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廷杰面色沉凝了一瞬:“除非郡主放水,否则无论是我还是司马雷,都没有机会,誉王殿下是知道的,不会怪罪我爹的。”

  二人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云蘅,便双双住了口,云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寒暄几句便快步离开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廖廷杰没有进宫?莅阳长公主说谢弼知道了计划心神不宁,可他方才分明极是坦荡,根本不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啊?”云蘅在房间里走了个来回,“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阿寒沉吟道:“难道誉王知道事情败露,取消了计划?”

  云蘅摇头:“前日廖廷杰便跟忠肃侯摊牌了,他根本不会配合的,若是如此,誉王昨日就不应该定下这个计划。”

  “那会不会,要出手的,本就不是誉王?”

  云蘅猛地抬头,与阿寒对视着,有什么东西在脑中逐渐明晰了起来:“去查查,司马雷在哪里。”

  阿寒深知此间要害,若是霓凰郡主防错了人,在越贵妃那里必然会放松警惕,若是——他不敢再想,急急而去。

  “谭叔,找人去宫门口看看苏哥哥和郡主出来没。”云蘅又吩咐道。

  不出片刻,阿寒便回来了,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整个太尉府都找不到司马雷,属下怀疑,是秘密进宫了。”

  云蘅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所以要动手的,根本就是太子和越贵妃!”

  阿寒不解:“莅阳长公主为什么要骗我们——为什么要说是谢弼?那样不就是在误导我们吗?”

  云蘅将这几日的事情联系起来,摇了摇头:“谢弼方才与廖廷杰谈起郡主,丝毫没有心中有愧的样子,他的城府没有那么深,不可能如此若无其事,只能说明他什么也不知道,另一方面,若真是皇后和誉王定下的计策,这十分冒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谢弼对于这种宫闱之事根本帮不上忙,为什么要告诉他?”

  阿寒道:“所以莅阳长公主为什么要撒谎?”

  “因为她觉得真相是难以启齿的,”云蘅思路突然变得十分明晰,“她不是从谢弼那里知道的,是从宁国侯谢玉那里知道的一切。当初太后做了什么,谢玉做了什么,才让她被迫下嫁,莅阳长公主十分清楚,谢玉哪怕只言片语里露出痕迹,她也能立刻领悟到有人要用情丝绕以同样的法子对付霓凰郡主。”

  “所以莅阳长公主为了隐晦,便推出了谢弼,她以为这无关紧要,却不知我们早就清楚谢弼是誉王的人,才造成了这么大的误解!”阿寒惊怒。

  云蘅联想到那个穿着斗篷,身上有兰芷香的东宫密探,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什么保持中立,什么置身事外,谢玉这样的人,赤焰案的元凶,怎么可能还不给自己找后路,反而任由自己儿子大张旗鼓地支持誉王?若是太子登基呢?宁国侯的门楣还保得住吗?

  所以他早就定好了计策,谢弼明里支持誉王,他自己暗中扶持太子,无论哪方最后夺得尊位,宁国侯府都是功臣,屹立不倒。

  云蘅倏然转身:“阿寒,你亲自去昭仁宫,一旦苏哥哥有所察觉,必然会想办法救郡主,可若是有什么意外,没有及时赶到,我要你不惜任何代价,将郡主安全带出宫,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能出手,不能暴露自己,明白吗?”

  阿寒郑重地颔首:“姑娘放心。那您呢?”

  “我去宫门口等苏哥哥,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希望不要因为我们,让郡主出事。”

  误解

  云蘅提气纵身而起,几乎顾不得其他,踩着房檐便直奔朱雀门。

  幸而及时,她刚落地,便见梅长苏同景睿豫津三人走了出来。

  萧景睿道:“苏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肯跟我们说明,有什么事我们也可以帮助一二啊?”

  梅长苏的面色是从未有过的青白,他推开萧景睿道:“景睿,这不关你的事,别问了,我还有事要去做,你们先走吧。”

  萧景睿怔了怔,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教养礼仪,才叫他行了礼之后转身离去,而不是立刻甩手而去,言豫津怔了怔,望望扬长而去的好友,又望望面色十分不好的梅长苏,一时踌躇不知道该先顾着谁。

  云蘅蹙着眉走上前去,轻声道:“言公子,你去看看萧公子吧,今日宫中之事,牵涉甚深,你们不要多问。”

  言豫津见云蘅到了,便放心下来,点了点头立刻转身去追萧景睿。

  “苏哥哥?”云蘅打量着梅长苏的神色,想必他已经猜到事实了,“郡主那边——”

  梅长苏一手扶着宫墙,才不至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云蘅身上。

  “我们都错了,希望一切还不晚,我已经让景琰去昭仁宫救霓凰,请蒙大哥在昭仁宫外围蹲守司马雷,还有景宁公主去请太皇太后了——是我的错,如果霓凰出事——”

  云蘅眼见他神色又不稳起来,连忙道:“苏哥哥,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让阿寒去昭仁宫了,万一靖王没能及时赶到,阿寒会不惜一切代价护郡主周全的,虽然到时候解释起来麻烦一些,但霓凰郡主不会有事的,她心智坚韧、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

  梅长苏闻言,闭眼平复自己的呼吸,低声道:“谢谢你。”

  云蘅的目光颤了颤,垂下眼睫:“苏哥哥,来到金陵以后,你总在跟我说谢谢,我做这些是因为你,你却为别人跟我这样客气,你是不是——”她叹了口气,见梅长苏的心思完全没在这里,便不再说了,换了话题道,“可是,如果靖王救出了霓凰郡主,将事情闹到皇帝面前,他要怎么解释自己是如何知道霓凰郡主会出事的?”

  梅长苏闻言抬起头,蹙了蹙眉,问道:“誉王出宫了吗?”

  云蘅冲路边招了招手,一个卖糖人儿的中年人四下看了看,立刻走了过来,若是仔细去瞧,便能发现此人脚步清浅、足下生风,竟也是习武之人。

  “誉王出宫了吗?”云蘅问道。

  “还没有。”那人低声回禀,“不过誉王素日都走的是朱雀门,稍等片刻,兴许就出来了。”

  云蘅点了点头,那人又不引人注意地回到了自己的摊位,卖力吆喝起来。

  果然,片刻之后,誉王府的马车便从朱雀门里辘辘而至。

  马夫远远见了垂手立于路边的梅长苏和云蘅,立刻探身回禀,誉王十分惊喜地拉开车帘,叫停了车驾快步下车:“梅——啊,苏先生怎么还在这宫门口?先生要去何地,可需要本王送先生一程?”

  梅长苏一揖:“苏某于此,特意迎候誉王殿下。”

  誉王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不知苏先生有何要事相商,不如随本王回府,也好叫本王略尽地主之谊。”

  梅长苏淡然地笑了笑:“事情紧急,实在耽误不得,只好失礼了。”

  誉王“呃”了一声:“也好,先生有何指教?”

  “殿下可知,昭仁宫越贵妃宴请霓凰郡主一事?”

  誉王脸一黑:“是,本王知道。”

  云蘅有些想笑,想起誉王这边以死相挟不肯娶郡主的廖廷杰,只怕誉王和忠肃侯都气得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