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一年一度的重要时日, 各方关注度攀升,为确保顺利,学校把运动会定在这天, 是提前观察过天气预报的。
十月中下旬的天气, 朗日高悬,金灿灿的光芒像是层天然的保温罩, 不热, 但也绝对称不上很冷。
更何况, 还有这么多人一起站在这里。
听到陈寂的声音, 盛初愣了下, 似乎没反应过来, 还是肩上的校服外套给她带来几分真实感。
几秒前还在主席台前,万众瞩目的少年,一个晃神, 就来到自己身后。
还有班级在台上表演,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跑道上,但由于陈寂太过张扬,还是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感受到各个方向投射过来的目光,盛初抿抿唇, 不太理解陈寂这突如其来的举动。
她手搭上肩膀, 打算把外套扒拉下来还给他, 她还没用力,另一股力道先一步按住这件校服, 不让她脱下来。
“你不是一直手冷脚冷吗。”
陈寂按着衣服, 目光一路往下, 落到她细嫩的脚踝上。
为了保持外在形象, 不让袜子的颜色显得突兀, 盛初今天穿得是短袜,只能简单包裹住脚底,往上的部分悉数暴露在空.气中。
陈寂原本没往这方面想,当真正站在这儿,看她穿得这么少,有股无名火直挺挺往上蹿:“你就穿这点儿?学校什么烂安排。”
“……”
盛初本来对“冷”并没有多少感觉,经他这么一提,她忽然感受到阵阵寒意自足底往上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现在她还真觉得有点儿冷。
她抬头,瞥见陈寂那张臭脸,莫名弯了弯唇角。
见她此时还笑得出来,陈寂脸色更臭,面无表情把外套敞开一边,示意她把手伸进去,盛初难得配合,主动把另一只手也伸进袖子,把外套穿在身上。
陈寂还不满意,想帮她系扣子,才刚扣一颗就被盛初拍掉,啧了声,双手高举作投降状,让她自己扣。
一中外套偏长款。
陈寂比她要高很多,外套自然也比她大。
他这外套穿在她身上,比她这身连衣裙还长,衣摆甚至过了她的膝盖,她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朋友,看起来还挺滑稽。
少爷终于满意了。
这下总不会有人再盯着她的腿看了吧?
“你以后别在这种天气穿这么少,很容易着凉的。”陈寂给自己的小心思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得还挺像回事,“你体质本来就差,到时候身体又不舒服,我还得给你去买热水袋,那小卖部阿姨都眼熟我了。”
“……!”
趁着没人发现,盛初偷偷踩了他一脚。
她上次身体不舒服是因为吃辣吃太多了好吗!
陈寂啧了声,低头,看了眼崭新的鞋印,突然说:“商量个事?”
“你以后要踩我鞋,能不能提前和我说声,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盛初:?
“我柜子里多放了双鞋,专门买了给你踩的。”陈寂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极为明智,隐隐还有点儿自得,“能不能等我换完鞋再踩?洗鞋店都要求成双成对的,你这样只踩一只,不方便洗啊。”
“……”
盛初也跟着低头,看了看他的鞋印,面无表情地给他另一只鞋上也补了一个。
奇怪的是。
现在明明已经到深秋,她穿着陈寂的衣服,却感觉脸上的温度比盛夏时节还要烫。
像是回到了夏天。
**
开幕式结束后,他们班级理所当然地拿到了表演奖,奖品是一千块钱班费。
午休后就正式开始运动会项目比赛。
为避免阳光毒辣的正午,影响学生比赛状态,第一个比赛项目定在下午两点,是陈寂报名的男子五十米初赛,高一先开始,高二在边上候场。
高二女子八百米和男子一千米是同时进行的,不同起点同一个终点,都是下午三点半。
盛初一到班级就去卫生间换回自己的校服。
一中不缺钱,每一年的领队服都不重样,干脆不回收,就当送给负责领队的同学当纪念。
这条裙子盛初估计也不会再穿,她抱着裙子和陈寂的校服外套回来,想了想,一齐放进用来装裙子的袋子里。
运动会两天都不上课,午饭后,盛初写了会儿作业,感觉有些许困意,也没再强撑,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临近比赛十分钟,姚远开始分发号码牌。
开幕式让陈寂在校内又火了一把,特意跑到三楼来看他的女生不计其数,陈寂烦不胜烦,随便找个角落别完号码牌回教室拿水,发现他的小同桌睡得正香。
脑袋埋进臂弯里,看不见脸,只留给他黑漆漆的后脑勺。
陈寂眯起眼,莫名不爽。
别的女生都上赶着来给他加油!
盛初却在教室里睡大觉!
也不看看教室里都不剩下什么人了!连顾莹玉这种变态学霸都在楼下等着看比赛!
少爷不爽也不想让别人自在。
他挑起眉,手指微曲,敲了敲她的桌子,吊儿郎当的:“小美人鱼,你准备霸占我的外套到什么时候?”
盛初睡眠很浅,他刚开口她就醒了,听着他那句话,迷茫了好几秒,才堪堪找回些神识。
她揉揉惺忪的眼睛,像只刚睡醒的小奶兔,打着哈欠写字:【你现在要吗?】
“嗯?”
陈寂沉迷于小奶兔的萌色之中,关于外套完全就是胡扯了个话题。
看到这行字,他还愣了下,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么个回应:“你还真不准备还我了?”
“我知道我帅,想收藏我衣服的人很多,但是也不用这么——”
他尾音刻意拖长,最后几个字还未落下来,盛初已经彻底清醒。她快速写完下一句话,抢先一步把本子拍他桌上:【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回去洗了再还你。】
上一次也是这样。
那件黑夹克,也是洗了才还给他的。
“不用洗。”陈寂想都没想,“我又不嫌弃你。”
“……”
话也不能这么说。
少爷好像真的不怎么在意这事儿,手还停留在她桌上没动,大有一副不要回衣服不罢休的架势。
尽管衣服主人表示不在意,盛初还是有点犹豫,委婉提醒他:【你以前把衣服借给别人的时候,别人肯定也会洗了再还给你的。】
“我没把衣服借给别人过,你是第一个。”
陈寂直勾勾看着她,不耐烦地再次伸手,催促道:“快点,今天下午有点冷,跑步前我会把袖子卷起来,跑完不穿外套就吹冷风对身体不好。”
理是这么个理。
尽管她真的很想把外套洗了再还回去,但还是没拗过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把那件外套拿出来,往他身上丢。
陈寂也没生气,抱着外套站起来,准备穿上。
这件外套盛初穿了一上午,上头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味,说不上来的味道,就是莫名很好闻,比那些乱七八糟的香水味都好闻得多。
穿上外套前,陈寂转身,抱着外套偷偷吸了一大口,觉得自己他妈行得不能再行了!
今天谁也别想阻止他拿第一!
盛初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她的视线集中在他里面那件校服,背后的那个号码牌上。
不知道是谁给他别上去的,刻意安排还是运气成分,白色布料上,黑色的三个数字异常醒目。
001。
少爷果真是少爷,就连运动会的号码牌都是第一名。
盛初还有点困,感慨完,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脑袋一歪,想继续睡一会儿。
陈寂穿个外套的功夫,一回头,盛初又趴下了。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再吵醒她,让她来看他比赛,手指动弹几下,还是乖乖垂在身侧,没了动静。
算了。
她难得在教室睡觉,还睡这么熟。
平时学习估计也挺累的,还被迫和他绑在一个学习小组,每天监督他背诵打卡。
陈寂抿抿唇,极轻微地叹了口气,独自下了楼。
……
盛初其实没睡着。
她的身体很困,眼皮几乎黏在一起,仿佛涂了层502胶水,大脑却清醒,对周围的感知也在线。
自然没有错过陈寂那声叹息。
直到那人的脚步声远去,逐渐听不真切,盛初慢吞吞抬起头,才发觉教室空无一人。
怪不得她能睡得这么熟。
楼下倒是人声鼎沸。
盛初瞥了眼手表,现在应该是高一的比赛时间,操场和跑道上的呐喊声撕破天际,跨越高度和距离,直直传入她的耳朵。
她坐在位置上,眼底空白几秒,忽然想到什么,慢吞吞站起身,查看教室后排的储物柜。
储物柜不大,就是正方形的小铁箱,按学号划分,从左到右一人一个。柜门没有锁,一拉即开,大家平常也不会放重要的东西进去,大多都是些不用的书和杂物。
陈寂是新转来的同学,他的学号自然是最后一个。
盛初打开陈寂的那个柜子,里边摆着一双崭新的白色球鞋。
纯白色,好似只要沾上星点的灰,就会留下痕迹。
更不用说鞋印。
盛初缓慢眨了下眼,而后,什么都没看见似得,面无表情关上柜门,拿着水杯离开教室。
**
五十米的终点就在篮球场和跑道的接壤处,裁判和统计成绩的老师都在起点,选手们跑完也都会往回走,中间还有一大块操场,因此,终点处的人远没有其他地方多。
一中跑道是四百米制的,另一侧正在举行高一女子五十米初赛。
盛初跨过篮球场,刚站上跑道,正好听到一声枪响。
仿佛阵风刮过,她还未回过神,第一名已经冲过终点,领先后面的人一截距离。
紧随其后的,是连绵不绝的呐喊声和欢呼声,男生女生都有,盛初甚至听见姚远和乔许然他们的声音。
他们喊得都是同一个名字。
“陈寂!”
“加油啊陈寂!”
“卧槽牛逼啊,果然是第一!我五中的朋友说运动会盯着陈寂准没错!诚不欺我。”
“别他妈逼逼了,快去看看他成绩,刷校记录了吧。”
人群往起点涌动,盛初被隔绝在这些声音之外,她垂下眼,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在教室里睡觉比较好。
她说不了话,甚至没有办法同这些陌生同学般给他加油,也没有办法夸赞他。
盛初遥遥往起点的方向望了一眼,揉了揉微微泛红的眼角,头也不回地往教学楼走。
她才刚走一步,脑袋被人按住,毫不客气地揉搓几下,与此同时,一只手伸过来,捞走她怀里的水杯。
“还算你有点良心。”
身后传来陈寂的声音,他拧开杯盖,直接灌下去大半,嗓音透着刚运动完的哑:“知道来给我送水。”
作者有话说:
少爷脸上风轻云淡,心里恨不得原地来个托马斯360度回旋再蹦个迪拿个麦克风说今天喝到老婆送的水了。
初妹:那是我想自己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