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人一块到了江绥家楼下的时候,郁安的脑袋里边还是乱乱的。

  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江爷爷的故事,但更多的还是当时的那几年的信。

  为什么…在听到江爷爷的故事时候,郁安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曾经把信寄过来的人就一种待在他身边一样?

  就这样想着,郁安下意识地就抬眼看了一下此时正站在自己身侧的江绥。

  而下一秒,刚打开车门走出去的江绥偏头看过来和郁安对视。

  “怎么了?紧张?”

  郁安顿了顿,躲开了江绥看过来的眼神。

  “嗯,好像是有点。”

  但刚刚还只是因为突然被江绥抓过来见家长,所以觉得紧张的郁安。在听完了江爷爷的故事之后,现在多了点其他的情绪。

  他深吸了口气,按着轻重缓急就把这脸件事在心里边做了个排序。然后很快就恢复了神志,为之后的见家长来做准备。

  关于信的那件事…还是等见完了江父江母在仔细地问问江绥吧,郁安想。

  下一秒,江绥就揉了揉郁安的耳朵,“别担心了,我爸妈他们都会很友善的。”

  郁安扯着自己的嘴角就对着江绥笑了笑,“嗯,好。”

  看到郁安的反应,江绥垂下自己的眼睛,有点心疼地就看了一眼郁安此时正在泛着白的双唇。心里不是什么滋味地就抓着了郁安的指尖。

  有点凉,但应该很快就能被捂热了。

  一进家门口,郁安就闻到了一股闻起来就非常美味的饭菜香。而江绥家的佣人都非常积极地在门口迎接他们。

  一个被叫做“孙姨”的女人,带着郁安就坐到了沙发上,贴心地就帮三人给沏好了茶。

  江绥坐在沙发上,边抬手隔着杯壁边帮郁安试着水温就边开口问道:“孙姨,我爸妈呢?”

  孙姨对着江绥就微微欠身回答道:“夫人他们还在楼上收拾打扮,我现在去催催他们。”

  “不用了。”江绥轻轻摆手就回答道:“让他们好好打扮吧,我们等等就好。”

  孙姨点头,“好的。”

  说完,她就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然后干自己的事去了。

  等到客厅的佣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郁安刚刚因为紧张而下意识变得僵硬的身体现在才稍微地放松了点。

  他的声音有点小,但足够江绥一个人听清了。

  “我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吃个饭…没想到搞得这么正式啊,完全就没做好准备…”

  江绥顿了顿,“嗯,我也觉得我爸妈他们好像是有点夸张了。”

  又是收拾打扮又是一大早就让家里边的佣人去买菜…刚刚他爸还在微信上边问他要不要把那瓶珍藏了好多年的茅台给开了。

  然后就被江绥回复道。

  “爸,我和郁安都不喝酒的。”

  “…这个是你自己想喝才开的吧?”

  江.无敌妻管严不许在家喝太多酒,但现在瘾上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准备喝几杯.父,沉思了好久一会才找到对策。

  “可是你爷爷也会喝酒。”

  江绥:“……”

  “随你。”

  三人又在沙发上边坐了一会,就在江绥要起身去催一下自己父母的时候。

  他就看见沈夕就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宴会及膝连衣裙,“哒哒哒”地就踩着自己的高跟鞋从楼梯上款款走了下来。

  沈夕化了全妆还做了发现,身上一切配饰都搭配齐全。因为气质不凡,所以在珠光宝气的衬托下,整个人在贵气中又带着点典雅。

  她走到郁安面前就对着他微微一笑,“小郁,你来了啊。”

  郁安看着面前的人就楞了一秒,语言组织起来的时候也就带着点慌乱。

  “嗯,阿姨好。”

  沈夕弯了弯自己的眼角,“你好。”

  说着,她就带着点热络地扶着郁安的肩膀把他给带到了餐桌前坐着。

  大概是因为沈夕发现了郁安眉眼间的紧张和不自然,于是她就找了一些比较轻松的话题开始和郁安议论道。

  “抱歉啊,让你就等了,主要是江绥他爸墨迹得很,挑件衣服就挑了大半天,这大男人的还真麻烦…”

  郁安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安,“叔叔这么郑重吗?”

  因为已经有过一次和江绥亲密接触的时候,被沈夕不小心给撞破的经历,再加上平时接触的不少。

  所以在面对江绥母亲的时候,郁安其实没那么紧张,更多是亲切感。

  因为她真的就是一个很开明和蔼的母亲,对待一切东西都很温柔,甚至有时候会让郁安产生一些很羡慕江绥的想法。

  但面对江绥的父亲…郁安心里其实没什么底气。

  父亲在很多时候都带了点严厉的刻板印象,还有一个原因是郁安很少和江绥的父亲有什么接触的。

  更多认识他的时候是在之前的财经报纸或者新闻上,能看到□□的董事长江余年的消息。

  郁安总觉得很有距离感,很难把电视上边的那个人和江绥父亲这四个字挂钩。

  而且同样都是男性,江绥真的会同意自己儿子的性取向,以及…他会喜欢自己吗?

  郁安有点不太清楚,这种迷迷糊糊的情绪就很容易让他产生点不安和恐惧。

  所以他的手指就在被衣袖挡住的地方微微蜷缩,就连视线也下意识地朝着沈夕刚刚出来的那个楼梯角移动过去。

  下一秒,“哒哒”的脚步声就从楼梯上边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郁安的面前。

  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就听见原本站在一旁的沈夕主动开口道。

  “啧,在家还穿西装皮鞋打领带戴手表的,知道的你是来见小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见到客户的呢…”

  江余年有点拘谨地就拽松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边夏楼梯就边嘟囔道:“也不知道刚刚在镜子面前选了一个小时首饰的人是谁…”

  沈夕被他气笑了,“行了行了,赶紧下来把你,可别让小郁等太久了。”

  等到所有人都正式落座之后,菜品也就全部都上齐了。

  郁安左手边坐着沈夕,右手边坐着江绥,对面就是江余年和江爷爷。

  和江余年面对面坐着,郁安的心理压力还是不小的,就连夹菜的力度也在微微收紧。

  但坐下十分钟之后,郁安就逐渐放松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江余年好像并没有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么正经和有距离感。

  更多是很像一个非常有生活经验又很关心人的友善长辈,知道分寸也很和蔼地和郁安找着话题。

  而且经常就推荐郁安吃这个吃那个,使唤着江绥给郁安挑鱼刺、剥虾、夹菜。还时不时地就问问江绥平时有没有欺负他。

  总之…在饭桌上的氛围就无比和谐,江余年也只字未提郁安是不是在和江绥交往的事。

  只是在偶然地一次谈话间隙就交代了一下郁安。

  “小江和你都是很好的孩子呢,你们两个要互相照顾好好相处啊。”

  简简单单的一句嘱咐,郁安就听出了话里边的隐藏含义。

  他弯着眼角就拿起自己倒了牛奶的杯子敬了江余年一杯。

  “谢谢叔叔,我们会的。”

  之后的环节就是非常常规的吃饭聊天,到后期聊得有点上头了,江余年就倒了点小酒,拉着江爷爷和江绥一块唠嗑。

  沈夕非常有眼力见地就把郁安拉进了自己的卧室。

  她边打开自己的梳妆柜就边和郁安说着话,“听小江说你不喜欢酒味,所以我就把你单独叫出来了,不介意吧?”

  郁安轻轻摇头,“不介意的。”

  沈夕笑了笑,“那就好。”

  说完,她就从自己的梳妆盒里边摸出一个正红色的小兜,上面非常精细地就绣着金线。

  郁安有点疑惑,“这个是…?”

  沈夕从那个小兜子里边就掏出来了一副品相和种水都极其优秀的翡翠手镯递到了郁安的手心上边。

  手镯冰冰凉凉的,但触感光滑一看一摸就知道价格不菲。

  “这个是江绥的奶奶传给我的。”

  “是从奶奶最值钱的一件嫁妆,从她那一代开始说要一代一代传给江家的媳妇。”

  “本来是应该传给我的儿媳妇的,不过我现在觉得,这副手镯已经可以传给你了。”

  说着,沈夕就把手镯塞回了小兜子里边,把兜子和手镯就这样一块递到了郁安的受伤。

  “拿着吧,如果奶奶还在世的话,她肯定也会很喜欢你的。”

  郁安看着沈夕放在自己手心里边的红带着,感觉自己的鼻尖好像有点发酸。

  他轻轻地就嗯了一声,接过了小兜子。

  “谢谢阿姨。”

  沈夕看着郁安就满意一笑,“如果你愿意的话,从现在叫妈也可以…”

  郁安拿着袋子的手微微收紧,看向沈夕的眼神带着点不可思议。

  “妈妈”对郁安来说真的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毕竟放在以往,妈妈对他来说是一个永远都得不到回应的词汇。

  他不恨唐凝,也不怪唐凝。

  之前的事情不过只是勉强维持了将近十八年的闹剧罢了。

  郁安以为在此之后,自己都不需要再次“妈妈”这个词汇了。

  他看着面前的沈夕就笑了笑。

  “谢谢妈。”

  .

  沈夕的态度全程都很热络,拉着郁安来一块看江绥小时候的照片,从他牙牙学语再到学会自己骑自行车。

  沈夕就好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窗口,和郁安分享江绥长大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郁安就在一边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回应两句,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沈夕在说。

  过了一会,沈夕一拍脑袋就想到。

  “欸,我记得江绥小时候第一次做饭的录像带还保存着呢,怎么不见了?”

  说着,沈夕就起身去自己的柜子里边翻了翻,没翻到。

  她沉思了一会之后就开口对着郁安说:“小郁,我想起来上次好像顺手就放到江绥书桌的柜子里边了,在一个白色的小盒子里边存放着,要不你去找找吧?”

  听到沈夕的话,郁安也没拒绝。他嗯了一声,然后就起身离开沈夕的卧室,再朝着江绥的房间走去。

  在走廊的时候,郁安还听见江绥在楼下有点无奈地就说着。

  “爸,你少喝几杯…”

  郁安笑了笑,踩着拖鞋就悄咪咪地推开了江绥的房门。

  里边没开灯,但胜在中午的光线就算透过窗帘也亮得有些耀眼。郁安眯着眼就朝着江绥的书桌走去。

  大概是因为江绥已经搬去另外一个房子的原因,书桌上边并没有什么东西,空荡荡的。

  但打开柜子的时候,郁安还是看到里边塞了不少试卷和文具之类的东西。

  郁安轻轻踮脚,嘴巴里念叨着“白色盒子…白色盒子…”就从柜子的深处翻出来了一个白色的铁质盒子。

  他把盒子拿出来,想打开确定一下时不时沈夕想看的那张录像带。

  铁盒上了密码锁,郁安就这样盯了好一会就鬼使神差般地输入了一下自己的生日想试试。

  而就在密码输入完毕的下一秒,盒子被打开。

  里面的东西不是所谓的录像带,而是一叠接着一叠被码得整整齐齐的信。

  郁安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地就从里面抽出来了一封信,看着信封上寄件人处有些幼稚又熟悉的笔迹,有点懵。

  那是他自己写的信。

  是三年前飘洋过海到南国,寄给那名“J”的信。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绥就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靠着门,安静地看完了自己面前的一切。

  等到郁安发现过来的时候,他才轻轻开口出声。

  “还是被发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