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竞霆这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溪没有隐瞒:“高衡不知道为什么要退出,他推荐了我。”

  高竞霆说:“你没问他原因?”

  陶溪说:“问了,但他只说‘有事’。”

  陶溪说的每一句都是大实话,所以对上高竞霆审视的目光时他也坦荡无比。

  高竞霆说:“那你也回去准备吧。”

  陶溪点点头,大步迈了出去。

  高竞霆坐回正中央的椅子上。

  高衡在这个节骨眼退出军演,实在很不合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弃这个几乎等于坐享其成的机会?这个时机抓得太巧妙了,世界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

  高竞霆眉头一跳,猛地想到高衡与容裴相处时的情景。

  每一次他几乎要走向极端时容裴总能适时地反应过来,容裴哄他哄得很习惯,最清楚他的承受能力是多少——每一次总是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恰到好处地把他捏在手里。

  这一次也是一样。

  这一次他也还是被哄着、被让着的那个。

  高竞霆握了握拳,站起来看向桌上摆着的沙盘。

  他还太弱了,只要别人有心,眨眼间就能让他那点微薄的力量溃不成军。如果今天的对手不是容裴,那他该怎么应对?如果对手是别人,会对他退让、会对他心慈手软吗?

  高竞霆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找一个更狠心的对手。

  帝国某一人决策者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胜利者都是从失败里走过来的。”

  现在他就算失败了结果也不会太惨烈,所以没什么好畏惧的。

  就在高竞霆暗暗下定决心的时候,陶溪突然发来通话请求。

  高竞霆接通之后陶溪说:“……李斯特先生想见你。”

  听到“李斯特”,高竞霆有些震惊,脸色却没有表露分毫:“你带他进来吧。”

  李斯特很快就在陶溪的带领下来到高竞霆的议事厅。

  高竞霆站起来礼貌地寒暄:“李斯特先生,你怎么来了?”

  李斯特看了眼陶溪。

  陶溪识趣地退了出去。

  李斯特脱掉手上的白手套,随意地拉开圆桌边的椅子坐下,抬起头说道:“我看到了刚刚的新闻,知道你的处境有些不妙,想来帮帮你。”

  高竞霆一愣:“为什么?”

  李斯特灰蓝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哀色:“说起来我们身体里其实流淌着四分之一相同的血脉。”

  高竞霆诧异地看着他。

  李斯特心里有些愠怒,看来高家人果然把他祖母彻底排除在外了,即使他已经取得远高于同龄人的成就,高家也从来没有向高竞霆这一代人提起过他祖母的存在。

  但李斯特毕竟是李斯特,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要是高老爷子不是那种顽固的人的话,就不会把自己唯一的女儿赶出家族了——所以他要是想仗着自己那点儿虚名去逼迫高家认回自己祖母,那必定会是自取其辱。

  李斯特开诚布公地解释道:“我的祖母,是你爷爷的表姐,在你们东方她曾经被称为‘帝国的玫瑰’,后来因为和我祖父相爱而被她的父亲从家族中除名。所以你其实是我血缘上的表弟,我这次出访东方本来就想见见你,没想到正好碰上了这次云来港军演。”

  高竞霆想到那套《军事手札》,问道:“所以你才把那套书送给我?不,不对,你还给阿裴也送了。”

  注意到他的称呼是“阿裴”,李斯特有些诧异,但他还是笑着说:“不,虽然那是给你和另一个表弟……不,不对,我应该叫他表兄,因为他好像比我年长几年——总之,那是我给你们准备的见面礼,但是我看了你们开场式上的指挥,觉得你们很不错,就临时把它转送给你们。”李斯特的语气非常亲和、笑容也很真挚,像位相处多年的老友,“看来它注定是要送到你手上的。”

  高竞霆对于李斯特这种的人物是自己“表兄”这件事还有些适应不来。

  不过再怎么样他都是高家人,从小到大见到的上位者数不胜数,别说李斯特是索德帝国的人了,就算他是帝国的决策者都不至于让他诚惶诚恐。

  所以高竞霆很快就转过弯来,问道:“我不能让你帮我。”

  李斯特还没有遇到过拒绝自己帮助的人——而且这还是高竞霆最需要帮助的时刻。在他看来,高竞霆肯定是被容裴那个政客摆了一道,成为对方的垫脚石。这种政客有多狡猾他再清楚不过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被不少小报称为“让政客无路可走”的完美新生代领袖。

  李斯特问道:“为什么?”

  高竞霆说:“这是我们帝国的军演,我就算是输得再惨,也不能借助你的帮助来赢得胜利。”

  高竞霆的意思很明白:因为李斯特是索德帝国的人。

  如果他接受了李斯特帮助的消息传了出去,对李斯特而言固然没什么损失,还能博得个心胸广阔的好名声。可是对于他来说,只要传出半点风声都是致命的:帝国的军演居然让个李斯特这个外人来插手,他赢得越漂亮就越讽刺!

  李斯特很快就转过弯来,他诚恳地道歉:“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这里应该有监控吧?你把我们的对话完完整整地保留下来,到时候如果有人质疑你可以把它放出去作为证明。”

  高竞霆说:“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李斯特说:“等军演落幕以后,我们还可以见面吧?”

  高竞霆对于李斯特还是很有好感的,所以他爽快地说:“当然可以!到时候即使你不愿意,我也会向你讨教。”

  李斯特抽出一张纸写下自己的落脚处,微笑着说:“那我等着你,这几天我都会在这里。”

  高竞霆说:“好。”他站起来送李斯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