,人各有精,精合其神,神合其气,气合体真……从本质上来说,人和鬼其实是差不离的,血乃精气所化,人若失精气,气尽而人亡,但总算人还是有口活气的,慢慢养回来就是了。”

“鬼与人的差别,就是少了这一口活气。”

唐宁看到道士发来的消息,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什么意思?”

“鬼没有补回来的余地。”

唐宁的瞳孔微缩。

对鬼伤害如此之大的鬼血,是怎么天天出现在他家的?

眉头用力蹙起,唐宁死死盯着这一句话,他心中冒出了一个他不愿去相信的念头。

“我家里的鬼血......道长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吗?”

“小友应该已经猜到了。”

唐宁愣愣地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是令堂献出的血。”

他的猜想就这么被证实了。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让妈妈如此痛苦和虚弱的原因原来是哥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迷雾覆在唐宁心目中的那个家上,唐宁感觉他的世界在天旋地转,他茫然地打字道:“哥哥为什么一直在喝妈妈的鬼血?”

对面沉默了一下,“我不能说。”

唐宁又问了几次,那位老道士还是不肯说。

“道长,那您能不能告诉我,有什么方法可以缓解我妈妈的痛苦!”唐宁已经不想让妈妈再独自去承受这些了,妈妈说要等唐宁生日宴结束再走,那就意味着妈妈还要忍受三天的痛苦,想到妈妈现在无时无刻都承受着痛苦,唐宁就感受到了莫大的煎熬。

“有是有,但那个法子太阴损了。”

“是什么?!”唐宁没想到这位道长还真的有方法,他紧张地等待着老道士的回复,不过对方接下来说的是什么,哪怕是要唐宁去摘天上的星星,唐宁都想去试试。

结果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那位老道士的回复。

对方不想告诉唐宁。

唐宁无法接受,他又发了几条消息,对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复,唐宁用手捂住头,他不断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唐宁重新给这位老道士发消息,这一次不是什么苦苦哀求,而是发了一堆百度资料,上面有很多血腥愚昧的信息介绍。

唐宁:“是这些吗?”

唐宁:“如果您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认了,我会一个个试过去。”

打下这行字的时候,唐宁的眼里有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疯狂。

他好像被一只可怕的怪物操控了,这只怪物会让他伤害身边所有,包括他自己。

“……好吧,你可听说过借命一说?”

唐宁看到老道士终于有回应后,他紧绷的状态才恢复了一点正常的模样。

“借命?是指拿命给我妈妈吗?”唐宁问。

“你知不知道打生桩?”老道士问。

“我知道!”唐宁没想到自己会遇到河神那个副本的一些知识点,他飞快说了一遍。

“对,有些人会假装穷苦人朝别人借衣服,如果把衣服给他了,他就会那这衣服钉在桩上,衣服的主人很快就会生病去世,除此之外还有人会在桥边放一些红包,捡了红包的人如果用了里面的钱,也会大病一场。”

“借命和这样的原理其实差不多,不过更严苛一点,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借命,有的人天生命格贵重,寻常人是无法随意借命给他,还有的人命硬,普通人也抵不上他的命......而令堂的命格并非寻常的命啊。”

老道士讲了一堆东西,唐宁看到后面的那些严苛条件反而激动了起来,他发消息道:“道长,我的命格是不是很贵重?”

“是。”

唐宁毫不犹豫道:“那请您教我怎么把我的命借给我妈妈吧!”

对面没有再回他。

唐宁有点急了,“道长,如果我自愿去借命,这件事也不算什么阴损事情啊,对我来说,我是心甘情愿的!”

他又用刚刚的法子去威胁道长:“实在不行我一件一件去试试,我把钱给妈妈......”

唐宁打字打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

这一刹那,很多零散的信息都从暗处浮现了出来,变成了一根根线,这些线看起来四面八方毫无联系,却交集在了一点。

苏安云一次又一次将钱递给他的画面闪现在了唐宁的脑海中。

唐宁呆呆地拿着手机,看着道长发出来的信息。

“唉,小友啊,你自己的命都是向别人借的,又哪里来的命去借给令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