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那个人所做,我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心思缜密,若有此人在宫中,必定是今后一大助力,只不过——”云蘅微微蹙眉。

  阿寒疑惑:“只不过什么?”

  “虽与我而言,不放过任何一个契机,但是,苏哥哥恐怕不会想看到那人被牵涉进来,若是阿珏实在问不出就算了,以免落进他人耳朵里再生事端。”云蘅道,“对了,我哥过两天也就回来了,等他回来,我还要去一趟金陵。”云蘅说罢,将那封信递给了阿寒。

  阿寒迅速看过,问道:“姑娘的意思是这个人可用?”

  “祁王府当年男子一律处死,女眷充入掖幽庭为奴,且在这短短五年内几乎不留活口,这个女子安然至今,必然有其过人之处,我想去亲自见见。”

  几日后飞衍方归,却意外地带了一身伤,云蘅连忙拉着他看了伤口,直皱眉头:“你这是怎么弄的?不是去巡视码头么?怎么伤成这样?”

  飞衍沉重地摇了摇头,看着云蘅担忧的样子,笑了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眉心:“小小年纪总皱个眉头做什么?都是小伤,不碍事的。”

  云蘅闻言摆了摆手,一旁的侍女带着药箱离开了,顺便帮二人合上了门。

  云蘅这才道:“哥哥,你要同我说实话,你去东海做什么了?这些伤总不会是你摔了一跤摔出来的吧?也不是刀剑的痕迹,”她见飞衍似乎还是不想开口,便严肃道,“我是医者,又从小在瘴林子里长大,这些伤口我很熟悉,哥哥,你去哪了?”

  飞衍轻笑:“你都开始审问起我了?我就是在林子里跌了一跤而已,你也看了,伤口都不深,很容易愈合的,习武之人,身上怎么可能没有伤疤呢?”

  云蘅咬着嘴唇:“哥哥,我的沧巫阁也不是摆设,要查总会查出来的。”

  飞衍眯了眯眼,好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这几年在外出任务哪次不是一身伤,怎么就今日不依不饶的?”

  云蘅一把捏住飞衍的手腕,速度之快令他也未及反应:“你的手腕关节泛青,是中了紫木果的毒,你去沼泽毒域做什么?那个地方凶险异常,你去那里做什么?”

  飞衍闻言,有些意外地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却什么也没发现,对上云蘅亮晶晶的双眼,叹了口气,无奈只好投降:“是,我去了沼泽毒域,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啊小丫头。”

  “你去那里——”云蘅的神色忽然变得莫名,她看着飞衍的手腕,低声道,“你是去找冰续草,是不是?”

  飞衍的呼吸一滞:“你也知道冰续草?”

  云蘅苦笑,想起四年前自己在顶针婆婆那里看到的一切,那个手札——“是鹤龄爷爷告诉你的?”

  飞衍点了点头,云蘅想,传说当年鹤龄先生与顶针婆婆在江湖上是一对璧人,二人不仅武功盖世,医术毒术皆是翘楚,而自己在顶针婆婆那里看到的那本医书,应当就是鹤龄先生所著,飞衍自幼师承鹤龄先生,也难怪会知道此事。

  “几年前,黎老先生在廊州仙逝,宗主在这里为恩师守灵,小住了几日,那个时候他的身子极其不好,整夜整夜地咳嗽,甚至还吐了血,我便问了鹤龄爷爷,宗主得的是什么病。鹤龄爷爷说,宗主不是生病,是中了一种毒,火寒毒乃天下奇毒之首,无解,还嘱咐我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所以,你也一直在寻找火寒毒的解法?”

  “是,后来,偶然在一部医书中找到了冰续草,我不懂医术,只好去问鹤龄爷爷,岂料他看着这三个字,便感慨不已,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后来我打听到东海的沼泽毒域曾有人见过冰续草,这一次便特意去了,可惜没有找到。”飞衍说到这叹了口气。

  云蘅看着飞衍有些失落的表情,心中一阵抽痛,冰续草···冰续草···她又何尝不知道冰续草的疗效。

  只是,她也同样知道,无论是梅长苏还是林殊,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甚至以后,他都不会用冰续草解毒。

  云蘅好像能看到,那个人温和地笑道:“阿蘅啊,这个天下,有太多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了。”

  医者之心

  飞衍听云蘅讲了冰续草的用法,不由皱眉道:“若真用了此法,未免太过残忍,找到十个能为宗主牺牲性命之人一点也不难,可宗主是万万不会用的。”

  云蘅弯了弯唇角:“若有半分可能,鹤龄爷爷又怎会瞒你,即便连你都知道,他不会用此法解毒,更何况——这些年,我几乎查遍了天下典籍,也找不出第二种法子。”

  “可是,此毒原是由梅岭的雪疥虫噬咬至寒毒侵体,又与火毒作用才产生的,梅宗主怎会中这样的毒?”

  云蘅缓缓拿起杯子,小酌一口笑道:“哥哥聪慧,真的不知道吗?”

  飞衍皱眉看着自己的妹妹,他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怎么可能呢?赤焰军不是全军覆没了吗?

  云蘅起身淡淡道:“往事不可追,有些真相也许永远也不会为人所知,我只知道,他此刻,是梅长苏,就足够了。”

  飞衍见她一脚迈出了门,便问道:“听说你还要去金陵?”

  云蘅回身道:“金陵有几桩事还等着我处理。”

  飞衍道:“若是不急,你也不必急着回去,宗主他们应当很快便能回来,你这一来一回又耽误了过年,你自己数数,有几个除夕夜没在家里了?”

  云蘅一时默然,自那年被逐出云家后,她便不愿再过年,往往到了这时候便天南海北地游荡,直到上元节才赶回廊州。

  “你在外边乱跑,还要连累的阿寒他们几个跟着你不能好好过个年,”飞衍说着便走了过来,叹口气,伸手摸摸云蘅的脑袋,“你这个丫头,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廊州就不是你的家了?你自己也说往事不可追,又何必耿耿于过去之事,江左盟有宗主,有我,有那些疼你的长辈,有朋友,还不够吗?”

  云蘅眼眶红了红,低声道:“以前,在药王谷,师兄们都会买来爆竹烟花,人人都抢着放,我又喜欢又害怕,大师兄就拉着我一起放。”

  飞衍放柔了声音道:“这些年你连带着楚家少主也疏远了,如今既念着他的好,改日也该上门拜会一番,但你说起爆竹,这倒是不难的,哪天多给你买一些,等过年叫你玩个尽兴。”

  云蘅破涕为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哥哥还用这个哄我呢。”

  飞衍伸手将眼前清瘦的孩子揽进怀里:“你在哥哥眼里,永远都是孩子,无论发生什么,无论过去多久,哥哥都是你的哥哥。”

  云蘅蹭在哥哥的怀中,是血脉相连的温暖,才能这样令人安心,她忽然瓮声瓮气地问道:“哥哥,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飞衍一愣,看了看她的发顶,心中明了她所谓的以前是何时,眼底闪过一丝纠结,半晌逐渐平静下来,声音平淡无常:“不记得了。”

  云蘅忽然松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究竟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阿寒跟在云蘅的身后问道:“那姑娘还去金陵吗?”

  “过了年再说吧,你们跟着我,也的确很久没好好过个年了,正好,叫阿珏替我看看那个姑娘,顺便,也是护着她的性命。”

  “那现在——”

  “没事你去吧,我去善堂看看。”

  当年梅长苏接手江左盟后,不仅振兴了整个帮派,还在江左十四州的范围内,设医棚,开学堂,再后来又由汇银堂亲自做主,开设了善堂,接济那些遗孤。

  “蘅姐姐来啦!”云蘅眼前一花,一个孩子扑了出来抱住了她的腰,正仰着小脸看着她。

  云蘅蹲下身来,捏了捏小孩的脸道:“小七最近长胖啦,脸上都有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