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市在下雨, 天气不好,从温袅袅住的酒店出来, 薄西谚给白崇宁打了电话。
白崇宁给他安排的车很快开到他说的地址, 接上了他。
“薄总,集团里的人都在问你去哪里了。”白崇宁也很好奇,怎么这些日子他说休假就真的休假了。
“怎么, 原来这么多人关心我?”薄西谚冷冷吐一句。
当初他母亲带着他离开薄家的时候,没人关心他们母子,现在薄云暮将他拟为继承人,薄氏一脉的所有人时刻都在关心他的动向。
他清楚,几个跟着薄云暮一起发家的兄弟在江湖上还是养有些爪牙, 早就蠢蠢欲动, 在等着择好时机对付薄西谚。
若不是顾及他本身是空军特种兵军人的身份,可能薄西谚现在根本不会四肢健全, 单凭一纸薄云暮的遗嘱,就坐到了集团首脑的席位上。
“这阵他们没闹?”薄西谚问, 恍眼快半个月过去了,中间白崇宁没来打扰过他。
除了昨晚,白崇宁给他发信息,让他去宁市的春山空苑,有人约。
那座园子上个月被薄西谚从薄星翊手上收回了, 但是薄星翊事先已经答应将它借给一个剧组拍戏。
眼下临到剧组正式开机, 春山空苑却不属于薄星翊了。
现在剧组方面特别着急,一再的恳求薄星翊快点给他们安排这个场地,多等一天, 剧组的损失就会承受不起。
薄星翊难受得紧,眼看就要在别人面前拂了面子。
所以, 今日他来了宁市,约他的小叔叔薄西谚见面。
“集团里所有有可能擦边的灰色产业都被关了,银.监跟税务局天天进驻,谁还敢轻举妄动?”
白崇宁幽幽说起局势,口吻微微有担心,“不过,我听说有人在匿名请东南亚的佣兵。薄总你可要小心了,他们老一代办事作风还是有点守旧。闹大了,顶多找个人顶罪。薄董在世的时候,很多这样的处理方式……”
“二少爷他天天呆在警察局,没人敢对他下手,而且他已经正式表态,对继承家业毫无兴趣,他分到的股份全都交给了信托资金管理。”
“三小姐自从薄董去世以后就下落不明,这座春山空苑,遗嘱上规定她是继承人,她还没出面认领,你就直接从薄星翊手上夺了,薄星翊难免心里难受,今日,在春山空苑组鸿门宴等你呢。”
白崇宁递出几份这些日子薄氏所有公司整理的月度财务报表。
薄西谚接过后看了看,犀利的眼神从那些数字上一一掠过,这些数不清的盈利机构的确是在照他的意思去改变。
为何当初薄西谚母子会从薄云暮身边离开,那大概是因为他母亲不想薄西谚成为一个嗜利而为的掠夺者。
一旦掌握钱势,就会愈发丧失温情。可惜,他兜了一圈,还是回到原地,又照这个路走下去了。
“今日我照唐郁哥吩咐,去吃这顿饭,带了二十个保镖。”
白崇宁轻咳一声,说出他们瞒着薄西谚做下的安排。
“不必。”薄西谚一直反对他们给他配保镖,身为空军部队骁勇善战的模范标兵,回到这些纸醉金迷的名利场,他怎么可能会怕对手那些用金钱堆出来的花拳绣腿呢。
“要不,就借给他们拍戏算了。”白崇宁的长眉动了动,实诚建议,“听说这部戏里,女一是薄星翊的未婚妻。他很想出这个风头。”
如果这个口不松,薄星翊被自己的亲小叔活活在外人面前打脸,他肯定会无所顾忌,明目张胆的跟薄西谚玩逆反。
白崇宁暗示这剧组借场地还是深有渊源的,不然薄星翊不会如此往心里去。
此前在部队里天南地北执行任务的薄西谚对娱乐圈不甚了解,他十四岁就离开了薄家,更不曾听闻风流成性的薄星翊有未婚妻。
“什么戏?”平稳行驶的迈巴赫里,薄星翊放下财务报表,微微有了联想。
他想起温袅袅进组后本来是披星戴月的拍戏,一刻都不停歇,今天却有时间在酒店房间里闲得发疯的开直播,吃自嗨锅,跟粉丝聊天,说她养了条狗。
薄西谚的脑仁微微有点疼。
原来真的会这么巧。
他把他小侄儿的未婚妻给率先染指上了。
白崇宁回答:“一部大制作的古装电影,长歌寄酒。”
顿了一下,白崇宁怕薄西谚不能懂这拍戏场地的事态严重,又强调道:“女主角温袅袅是薄星翊的未婚妻,三年前,他们立下了婚约。薄星翊现在特别想跟温袅袅完婚。”
“……”
薄西谚眼角眉梢浮现了一丝嘲弄。
原来温袅袅是他侄子的未婚妻。
如此戏剧化的发展,让薄西谚感到有点无奈跟无措。
他心血来潮,隐姓埋名玩起的扮演游戏里,女主角竟然是薄星翊的未婚妻。
深思熟虑了片刻,眼睛从车子的后视镜里看到后面跟着的五辆同款黑色迈巴赫,薄西谚沉静的吩咐白崇宁:
“局我就不去了,告诉薄星翊,春山空苑可以借给他一个月。他不管是愿意在里面组局玩乐,还是愿意拿出来借给剧组拍戏,我都不会管。但是,一个月以后,必须物归原主。”
“他今晚叫了宁市一帮二代,场面浩大,在等你。不去好像不太好。”白崇宁劝慰,“这路都走到一半了。”
“不去。我要回十七所家属区。”薄西谚坚定回答,口吻不容商量。
“……好吧。”白崇宁只能无奈的说。
“十七所里有卫兵在站岗,很安全,叫后面那五辆车散了。”薄西谚又道。
白崇宁举起手机,身后五辆车马上放缓速度,渐渐兵分几路开上了岔路。
*
逞亮的黑色迈巴赫停在了街边。
薄西谚下了车,白崇宁跟司机离去。
薄西谚走进十七所的家属区,门口卫兵见到他,不但不拦,还对他敬礼。
过往在军中,他的军衔是中校。
“谚哥,回来了?”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卫兵谭沉见四下无人,便坏了规矩,忍不住要跟他搭话。
“臭小子,站岗的时候不能说话,半分钟不能眨眼懂不懂。”薄西谚责怪他。
“嘿嘿,我是高兴你回来了,晚上我们去喝酒。”谭沉笑。
“我虞姨天天等你回来呢,你说你当兵不回家,不当兵也不回家。谚哥,你可把咱虞姨等得急坏了。我赶紧给我虞姨打电话,告诉她你回来了。”
“你站岗还带手机啊?”薄西谚冷觑谭沉一眼。
“别告诉我领导,这里只是十七所,又不是部队,规矩没那么严。”
十七所是宁市的航天军工科技研究所,闲杂人等一般不能入内,家属大院门口也会安排两个卫兵站岗。
但是一般来说,也没什么闲杂人等进入,就是做做样子,告诉外界,这里是个特殊单位,不能随进随出。
“行吧,我进去了。”薄西谚这些年走南闯北,现在又接任了充州财团,觉得跟谭沉这种每天只站在原地站岗的臭小子没啥共同语言了,他选择直接放弃。
“谚哥别走啊。听说你回充州做有钱人了,刚才送你来那车是不是好几百万?”
薄西谚举起手机,作势要拍谭沉在哨岗上嬉皮笑脸的样子,“你啊,就等着被你领导罚吧。”
谭沉立刻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将双手并拢。
薄西谚笑一笑,放弃了视频拍摄,走进了大院。
*
大院里深植着云松跟红枫。墨绿之中夹杂着深红,满盛白雪。
薄西谚十四岁之后就从充州回到这个大院里住下,直到十八岁去京南上航校。
之后,就是每个寒暑假再短暂的回来住一下。
他母亲虞雯菲年轻的时候在航天军工设计所里做飞机设计师,十七所家属院里的这套一套三居室就是那时候分的,算是他母亲此生唯一的积蓄。
薄西谚走上老旧的楼梯,长腿几下就爬到了四楼。
他拿钥匙开了门。
雨天,虞雯菲正在书房里收拾她的图纸,虽然早就不在军工设计所上班了,可是她闲着没事还是喜欢靠写写画画打发时间。
见薄西谚回来了,女人笑:“哟,这是怎么了?这刚即位的充州首富怎么反而跑回我们破大院里来了。”
薄西谚在书房的角落里坐下,懒散的伸长腿,抛下钥匙,叫:“没吃晚饭,给弄点吃的,再泡壶热茶。”
“把我当佣人使了?”面容不再年轻,眉眼却依旧清丽的女人纳罕。
“你老人家知道我这些日子过得不容易,就别跟我抬杠了。”薄西谚叹气。
“你不容易?我可没让你不容易。”女人把自己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这还不就是你让的么?”薄西谚抱怨。
“谁让你当初嫁给他?他那样的人跟你注定走不到一块。”薄西谚肚子里有气,没地方撒。
自从听到白崇宁说温袅袅是薄星翊的未婚妻,薄西谚就觉得肚子里胀鼓鼓的。
这个消息让他坚信,凡是跟薄家的人沾上边的事,就真的没个好。
温袅袅是他这次回充州给自己找的唯一乐趣,一开始他也就觉得逗她好玩,后来逗着逗着还有点戒不掉了。
现在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竟然是薄星翊的未婚妻。
真是绝了。
“当初我真该把你打掉。”许久不见亲儿子的女人说。
“我也真不该投胎到你肚子里。”许久不见亲妈的青年回。
两母子许久不见,不互诉衷肠,倒还彼此不相让的互怼上了。
“你该去充州看一看,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今天出门,他们给我配二十个保镖。还说已经得到消息在雇佣兵猎杀我了。你看,你当初不把我生下来,就没这些事了。”
薄西谚掏出烟盒,闷郁至极的给自己点了根烟。
一身反骨的他现在被困在充州那座名利场,真就浑身难受。
他是薄云暮选中的继承人,当初,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薄云暮曾去平京找过他好几次。
薄西谚都没有想过要接他的班。当时虞雯菲也没做表态,要薄西谚认回这个父亲。
等到他真的辞世了,虞雯菲倒开口说话了。
好几次给薄西谚打电话,让他回充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