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阿寒看了看云蘅并不算好的神色。

  “现在就走,集结暗桩,以防万一。”云蘅转身看了看云夫人和云飘蓼。

  云飘蓼连忙道:“你快去忙吧,日后还有的是时间。”

  云蘅微微颔首:“放心,离开前已经安排好了,一旦有事,苏宅众人都可从容撤离,素玄哥哥不会有事的。”

  云飘蓼安抚一笑:“快去吧。”

  云蘅垂了垂眸,躬身一揖:“告辞。”

  云夫人忍下了叫住她的冲动,用帕子拭了拭眼泪,埋怨道:“老爷,蘅儿好不容易回来了,您怎么一句软话也没有啊。”

  云家主看了夫人一眼,起身向外走去。

  云忱牵挂着二小姐,从厨房取了不少东西交给门前的沧巫阁侍卫,让他们带着路上吃,在门口等来了云蘅,不免有些伤感:“二小姐才来,也没歇息片刻,这又要走了?”

  云蘅望着老管家,温和地笑着:“忱叔,您老可要保重才是啊。”

  云忱连忙把眼泪抹掉,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这是家主嘱咐的,二小姐如今恐怕是伤病未愈,却又连日颠簸,难免伤身,这瓶药一日一粒,可护心腑。”

  云蘅敛眸看了那药瓶半晌,最终接了过来,轻声道:“替我谢过······他。”

  云忱一礼,目送着云蘅上了马车,想着这一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二小姐了。

  春雨贵如油,可云蘅望着车窗外绵密的雨丝没来由的心烦,誉王手里是没有兵符的,他能从哪里找到肯跟他谋反的兵马?虽说如今九安山只有三千禁军,但到底有蒙挚和靖王坐镇,若非有足够的底气,誉王怎么敢?

  车行了大半日,夜里也是沧巫阁的侍卫轮着驾车,愣是没有片刻停歇,过了灵江,雨势渐大,路愈发不好走。

  穿着雨披的阿寒忽然出现在侧旁:“姑娘,京中来消息了。”

  “快说。”

  “誉王在圣驾离京后多次执皇后手谕探望夏江,皇后诏令留守京城的禁军从巡防营手中接管了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而且,誉王不知怎么竟然调动了京西的庆历军,五万兵马······”

  云蘅叫阿寒上车,又从车厢暗匣中取出一张地图来,伸手点了点:“庆历军都督是徐安谟,曾因临阵无故失期,被靖王军法处置,他还是废太子的表弟,当初因此废太子和靖王也闹得很僵。”

  “废太子的表弟?”阿寒蹙眉,“怎么又和誉王搅一块了?”

  “现在哪里有什么太子,徐安谟这样的人,又岂是什么忠贞之士?”

  阿寒道:“这是那个四姐最后一次传出消息,她应该会带着童路出逃,我估计甄舵主他们虽然不知道详情,但察觉誉王有动作之后也会尽快撤离。”

  云蘅盯着地图:“五万庆历军对阵三千禁军······”摇了摇头,“这根本没有胜算,只能调兵了。”

  “金陵以西至九安山只怕都会被誉王控制,至于其他······只有北边的纪城军了。”

  云蘅沉吟道:“的确,纪城军是最好的选择,但这一路来回至少要五日,若是要保证行军后的作战能力,甚至要六日,三千禁军根本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阿寒不解:“庆历军赶到九安山也要三日,禁军在猎宫据险而守两日,就能等到援军了。”

  云蘅摇摇头:“我们接的是飞鸽传书,即便今日苏哥哥也收到了消息,只怕他也不会叫皇帝知道,否则无论事实如何,皇帝都一定会立刻起驾回京,若是誉王知晓了风声没有发兵,靖王会是什么处境,另一说,如果正好圣驾在路上与五万大军相遇,那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阿寒咬牙:“所以即便知道了消息,也不能提前做准备?只能等到沿途警哨传讯······”

  “所以我才说,即便去调了纪城军,禁军也必须在山上抗过五天。”

  二人一时沉默下来,兵力悬殊不说,九安山猎宫更不可能与金陵宫城的防备相比,三千禁军如何守得了五日?

  云蘅思绪一刻也没停,即便是把金陵附近的暗桩都调出来,这些人也不可能在战场上起多大作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最后把几个关键人物带离战场,勉强保命。

  忽然,云蘅眼前一亮,是了,她怎么没有想到,有一个地方,不需要兵符,也绝对有能力前去护驾。

  “阿寒,你现在启程,沿途召集暗桩,命他们九安山下三十里处待命,在这之后你直接带着所有消息去九安山找苏哥哥,告诉他我会去卫陵请霓凰郡主带卫陵军救驾。”

  “卫陵?可是,到时候要怎么跟皇帝解释?”

  “皇上又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就说我得了消息从金陵城里跑出来通知郡主的。”

  阿寒点了点头:“卫陵军若是能赶到,也能帮禁军拖延一二。”

  “阿寒,万事以他安危为重,若是有什么意外,就是打晕他也要给我把他带离九安山,我把他交给你了。”云蘅沉声道。

  阿寒闻言神色肃然,郑重道:“姑娘放心,属下誓死护卫宗主周全。”

  阿寒出了车厢翻身上马,在雨中疾驰而去。

  云蘅又仔细看了看地图,算了算脚程,若是自己再快一点,就一定赶得上。

  “留一人把车赶去邻近的城镇,其余人跟我走!”云蘅披着雨披,打了个呼哨,林中一直跟着车队的大黑嘶鸣一声冲了出来,云蘅自车前跃上马背,“走!”

  其他人顾不得反驳云蘅身上还有伤,毕竟事情重大,连忙催马跟了上去,一行人顶着瓢泼大雨朝着卫陵方向飞奔。

  就在云蘅赶往卫陵的时候,童路一身是伤地出现在了梅长苏的帐子里,带来了誉王谋反的消息,他与四姐自誉王府逃出,原本想要离开隐居,谁料竟被夏江的人一路追杀,在五凤坡,四姐为救童路被人杀害,童路只好带着消息上了九安山。

  不出云蘅所料,梅长苏与靖王得到消息后,几乎是立刻确定了调纪城军的法子,但也同样的,在警哨发出消息之前,决定先对外保密,只有蒙挚借着调整九安山防务的借口,暗中布置着防卫。

  这种明知危机逼近,却什么也不能做的日子太难熬了,但所幸两日后,惊天讯息就已然传到。

  报警而来的士兵全身浴血,被带到梁帝面前时干哑难言,从他的狼狈行迹就可以看出,叛军的马蹄声已然逼近。

  整个九安山震动了起来,皇亲贵戚纷纷撤进了猎宫,蒙挚按计划将禁军戒护范围缩小,快速沿山道、沟堑布置下数道外围防线,又征集了各府的府兵护卫,在崖坡上备下了大量檑木滚石。

  誉王声称靖王作乱挟持皇帝,所以带着庆历军勤王保驾,可是将梁帝气了个好歹,也不由多想,听见萧景琰条理清晰的布局以及沉稳的举止,立时便依言把圣旨和兵符交给了这个儿子,让他立刻调纪城军救驾。

  宫里宫外惶然一片,许多人不知所措地跑来跑去,靖王面如寒铁,步行如风,等他笔直坚硬的身影穿过后,两边看着他的人也莫名安定了一些。

  绕过猎宫前的巨大平台,萧景琰一眼便看到梅长苏和蒙挚并肩站在山道便,一个指着前方地势在说着什么,另一个频频颔首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