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袁绍当真来犯,他们要如何保全幽州呢?

  袁绍兵多将广,坐拥二州之地,但幽州却势单力薄,无以为援。

  更何况,北方蹋顿之患一日未解,由鲜于辅率领的幽州将士便一日抽不开身。

  “辽这便去禀明刘使君,早做防备!”张辽猛地起身,转头就要离开。

  “且慢!”郭嘉连忙出声制止,“咳咳……文远将军,此事不宜张扬,否则极易引起恐慌。”

  “况且,这只是你我二人的猜测,并无实据……还是先寻些别的缘由,令刘使君增加戍军。”

  张辽驻足,面露沉思之色,“那便先将我们当初带来的并州轻骑调往北新城,以备不时之需。”

  “可。”郭嘉强忍住身体的困乏,想要翻身下床,“情况紧急,嘉这便修书一封,请主公支援幽州。”

  张辽忙上前几步,“还是让辽代笔吧。”

  然而,还没等求援的士卒出幽州地界,袁绍便已然大军压境。

  黑压压的玄甲士兵仿佛无穷无尽,布满了北新城外的整片荒原。

  遮天蔽日的血色旗帜在风中烈烈招展,让人心中平添了几分不祥之感。

  *

  冀州袁绍突然与乌桓蹋顿联合,其后必有大动作。而幽州位于二者之间,定会最先受到威胁。

  所以张晗在得到消息后,便立马开始清点士兵、准备粮草。

  在紧锣密鼓的备战中,前番派出去的斥候也终于传回了消息——袁绍领兵五万,亲自率人征讨幽州。

  再无迟疑与犹豫,张晗当即点了孙策、赵云,以及一众人马,随自己立即支援幽州。

  “就算再怎么奔袭,此处离幽州涿郡,也至少还有十日的行程,元熙也当养好精神才是。”孙策轻轻拍了拍马背,追上张晗劝道。

  “我知。”张晗轻轻一笑,轻声说道:“让伯符忧心了。”

  因为这几日不曾休息好,她的眼下已经有了淡淡的青黑,虽说无损于她的气质,但到底看着憔悴了几分。

  孙策见她还未动作,便微微挑眉,换了个更为官方的称呼,“主公,劳师袭远本就于我军不利,若是军士疲惫、战力衰竭,那形势就更为凶险了。”

  “是我失了分寸。”张晗朝他歉意地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道:“前方的地形正好适合扎营,今日便让将士们早些安歇吧。”

  “主公今日也早些安寝吧。”

  张晗莞尔应道:“好。”

  但她今晚注定睡不了一个好觉。

  参星横斜,天色未明,却有两匹快马先后闯进了营地。

  帅帐的灯火刚熄了没多久,就又被匆匆忙忙地点燃。紧接着,军中随行的文官武将就陆陆续续地被传到了帅帐议事。

  张晗蹙紧眉心,静静地听着来人的禀报。

  左侧是姗姗来迟的幽州来使,经过长途跋涉后,他终于顺利完成了使命。

  他此时正单膝跪地,声音恳切地请求张晗出兵支援幽州,“袁绍狼子野心,频频动作,幽州恐将生变。郭祭酒令属下来向太尉求援。”

  右侧是快马加鞭赶来的刘平部下,满脸焦急地阐述新的变故,“曹操袁绍发动联军十万,袭取司隶河内。”

  两人的话音刚落,帐中众人的视线便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张晗的身上。其中有担忧、有惧怕、有胆怯、有迟疑……

  而处于众人视线中心的张晗非但不慌,反而满脸喜悦地笑出了声。

  众人皆不解地望向她——形势如此严峻,怎么还能笑出声来,太尉莫不是被气疯了吧?

  “哈哈哈哈,他们哪还有十万大军,莫不是将八十老叟也算了进去?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张晗脸上的笑容越发开怀,调侃道:“那曹操竟还敢出兵?他就不怕后方再次起火,再也夺不回兖州了?”

  帐中焦灼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众人闻言皆笑,三三两两地与自己的同僚说起了俏皮话。

  张晗适时地挥了挥手,亲切道:“不过小事罢了,诸君早些回去歇息,不必在此枯坐。”

  众人不疑有他,俱依言退下。张晗又出声叫住几位心腹,道:“子龙、孟起,来都来了,你们几位就先留下,陪我闲聊几句吧。”

  赵云与马超本也没起身,此时便朝张晗点微微颔首,垂眸应“唯”。而法正、赵俨、孙策几位也都不是蠢人,自然不会傻乎乎地真的离开。

  待军中那些中层的文官武将离开营帐,张晗脸上的轻松之色便一扫而光。

  她心凉了半截,疲惫地按着眉心,开始思考如今的形势。

  曹操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正是人困马乏、元气大伤的时候,怎么就敢托大与袁绍结盟,一同出兵攻打河内?

  他就当真不怕朝廷出兵讨伐,彻底将他按死……还是说,袁绍的实力真有那么强大,让曹操坚定地认为此战不会有失?

  袁绍……袁绍的军资已经雄厚到这个地步了吗?竟然敢双面开战!

  赵俨在满室沉默中率先开了口,沉声道:“形势有变,主公不得不尽快回军,以支援河内。”

  是啊,她不得不回军。

  河内与晋阳仅仅相隔一个上党郡,她此时可以先不管河内,让曹袁联军暂时先夺了去,但她还能不管晋阳吗?

  晋阳是她的起家之地,也是天子所在之地,若晋阳有失,她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便毁了大半,将来还谈何变革、谈何复兴?

  那……便要就此放弃幽州吗?

  见张晗迟迟未曾表态,法正拢眉,严厉地反问道:“河内由朝廷守卫,那些戍卫有几斤几两,主公难道还不清楚吗?要不了多久,河内就会陷于联军之手。”

  “届时上党危矣,晋阳危矣,主公还在犹豫什么?”

  张晗皱眉反驳,“袁绍就算再家大业大,一时之间也拿不出那么多兵马,幽州与河内必有一处是疑兵之计。”

  而按目前的形势来看,河内的联军远比幽州的兵马可疑,张晗可以合理地做出猜测——联军出现在河内,就是想阻止她支援幽州。

  法正不置可否,冷冷地问道:“主公赌得起吗?”

  若是赌输了,她将失去朝廷,失去晋阳,失去大义之名,失去经营已久的后方。

  张晗痛苦地闭上了眼——她确实是赌不起的,不敢赌,亦不能赌。

  追随她的僚属,敬仰她的百姓,都不需要一个任性妄为,心存侥幸的主君。

  那……就要让她放弃幽州吗……幽州的百姓,幽州的将士,便合该被舍弃吗?

  “马孟起、赵子龙听令,着你二人各领五千轻骑,先行回援上党。”

  两人俯身受命,“唯。”

  “即刻改道,后军变前军,交由伯符掌管,现着你策应孟起、子龙。”张晗面色冷静地下达着一条又一条的命令,“孝直,以你为参军,权领军中诸事。”

  法正目光如炬,“主公意欲何为?”张晗这安排,分明直接是放弃了河内。

  “兵分两路,我亲自率军支援幽州。”

  “此举实在太过冒险!”孙策想明白张晗的部署后,面色大变:“主公所带的兵力太少。”

  “若主公坚持支援幽州,那便让策随行吧。上党地势高峻,有天险可守,无需部署过多兵力。”

  张晗闻言看向法正,征询他的意见。

  法正瞪她一眼,倒是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孙策的说法。

  张晗衡量片刻,从善如流地改了部署,“那便着孟起领八千轻骑,子龙领后军,伯符随我往幽州。”

  她郑重地朝着众人行了一礼,“愿诸君武运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