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带着他到了泽谷内,安幼舆看见中央那座高大的府邸惊得瞪大双眼:

  “这里何时有座宅邸?”

  戚芸见他的反应,猜测大概是柳易给他的住宅施了什么法术,一般人看不见,现在能看见应该是有她们在的原因。

  安幼舆惴惴不安地跟着她们走进去,戚芸偏头对花姑说了句:

  “你先把他安顿好,我去找柳易。”就离开了。

  但是才走几步她就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不知道柳易的房间在哪里。

  “找个小妖问问吧。”

  她在四周转了一圈连半个影子都没见着,只好去厨房找刚才那只小妖。

  还好他还在,趴在长桌上睡得正香,鼾声打得老响。被戚芸推醒后一脸不耐烦地揉着眼睛问道:“谁啊?大晚上的让不让睡觉?”

  看清是戚芸后一个激灵,马上换上恭顺的语气:“原来是戚姑娘。又有什么事?”

  “我想知道你们柳谷主现在在哪儿,有事要告诉他。”

  “谷主?”小妖忽然变得慌张起来:“谷主休息最讨厌被打扰,戚姑娘有事明日再说吧。”

  嗯……戚芸沉思了一会,问道:“如果打扰了会怎样?”

  “会死。”

  “这么严重?他休息时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不知道。”小妖一脸神秘,又强调一遍:“总之,谷主休息时谁都不能靠近。”

  戚芸这下有些举棋不定,虽然很想把惠姝的事告诉他,但这小妖说得那么可怕,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情况,万一贸然过去撞见什么秘密,难保柳易动起怒来会是怎样。

  “唉。”她叹一口气,现在是后半夜,眼瞅着离天亮也没多久,等等就等等吧。

  回到花姑处,却见她和安幼舆站在房门前争执着什么。

  “你回来了。”花姑见到她松了口气,无奈地对她说:“安公子不肯进去歇息。”

  “女子闺房,我怎么能进。”安幼舆严词拒绝,耳朵尖已经红透了,他不明白这位姑娘怎么好像不懂礼义廉耻一般竟邀请他进自己房间睡觉。

  “到处找不到妖,其他房间太脏了,我就想让他先在这里将就一晚,结果推了好久也不肯进去。”

  这里的小妖不但少,而且打扫还懒得很,戚芸怀疑他们除了柳易住的地方以外根本不打扫卫生,她们进来的时候都是忙活了整整半个时辰才能住人。

  不过她们两是妖,一晚上不睡没什么大不了,可安幼舆要是一整晚不休息肯定会非常疲劳,本来就折腾了大半夜,文人的身子骨又弱,戚芸都怕他第二天气虚生病。

  “你看,我们都不介意,安公子也别那么抗拒了。你是人,不休息伤身体的……”戚芸轻轻松松说着惊世骇俗的话,“咱们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床上睡谁不是睡?再说了,这种事男人总不会吃亏嘛。”

  “呃……”安幼舆听着戚芸的发言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看向戚芸和花姑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抬头望向苍茫的夜空,背着手道:“请你们不要再劝我了。”他怕再听下去自己就要修不好碎裂的三观了。

  “结果他最后还是没进去,真是死脑筋。”

  戚芸手里捧着一只热气腾腾的茶杯,坐在椅子上朝对面的柳易吐槽:

  “三个人有床不睡在房间外面僵持到天亮,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熬鹰。”

  “你们碰见那鬼了?”柳易一边倒酒一边随意地问了一句,轻飘飘仿佛她们碰见的是棵树。

  戚芸坐在对面看着他倒酒,应道:“是啊。”然后把昨晚的情形都跟他说了。

  柳易拿起酒杯静静听着,却见她眼神一直看着酒壶,于是微笑道:

  “怎么,戚姑娘也来一杯?”

  “不用,我就是觉得大清早喝酒有点奇怪而已。”

  现在辰时刚过,谷内起了一层薄雾,晨光穿过白雾变得柔和,不时听见远方传来几声鸟叫,带点微凉的空气掠过肌肤,十分惬意。

  “奇怪么?”

  或许是在熟悉之地的原因,柳易整个人变得比之前更加慵懒,即使垂眸也能让人将视线集中在他又长又密的睫毛上,鼻梁、唇线,没有一处不是完美的。

  连衣服也只是在中衣外面松松垮垮地披了一件外袍,领口开得实在有些低,都能看见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皮肤……戚芸极力控制自己收回视线,忍不住抬手擦了擦嘴角,生怕流出口水。

  “啊,嗯。”看呆了忘记自己要说啥的戚芸尴尬地转移话题:

  “总之,花姑已经去问具体情况了,应该很快就回来,到时候就知道惠姝的尸骨是不是安幼舆挖出来的,她目的何在了。”

  柳易只是点点头,不予置评,但他怎么可能放过刚才戚芸的眼神,眼里笑意愈发浓郁:

  “戚姑娘不想喝酒,想的是什么?”

  这个不给面子的家伙,不知道姑娘家脸皮薄吗?戚芸瞪了他一眼,虽然被直接戳穿心思很羞耻,但这么明晃晃的调侃她反而不会中招,于是恢复面无表情:

  “我在想光天化日的,对着姑娘还不好好穿衣服,实在有伤风化。”

  “哈哈哈。”柳易被她逗笑了,语带笑意不痛不痒地反驳道:

  “这是我的地方,穿什么是我的自由。”

  “这是我的脑子,想什么是我的自由。”

  戚芸呛了回去,又想起毕竟寄人篱下,姿态要放低,于是咳嗽两声,硬是转移话题:

  “那个……我昨晚就想去找你,可是小妖说你休息时不能打扰。”

  “嗯。”柳易懒洋洋地应道,声线没有起伏:“有问题吗?”

  “我能问原因吗?”戚芸试探道。

  “不能。”毫不犹豫的回绝。

  “哦。不问就不问。”戚芸嘟囔,决定把其他事放一放,开口提起女鬼的事:

  “女鬼接连纠缠了安公子多日,如果只是想找一个人帮她挖出尸骨,似乎对他执着了些。我在想会不会是安公子身上有什么吸引鬼魂的地方。留他在这里,女鬼也许还会冒险回来。”

  这倒不是坏事,她从前看聊斋都只当故事看,真要放在现实里肯定受不了,更别说跟自己有牵连。

  柳易淡淡应道:“把她的尸骨挖出来埋回原处就是。”

  “那个女鬼我们俩目前打得过,但是没办法消灭。”戚芸摇头,她只是妖,没有降鬼的神通,这种事还得道士之类的人物来。

  柳易耸肩:“降鬼之事爱莫能助。”

  “你认识道士之类的人吗?”戚芸寄托的一点希望破灭了,只好换一个渠道。

  听她这么问柳易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古怪的微笑:“认识倒认识。”

  “什么意思?”戚芸看着他的微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

  葛雀拿着笤帚站在宽阔的地下室中央,喘着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语调都带着欢快和一丝解脱:

  “终于打扫完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多久的活,实际工作量比看起来大得多,他一直打扫到满头大汗,要不是平日做惯了这样的事,保不齐真会被累趴下。

  看着如获新生的地下室,葛雀舒心地想,终于可以知道自己亲人的线索了。

  “你打扫干净了?”

  外面的小妖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又进去看了看地下室,这才相信,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位英雄,由衷赞叹道:

  “太厉害了。”

  “嘿嘿,过奖了。”葛雀害羞地挠挠头,“现在可以带我去见鸣刑……大人吗?”他想了想还是把大人两字加上去。

  “当然,跟我来吧。”

  在小妖的带领下葛雀来到另一间石室中,在那间宽阔的石室里待久了,此时反而觉得这里很狭小。

  石室中传出热水沸腾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大的脆响,把葛雀和带路的小妖都吓了一跳,他顿时不敢往里走了。

  “可恶!可恶!”

  鸣刑气愤的喊声从石室传出,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怒气冲冲地走出了石室。她一出来就看见停住脚步不敢动的葛雀,挑眉道:

  “你怎么来了?地下扫完了?”

  “是的。”葛雀小心翼翼地点头,唯恐再惹她不快。

  “这么快?”鸣刑惊讶了一瞬,随后迈开腿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那就跟我来吧。”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回头一看,葛雀还在原地站着,极其不耐烦地说道:

  “不想来就别来了!”

  “啊,我想的,等等我。”葛雀被她一喊才反应过来,急忙跟在鸣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