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面色如雪地看着这个名字,视线渐渐模糊,眨一下眼,泪珠滚落,可是眼前也只清晰了片刻,便又重新模糊起来。

  白毛人喘着粗气坐起来,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刺耳的“嗬嗬”声。

  云蘅轻柔地将手搭在梅长苏的左肩,似乎要将力量灌注于他,终于,梅长苏抬起手,用衣袖印去泪痕,深吸一口气,绽出一抹笑容。

  “聂锋大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白毛人肿胀的面部露出一个震惊又疑惑的表情,定定看着梅长苏,却瞧不出任何的熟悉感。

  “聂锋大哥,”梅长苏再次落下泪来,“我是小殊。”

  白毛人再次发出难以辨别的“嗬嗬”声,这一次却依稀能听出“小殊”的音调来。

  梅长苏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激动,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住了他昔日的战友。

  面对门窗紧闭的西屋,萧景琰极力按捺住心头翻滚的疑团,他甚至想派人去探查屋里的情况,但他更不愿意破坏这一份尊重与信任。

  他在屋里走了个来回,决定去静妃娘娘那里试探一番。

  梁帝自那几日之后,时常夜梦咳喘,晚上睡不安稳,白日也恹恹不醒,静妃刚服侍他用药安睡,自己正坐在廊下看鹦鹉。

  见到靖王有些欢喜:“怎么又来了?你在外面事情多,倒不必一趟一趟来请安。”静妃拉了儿子的手,想带他进入内殿,一看他神色,又停住了脚步,“有什么事吗?”

  靖王想了想道:“母亲精通医术,可知什么病症会致全身上下长满白毛,嗜人血,形如走兽吗?”

  静妃先是愣了一下:“这是什么病症?你从哪里看来的?”

  靖王眼底带着深意:“苏先生屋里留了这么个古怪病人,我心中有些不放心,所以来问问母妃。”

  静妃闻言又是一怔:“你说苏先生那里有一个浑身长着······我知道了。”

  “母妃知道了?还真有这样的病?是什么病?”

  静妃显然思绪已经不在靖王这里了,自顾自问道:“景琰,你说苏先生那里有一个很不错的大夫,是个小姑娘?”

  靖王点了点头。

  “身为医者,对疑难的病症最是感兴趣,正好这位小姑娘也在,我倒是很有兴趣前去看一看,你瞧如何?”

  靖王心头起疑,那日母妃执意要给梅长苏号脉,也用了这样的理由,他实在觉得有些奇怪。

  但是静妃并没有在征询他的意见,已然转身去拿药箱了。

  当梅长苏打开门看见来人时,惊讶了一瞬:“静妃娘娘?殿下。这么晚——”

  靖王看了一眼母妃,对梅长苏道:“母妃听说你这里有一位病人,十分好奇,而且,也想见见云姑娘。”

  梅长苏神色如常,微微笑道:“如此,娘娘和殿下就都请进吧,原有阿蘅在,不该叨扰娘娘的。”

  静妃一笑:“无妨,做医者的谁不希望多见两个病例啊?”

  几人进了内室,聂锋正裹在厚被之中,云蘅正神情专注地为他行针。

  静妃抬了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脚步,大家只好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看着云蘅施针。

  萧景琰和梅长苏看不出什么,静妃细细瞧着,眼中却逐渐浮起赞叹之意。

  云蘅收了针,聂锋还安安静静地沉睡着。

  静妃这才开口:“姑娘的这套针法,竟像是出自缥缈山。”

  云蘅早就感受到几人的脚步声,躬身行了礼笑道:“娘娘好眼光,这正是缥缈山顶针婆婆传与我的。”

  静妃笑着拉住云蘅的手:“我听景琰说你出身浔阳云氏,师从药王谷?”

  云蘅颔首:“正是,不过我如今是江左盟的人。”

  静妃有些嗔怪地看她一眼:“你这孩子,我还能跟苏先生争你不成?”

  梅长苏也在旁边一笑:“换了旁人,娘娘想留在身边也未尝不可,只是阿蘅还要看顾我的身子,娘娘就手下留情吧。”

  靖王看了看几人,觉得哪里不对,但也说不出来。

  静妃见状笑道:“真是可惜了,若是我们景琰早些遇见云姑娘便好了,我一见云姑娘便十分欢喜。”

  萧景琰没想到自己母妃还能说这样的话,连忙道:“母妃,苏先生与云姑娘是两情相悦,您可不要拿儿子打趣了。”

  静妃瞋他一眼:“我就是说说罢了,”又对梅长苏道,“不知道苏先生可否允我给病人切一切脉?”

  梅长苏笑着颔首,云蘅便让开了床前的位置。

  静妃凝神探脉,手法与云蘅略有不同,半晌才放开:“还好,毒性不深,未到三层,云姑娘的针法,可以压制一两个月不发作。但火寒毒是天下奇毒之首,我的医道还解不了,云姑娘能解此毒吗?”

  云蘅道:“他中毒时日太久,解起来十分麻烦,我一个人心中没底,不过也不急,如今还缺一味药草,等采草的人回来了,得他相助,便可解毒。”

  静妃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若有旁的事情,也尽管来找我,我很喜欢云姑娘,云姑娘若有闲暇,多去我那里坐坐。”

  云蘅笑着应了。

  迷夜

  靖王的目光在几人之中打了个转,挑了挑眉:“母亲和苏先生倒像是认识了好久似的。”

  静妃缓缓起身,轻叹道:“你总归还是想知道。”

  “但母亲还是不想说?”

  静妃看了梅长苏一眼,后者将脸转到一边,轻微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