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个机会,便是二十二年前,赤焰军夺回边城,王叔重伤,玄布千里赶来从战场上救走了王叔,也正是那一场战争,使得王叔与郡主堂妹父女分离二十年。”耶律珵道,“而第二次,便是十四年前梅岭之战。”

  “也是玄布救走他的?”

  “自然不是,王叔此人当真是心计无双,他并未安排玄布救他,而是提前将玄布安排在了皇都,玄布一夜之间诛杀众多想要借此弹劾王叔的保皇派,甚至将我父皇身边的高手屠戮得一干二净,父皇被吓得卧病在床,保皇派势力大损,才给了王叔喘息之机,能让他重新建起皇属军,否则,二十万皇属军被七万赤焰军灭了,其他人虎视眈眈安能容他?”

  云蘅沉默,没有人知道当年还有如此内情,玄布这样的高手与莫泽王之间还有这般牵扯。

  “至于这一次,听说,王叔是想废了堂妹的武功啊。”

  耶律珵满意地在云蘅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惧,饶有兴味地说:“失了武功的堂妹,回到皇都又要如何自处呢?王叔如此看重你,甚至想将衣钵传与你,莫泽王府的那几位堂兄弟,可不是好相与的,哎呀,连我都替堂妹你担心了。”

  “那么殿下为何将此事提前告知与我?”云蘅紧紧盯着耶律珵。

  “我?或许是生了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呢?”耶律珵的另一只手欲抚上云蘅的面颊,“只可惜堂妹这般身份,似乎是与我无缘呢。”

  忽然,斜里伸出剑柄架住了耶律珵的手。

  二人转头去看,却是阿寒面如寒霜:“二殿下请自重。”

  耶律珵长笑一声撤开手,并不以为忤,反而对着云蘅说:“堂妹,珍重啊。”便扬长而去。

  云蘅望着耶律珵的背影,眸底浮起思索之意,他故意告知是想逼迫自己尽快离开,莫泽王再如何势大,却也要面对后继无人的苦恼,下一代大渝皇室却有了耶律珵这样的人才,此消彼长之下,王府必然没落,这也是为何莫泽王想要传衣钵于自己。

  云蘅在,莫泽王府可再兴盛一代。这显然不是皇室想要看到的。

  不过,正好,云蘅压根没打算留下。

  阿寒的视线在云蘅小臂的伤处停留一瞬,掠过不知名的情绪:“属下护送郡主回去。”

  云蘅颔首,二人一前一后朝营帐走去。

  阿菁和阿兰自然一眼便看见了云蘅手臂的伤,见阿寒摆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跟进来。

  云蘅坐在床边,阿寒十分自然地找到了药箱,熟练地清洗伤口包扎起来。

  这样的事他已做过无数回,可看着伤口,心上仍像是被抽了一鞭,在他陪伴云蘅的十多年里,唯独这一次,云蘅的伤是他的罪过,是他穷尽此生也无法赎清的罪。

  云蘅安安静静地看着阿寒的动作,直到他轻轻放下自己的袖口才说道:“这倒让我想起了在北燕的时候被抽的十鞭,原以为那是最后一次,没想到还是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阿寒顿了顿,低声道:“是属下未曾保护好郡主。”

  云蘅偏头看了看他的神情,笑了笑:“听说玄布要来了。”

  阿寒神色一变:“是二殿下告诉郡主的?”

  云蘅没有回答。

  “王爷并不想伤害郡主。”阿寒道。

  云蘅挑眉:“所以选择废去我的武功?”

  阿寒声音很轻:“一般人所说的废去武功,只需敲断浑身经脉骨节,可是王爷不想伤害郡主,便只能找一内功高绝之人,直接摧毁内息,好生调养,与常人无异。”

  “去年我还在为卓鼎风一身武艺废去之事难过,今年却轮到我自己了。”

  “郡主······郡主想做什么?”阿寒试探地问道。

  云蘅自嘲地笑了笑:“我能做什么?我只想活着见到他而已。即便······即便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阿寒离开时仿佛瞧见那形销骨立的女子低头揩泪的刹那,他的心揪紧了,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原本早已下定的决心,为何开始动摇。

  可是他并未看见,云蘅面色一片冰寒,一滴泪也未曾流下。

  逃离

  晚间,阿菁阿兰二人细心地替云蘅给伤口换药,她们也不太明白,鞭痕并没有太深,郡主如何流了这么多血?

  可是这几日的相处,即便奉命看管提防,但在她们姐妹二人心中,却是真心实意把云蘅当做主子来看,云蘅脾性好,不难相处,她们也自觉幸运。

  “王爷要离开了,郡主日后还是多加小心,离三公主远一些。”阿菁忍不住叮咛。

  “嗯,”云蘅笑笑,“好了,你们二人也去歇息吧。”

  阿菁知道云蘅素来没有要人守夜的习惯,云蘅是习武之人,她们在外间守着反而影响云蘅的休息,便应下来,和阿兰一同行礼后转身向门口走去。

  可是没走几步,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阿兰已然倒下,阿菁震惊地望向床边的云蘅:“是你——”她不甘地软倒在地,无法发出一丝声音,最终缓缓闭上了双眼。

  云蘅冷眼看着,待二人没了声息后,她走到桌前,将茶杯里的水随手倒进燃着袅袅青烟的香炉中,又侧耳听了听营帐外的动静,确定没有惊动什么人之后,和衣躺回了床上。

  夜深了,积蓄了三日的雪越下越大,风呼啸着击打着窗棂,即便帐中燃着地龙也寒意刺骨。

  云蘅将心底快要溢出的思念与担忧压了回去,还不是时候。

  忽然,营帐的帘子一闭一合,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云蘅蹙眉翻身而起:“你受伤了?”

  阿寒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怔,两个侍女倒在地中,云蘅和衣起身,似乎等了许久。

  他咽下涌上喉头的血腥,从怀中取出沾血的药瓶:“解药,一个时辰起效。”

  云蘅接过,甚至没有犹豫就吃了下去:“出什么事了?”

  阿寒道:“玄布快到了,来不及等明天了,我今夜就送你离开。”

  云蘅颔首,阿寒见云蘅毫不犹豫地信任自己,眼底掠过莫名的情绪,低声道:“再等等,这周围都是高手,现在出去难免会惊动。”

  也就是在刹那之间,整个大营的西北角轰的一声爆出惊天的火光,沉寂的军营霎时嘈杂起来,云蘅察觉到守在四周的气息减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