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小蘑菇在看到窗外和往日不同的景色的时候, 就缓缓想开了。

  他有些好奇地回头看着祈过,两只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你要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呀?”

  多可笑呢,他们堂堂珑朝的太子太傅, 一顿好吃的就可以骗走。

  以前也没发现... ...哦,以前也是太忙了。

  上辈子忙,这辈子也忙。

  他们两个好像有所进展的时刻,全都在餐桌上。

  祈过回忆了一下这快两个月以来,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变化。然后真情实感的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果然,现实和小说里是不一样的。小说里的霸总可以和小娇妻上天下海的玩, 现实里的他只能趁着吃饭的时候才能和闲下来的老婆贴贴。

  “是宴修德,他新招了一个厨师,打算开家私厨, 找我们去试试菜。”祈过给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又有些担心的问“会觉得浪费时间吗?毕竟你还要学习,又要工作。”

  温清余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他确实没有把吃饭当成工作和学习的负担。毕竟只是朋友吃饭又不是应酬, 时间不会拖得很长,他才不要仅仅因为他能应付过来的学习就背弃那么多美食。

  祈过了然地点点头, 心里大概对温情余的状态有了打算。

  出乎他们的意料,那家私厨不仅好吃,而且那厨师一看就不一般。

  长着一张娃娃脸,一笑还露出俩酒窝,看起来又甜又软。

  惹得温清余多看了好几眼, 又有些惊讶的多看了好几眼围着厨师忙前忙后的宴修德。

  咱就是说,就是说,现在这个同性相爱都快成趋势了吗?

  还有... ...

  “你们已经在一起了?”祈过都有点震惊的放下酒杯, 目光在对面俩人身上转了两次。“进度这么快?上次见面还没听你提起过?”

  “就是上次娃综时候认识的啊。”宴修德笑嘻嘻的拉着主厨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他是容尽的朋友, 两边都知根知底的,就在一起了呗。”

  祈过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还在低头猛猛干饭的温清余一眼。

  看得温清余把脑袋垂得更低了。

  这顿饭没有吃太久,宴修德只招待了他们一下就去后厨陪老婆了,只留他们一家三口自己吃完,再对装修各方面提提意见。

  他们收拾完回家的时候,时钟也才刚刚超过八点。

  温清余本以为祈过会再暗示他些什么,但是依然没有。好像吃饭时候的那一个暗示意味十足的眼神只是错觉一样。

  他在自己的卧室里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然后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去了书房。

  嗐,不去白不去,好像还真成他的错了一样。

  祈过也已经换好了家居服在书房等着他了,只不过这次是在门口,看到温清余走过去,还遥遥招了招手。

  “有去你卧室的地方看过吗?”祈过的笑在月光下显得似乎更好看一些,拉过温清余的手扣住。“不是你现在那个客房,你以前那个?”

  “去过。”温清余面色不变,大大方方点头。“李阿姨说那个房子一直封着,你会去打扫。”

  “嗯。”祈过的笑意更明显了些,牵着温清余,手一晃一晃地慢慢走。

  “我之前没有记忆,但潜意识里就认为那里很重要。”

  “据祈安安的亲生父亲,也就是比我大八岁的我哥说,一开始我家里人也不信邪,我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哪儿有什么喜好。”

  “但后来他们发现,谁要是一用那间房子,无论是不是当着我的面,我都会准时开始哭,哭得撕心裂肺谁也哄不好。”

  “后来那间房子就给我一直空着,空到了现在。”

  “但前几天... ...我找人把它收拾出来了。”

  他没再说话,但到底因为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那是以前,温清余的房间。

  他们又沉默地一起走了一会儿,很快就看到了那间在一片黑夜里,依然亮着的灯光。

  温清余之前来过。

  其实他对自己的卧室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就好像那个明明被送到他床上,却依旧好几天没见过他人影的男生代表的一样,自从他忙起来以后,他就已经很少睡在自己的卧室了。

  如果让他挑选,他最有印象的肯定是书房。

  但显然,祈过可能并不喜欢那个承载了他死亡的地方。

  “都收拾好了。”祈过的手心溢出了一点薄薄的汗,温清余动了两下,感觉他好像有点紧张。

  “你如果想搬过来的话,今晚就可以搬过来。肯定还是这边宽敞些。”祈过这次倒是显得很有礼貌,还语气委婉地征求他意见。

  不像他们刚见面的时候,直接冷冰冰的通知他搬家。

  “那就住这边吧。”温清余无可无不可,反正是祈过的一番心意。“今晚就搬过来?”

  他边说边上前推开门,然后多少是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

  几乎是一比一等比复刻的他的卧室。

  温清余下意识的松开了祈过的手,有些踉跄地向前走了两步,扑到了桌子旁边,细瘦的手指颤着,去抚了抚桌子边沿的一道疤。

  眼圈不受控制得红了个透。

  “挺厉害啊祈无咎。”他是笑着说的,语调却哽咽得让人心疼。“这个你都弄出来了。”

  最终还是没有留在那间卧室睡。

  温清余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抖着身子开始哭,好像死了一次的委屈终于被他迟钝的大脑解析完成,全部因为这一道浅浅的刻痕发泄了出来,让他没有一丝反应能力,只能不可抑制的在自己的小辈面前示弱。

  祈过心疼的抱着他,用手指去按被他自己咬的鲜血淋漓的下唇。但他越按温清余咬地越狠,最后只好先把他抱出了那间卧室。

  一直到祈过抱着他躺到床上,温清余都没再说话。

  好在最后总算是松开了嘴唇让祈过给他上了些药,然后又疼得颤了很久。

  祈过又生气又心疼,边抱着人哄边警告似的点了点他的鼻尖。

  “以后再敢咬,你看我罚不罚你。”

  温清余斜了他一眼,目光中明晃晃的两个大字:你敢。

  当然,以后他就知道祈过敢不敢了。

  这会儿的祈过还是更心疼他,只训了一下就继续哄着。温清余哭了一场,心神损耗的厉害本就累,没一会儿就缩在祈过怀里睡了过去。

  祈过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是昨天那一个的后续。

  梦里的温清余还是看不见祈过,只红着眼睛在空中缩成一团。看着祈无咎在一步步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的同时,开始寻医问药。

  他在求一味,能让人死而复生的药。

  祈过看到这里就觉得大事不妙,果然,原本抱着腿缩成一团的温清余站了起来,表情十分严肃,眼睛里都冒着火光。

  ... ...他知道的。

  他们原本都很排斥这方面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先皇本就无能,因为沾了这方面才愈发昏聩,民间对此积怨已久。

  温清余对宗教没有意见,但对帝王沉迷此道并不赞同。

  这也是为什么他活着的时候总是和国师互怼。明明那么有能力的人,偏偏去研究方术,还是在皇帝的授意下研究。

  不问苍生问鬼神。

  祈无咎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他该怎么办呢。

  他有在励精图治,几乎夙兴夜寐,希冀于工作让他麻木。

  可哪儿有那么容易忘记。

  故人入梦是日思夜想,可不入梦,又更加惦念。

  经年久病,沉疴难愈。最后只有那些神仙方术成了祈无咎最后的救命稻草,最后的一丝希望。

  温清余站在门外,看着两鬓斑白的祈无咎认认真真的听着眼前道士口若悬河的解说,又在听完之后吩咐人把这骗人老道拖下去关起来,终于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顺着墙滑坐在地上,哭得比睡前那次还惨。

  祈过急的绕着他团团转,一次次的抬手想要去抱他,却一次次的摸了个空。

  房间里的祈无咎后仰靠在了椅子上,突然长出了一口气,笑了笑。

  “太傅。”他声音很低,语气却似乎是小孩子在撒娇讨赏。

  “你说过,越是宣扬自己多厉害,多能通天地鬼神,让我劳民伤财的,都是骗子。”

  “你看,我还记得呢。”

  门外的温清余肉眼可见的哭得更凶了,祈过逆光站在窗边,看着屋内的自己,内心是同样的迷茫又难过。

  他明知道温清余就在他身边,他明明能看见那个在墙角缩成一团的身影,可他还是因为记忆的共通,而不可抑制的难过。

  一个人的推门而入打破了这份窒息的气氛。

  是风尘仆仆的国师。

  “有法子了。”同样年级不小的国师语气沉稳,发抖的手指却透露出他的激动。“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至少可以一试。”

  “人有三魂七魄,可以试着将温清余的残魂投放到一个三千小世界中,再以你真龙天子的命格去保驾护航,等你找到他以后,再把他剩余的魂魄引渡归位。”

  “朕需要付出什么?”祈过坐在椅子上,目光看不出什么波动。

  “你需要转世无数个世界才可能找到他,那时候,你可能会想起这一世,也可能再也不会想起来了。”国师知道他再指什么,勉强开了个玩笑。“你放心,其他用度贫道自己就能搞定,肯定符合他的标准。”

  “就是... ...这只是书上的法子,到底能不能成,贫道... ...也不能确定。”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只能试试呗。

  两个年过半百的达官贵人开始了这个计划,好在他们都早早选定了继位者,祈过更是直接传位,陪着国师一起住在了山上,开始准备他们计划中最耗时的祭坛。

  并不轻松,他们有时候累了就直接躺在地上,两个小老头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

  然后再起来背着石头慢慢爬。

  他们谁都不知道这法子到底靠不靠谱,但最后完成那一天,祈无咎罕见的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