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

  特别像一周前,阿止来沈家给傅壹画的那张。

  傅凛狐疑地眯起眼睛, 仔仔细细地打量周远江身边的这人。

  凌厉的剑眉、英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寡情的薄唇……

  此人的五官与傅凛在那幅画上见到的, 极为神似。

  让人不得不有所怀疑。

  可惜当时画成之后,那辣鸡干尸并未戴上画皮试用。

  所以傅凛也没有真切地见过那张画皮的上脸效果, 实在无法确定眼前的这人究竟是不是那个恶心的干尸。

  傅凛正紧盯着沈渊, 皱眉沉思。

  坐在他旁边的顾玄铭突然轻轻推了推他。

  “嗯?”傅凛疑惑地应了一声。

  顾玄铭附在他耳边低语道:“那是个死人。”

  傅凛猛地握紧拳头, 眸光暗沉, 嘴边的狞笑一点点加深。

  果然是他!傅壹!!!

  这坨狗屎,竟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面前。

  当他傅凛是死的么?!

  这回如果不把这干尸的吊剁成十段, 他就不姓傅。

  傅凛只要一想起这个狗东西是如何强迫他、猥/亵他, 想起他是如何在他嘴里射出满满的“尸液”。

  他就止不住地恶心反胃, 浑身颤抖, 愤怒得连神经末梢都在疼痛。

  傅凛冷笑一声,凶残地盯着傅壹。

  只见对方迟疑地弯了弯嘴角,冲他浅浅地笑了笑。

  傅凛差点捏爆手里的茶杯。

  艹, 笑什么笑?!

  这坨屎竟然还挑衅他?!

  沈渊眼神漂浮, 他轻咳了一声, 收回视线,态度良好地向主座上的中年男人点头:“周家主,您好。”

  “沈……九?”周家主扬扬眉宇, 语气在沈字上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沉默了一瞬间,他随意地摆了摆手:“都坐吧。”

  周家主的话音刚落下, 傅凛便眯起大眼睛,笑得和煦又热切, 他指了指他身旁的红木长椅,朝沈渊招手:“这里还有空位,坐我旁边吧。”

  沈渊看着自家媳妇过于热情的笑脸,背上的肌肉止不住地紧绷起来。

  他不知道阿凛猜到了多少,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可不敢怎样,老婆喊他过去,他能不过去么?

  当然不能。

  就算座位上铺满了榴莲皮,他也必须面带微笑地坐上去。

  “好。”沈渊木着帅脸,谨慎地坐到了傅凛旁边。

  傅凛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沈渊一眼。

  沈渊内心万分慌张,表面上却依然弯着嘴角,笑得像一个傻缺的向日葵。

  见到这一幕,其他人都深感莫名其妙。

  周远江有点震惊,又有点欣慰。

  他们的计划太顺利了!

  沈九还没展开他的勾/引行动,周远泽竟然直接对他产生了兴趣,主动出击,要求同坐。

  事情顺利得让周远江觉得自己身上的病症都好转了几分,不再撕扯一般得巨痛了。

  周远江瞄了眼坐在一起的沈九和周远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某物,暗暗感慨道,看来他准备的迷药和催/情药,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他遗憾地摇摇头,随即又不屑地嘲讽一笑。

  他这傻逼哥哥果然没有脑子,压根不足为惧。

  刚刚那种情况,在他们父亲的眼皮底下,周远泽更应该邀请他的弟弟同坐,尽量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样子。

  而不是色心大起地请一个素未谋面的帅哥。

  思及此,周远江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他们的父亲。

  周家主果然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顾玄铭也奇怪地看了看旁边的两人,他审视了沈九半天,忽然若有所悟。

  他不认识沈九,也找不出沈九身上的任何破绽。

  然而,正是这种完美得近乎毫无破绽的状态,让顾玄铭一下子联想起了沈家的某只狗东西,阿泽的对象,沈渊。

  再结合阿泽那狰狞、诡异的态度,顾玄铭觉得这只鬼是谁,他已经不用猜了。

  “沈九?这名字可真有意思。”傅凛微笑着捏了捏沈九的手臂,星星点点的灵力不着痕迹地渗入男人的体内。

  沈渊头皮发麻,他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忍受着自家媳妇往他体内塞着奇怪的灵力。

  “是吗?”沈渊勉强扯了扯嘴角,低声回答。

  周远江温顺地坐到傅凛对面,一脸乖巧地向他打招呼:“哥,好久不见。”

  傅凛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懒得理会这个小炮灰。

  他的心思全集中在身旁的某干尸身上。

  他得抓紧时间了,这走尸明显在惧怕强大的周家主,不敢轻举妄动。

  傅凛暗暗窃喜,他要趁机多给他下点好东西。

  “这几年哥哥过得还好吗?”周远江问道。

  傅凛敷衍道:“挺好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背着众人的视线,在沈九背上贴了好几张强力的镇邪符咒。

  沈渊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压抑着身体里□□的阴气,任由媳妇乱来。

  周远江继续扯了几句家长里短,傅凛全都嗯嗯啊啊地随意敷衍了。

  这不配合的态度让周家主再一次深深皱起了眉头。

  “远泽,你……”周家主犹豫地开了口,却并未把话说完,他实在没什么立场去责骂周远泽。

  毕竟这么多年来,只有他们对不起周远泽的份儿。

  周远泽与他们有再多的隔阂也是正常的。

  最终,周家主长叹了一口气,转头对自己的小儿子说道:“远江,我记得几年前,你把小泽的剑带回来了,现在……物归原主罢。”

  周远江懵了一下,小声解释:“那把剑,失窃了。”

  断魂剑确实有一段时间在他手上。

  五年前他正缺一把趁手的桃木剑,恰逢他那便宜哥哥过世,名剑断魂遗落于沈家。周远江便借周家之名,前往沈家索取断魂剑。

  沈渊很轻易地把断魂扔给了他。

  轻易得让周远江怀疑其中有诈。

  可他拿到的断魂,确确实实是那把传说中的断魂剑,材质独特,非金非木亦非钢,剑身上镌刻着重重叠叠的玄秘咒文,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神圣微光。

  每一寸微光都隐隐与他的气运相合,这把剑就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得一般。

  周远江兴奋地想将灵剑收为己用,却不料这剑似是有灵性一般,处处与他对着干。周远江并未生气,反而对这把剑的兴致更浓烈了。

  他施尽手段,强行压制了断魂剑。

  可不等他带着断魂剑出门大展神威,古朴的长剑却无故遗失了。

  对于这件事,周远江至今都恼怒异常,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偷,竟敢动他的东西。

  “大概三四年前,突然不见了。”周远江如此说道。

  周家主并不相信周远江的说辞,他沉下脸色:“拿出来。”

  周远江憋了一口气:“真的失窃了。”

  “我的剑,在远江手上?”傅凛眨了眨眼睛,不要脸地顺着竿子往上爬,他单手撑起下巴,微微挑起了嘴角,“什么时候还我啊?”

  一边的顾玄铭倒是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咳了两声。

  断魂剑是白梓炎去偷的,但顾玄铭提供了关键的技术支持,算是盗窃罪的共犯之一。

  周远江憋得肺疼:“我……”真的被偷了啊,他好委屈好委屈。

  “远江!”周家主严厉地低喝一声。

  周远江吸了一口气,他还没说什么,猛得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咳出好大一口猩红的血液,大脸煞白,摇摇晃晃地靠着椅背,不断喘息。

  周家主脸色微变,忙起身给儿子顺了顺气,并翻出药片让周远江服下。

  “真不……咳咳,在我这……”周远江断断续续地说道。

  中年男人沉默了半刻钟,他转头看向傅凛:“远泽,要不算了吧?不过是一柄剑而已。”顿了顿,他沉稳地补充道,“回头我再找一柄给你。”

  傅凛嘴边的笑容淡了几分,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周家主又转眼看向顾玄铭,他也没心情再多做铺垫,直言道:“小顾,这回叔叔请你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什么求不求的,周叔直说即可。”顾玄铭连忙站起身。

  顾玄铭的父母向来与周家交好,顾玄铭小时候常常去周家玩耍,若不是他实在受不了周远江的性格。

  他们估计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顾玄铭默了默,猜测道:“……是关于周远江的病?”

  “没错。”周家主颔首,“远江还小的时候,我曾请你父亲为他卜过一卦,你父亲说,他一生顺遂,命至八十,可他现在……”中年男人沉重地叹息,他不过五十多的年龄,两鬓却已微微泛白,“昨天医院发了病危通知。”

  沈傅两人毫无波澜地坐在一边,没有哼声。傅凛甚至在心底暗暗感慨,现在的小炮灰真是太不能打了。

  他还没出手呢,这周远江咋就要病死了?!

  顾玄铭没多说什么,他问了周远江的生辰八字,随手摸出三枚铜钱,开始摇卦。

  他看着铜钱,一板一眼地记下爻象。

  抛完六次后,顾玄铭掐指算出结果。

  周远江一生略有波澜,寿数能到七十。

  命变差了一些。

  但也不至于现在就死。

  顾玄铭得出了结论,抬头告知众人:“远未到死期。”

  周家主的眉头却未放松半分。

  面色虚弱的周远江忽然开口问道:“那我哥的命数呢?”

  这话算是触到了顾玄铭的痛处,他脸色微微一暗,眉宇间尽是烦躁与不安。

  周家主也说道:“给小泽也算算吧。”

  “算过了。”老顾移开视线,执拗地回答,“他自会长命百岁。”

  听到这个回答,周远江整个人放松下来,懒懒散散地瘫在红木沙发上,不再忧虑。

  “远江当真能渡过这次难关?”周家主仍感到十分不安。

  顾玄铭:“按理说,应当万无一失。”

  不过……

  顾玄铭微微眯了眯眼,这件事确实有不少诡异之处,他观周远江面相明亮,气运更是恢弘无比。

  按理说,他压根就不可能患这将死之症。

  一定有哪里不对。

  “顾玄铭都这么说了,爸你还担心什么?”周远江的语气倒是轻快起来,“你难道还不信顾家的能力吗?来,喝茶喝茶。”

  “也是。”周家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众人品了一会儿茶,周家主又对傅凛说道:“明儿,随我回北京吧?”

  周远江猛地抬起头。

  傅凛怔了一下,摇头拒绝:“不了,a市挺好的。”

  “你该多认识点人了。”周家主语重心长地说着。

  傅凛不晓得这位周叔是个什么意思,但他对入主周家一点兴趣都没有,青年平淡地回答:“没必要吧?”

  “你小时候不是特别想回家么?”周家主放下茶杯,“怎么?改了主意?”

  周远泽……想回家?

  傅凛挑了挑眉头,那为什么没回去?

  对于“周远泽”这个人,傅凛的心情十分复杂。

  穿越前,周远泽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小说人物,傅凛并没有多喜欢《驱鬼》这本小说,看过就看过了,周远泽三个字也只是一堆普通的文字符号。

  穿越后,那就复杂了。

  虽说他是借着周远泽的身体活下来的,可要说愧疚或感激,那肯定是没有的。

  他在家里待得好好的,忽然穿越过来,被迫接手了周远泽留下来的烂摊子,他超级无辜的好么?

  感激个啥?

  甚至在面对那些认识“周远泽”的人时,傅凛每天都异常得不安与尴尬。

  他不知道别的穿越者是怎么克服这种情绪的。他反正克服不了,于是他借着自杀事件,不顾一切地直接办理了退学手续,重新去认识了一波朋友。

  后来,每年也就周远泽的母亲,他不得不去见一见。

  傅凛以前从未想过去处理周远泽的事情,他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

  可今天直面周家的这一切,他忽然心疼起这个人物了。

  《驱鬼》中的周远泽是周家最耀眼的天之骄子,他强大而坚定,善良而勇敢,是一个比主角顾玄铭还要完美的人设。

  每回遇到阴暗恐怖的鬼怪事件,只要周远泽一出现,无论是戏中人物,还是戏外读者,都忍不住生出一股安心之感。

  这样一个人物,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沦落至此,才会选择自杀?

  他想回家,却不能回家。

  为什么?

  他难道不是周家天经地义的下一任家主么?

  思及此。

  傅凛抬起眼,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好啊,我随您一起回北京。”

  ******

  品完茶后,周家主便回房去休息了。

  老年人一走。

  周远江立刻冲沈九挤眉弄眼,催促他赶紧行动。

  沈渊僵着身体不敢动。

  行动什么?

  阿凛一看就是啥都知道了。

  他都要被割吊了,还有什么可行动的?orz

  生无可恋。

  蛋蛋地忧伤,你们懂么。

  傅凛抓起走尸的胳膊,反向行动起来,他随口说道:“我最近学了一个新的邪术,你来教教我怎样?”

  他嘴上说着疑问句,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疑问,直接压着某只走尸,强行把他脱离红木沙发。

  周远江赶紧站起来,一边鼓励地盯着沈九,一边给两人指路:“书房在这边。”

  周傅两人联手将痛不欲生的沈渊推向了书房。

  顾玄铭不发一言地跟在这三只牛逼的沙雕后面,啼笑皆非地欣赏着这沙雕之戏,只觉观影效果极佳。

  傅凛把走尸拽进书房,关紧门后,立即摸出一堆刀器,狞笑起来。

  行了,他要开始割些什么了。

  傅凛一手举着水果刀,一手捏起法诀,发动他刚刚贴在沈渊身上的各种镇邪之咒。

  随着他的动作,房中金光大盛,耀目的光芒与走尸身上浓烈的阴气交错相争,不断发出“滋滋”的声响。

  沈渊闷哼了一声,他眼神逐渐放空。

  明明被无数金光灼烧着,男人却毫无心思去理会这些。

  他是不是应该先把液体取了……

  沈渊默默思考着。

  反正都要死了,再作波死似乎也不会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什么榜单嘛,三天咋写一万三 o(╥﹏╥)o

  啊,这两天涨了好多作收哎,我好像快从一个不存在的真空作者,变成小透明作者了,开心,么么哒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