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甄是阮尧息影后为数不多仍然和她保持联系的人, 虽然因为工作原因,她们联系频率较低, 但仍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抽空小聚。

这回她提前给阮尧打了声招呼, 说要给她介绍一个小朋友。

姜易安上车后两人没急着出发,而是驱车去了一家艺术馆,来取姜易安给阮尧准备的礼物。

方甄不方便下车,姜易安快去快回, 拎着一个小小的手提袋出来。

方甄打趣他:“这么正式吗?”

姜易安点头:“登门拜访当然不能两手空空啦。”

他还想要由此给阮尧留个好印象呢。

方甄一路往外驶出二环, 好奇问她:“给阮老师准备的什么?”

“一套油画刀, 我朋友说那家艺术馆的手工油画刀很好, 只是我不清楚阮老师的绘画习惯, 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姜易安说。

这趟拜访之前, 姜易安从方甄那里了解了不少阮尧的近况。

阮尧决定息影时正值她事业上升期, 刚拿了影后, 无数的好本子和好导演任由她挑, 息影前一天她甚至还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想要体验更多不同类型的角色,结果第二天直接从公众面前消失了近一个礼拜。

有媒体拍到她独自出现在港城, 身穿黑衣, 手臂上别着吊唁用的臂章。

再之后她就拒绝了所有后续工作,配合完手上电影的后续宣传之后, 阮尧便淡出了娱乐圈。

一开始大家只以为她是因为至亲离世而需要调整心态, 结果没想到这一调整就是直接消失匿迹。

她在退圈之后甚至搬离了沪城,回了小时候生活的乡下,在院子里养起小花小草, 过上了田园生活。

摆弄花草之余, 阮尧最大的爱好就是画画。

她一个在此前连画笔都没摸过的人,从零开始一副有一副, 不仅摆满了她家的仓库,还送了不少给身边的朋友。

姜易安既然也是上门企图邀请阮尧复出,自然也要投其所好,只是他对美术方便一窍不通,于是远程找了楼明宴求助。

在此前,姜易安从来没和楼明宴提过他知道他会画画这一类的事情。

甚至就连请他帮忙,也没用做任何解释,就是单纯地问了问他,如果去拜访喜欢画画的老师,送什么见面礼比较合适。

一开始姜易安是想要不要送颜料,但是他对这块不太了解,也害怕送去的颜料阮尧不喜欢。

在了解到阮尧是学油画的之后,楼明宴就给他推荐了这家艺术馆。

油画刀也是楼明宴推荐的,这类工具对于油画来说必不可少,但并没有不可替代性,用来送给初次见面的老师,既不会显得太贵重,也不会显得敷衍随便。

艺术馆是家综合性的美术展馆,画具方面既可以买品牌成品,也可以单独定制。

姜易安定制了一套梨花木手柄的油画刀,刀杆上还特地刻了个尧字,但这一套刀具也说不上多贵,重要的是心意很明显。

当然,姜易安要的就是把自己的心意摆在明面上。

方甄也知道他这么费心是为什么,不得不先给他打个预防针:“你也知道想要邀请阮尧复出拍戏的人不少,其中不乏一些好剧本,但几乎没有人能说动阮尧,你自己得有个心理准备。”

“没事,就算失败我也想和阮老师交个朋友。”姜易安笑看了眼方甄,“我还挺喜欢阮老师的电影的,《潮汐》上映的时候我还去电影院看了两遍,四舍五入也算个影迷吧?”

《潮汐》就是阮尧拿到影后的那部电影,讲的是一个渔家女因为向往大城市,跟着表姐跑进城里打工,在灯红酒绿中迷失自己,最后又努力找回自己的故事。

阮尧在里面基本都是素颜出镜,戴着帽子的渔家女站在一堆堆漂泊停靠在码头的渔船之间,回眸望向镜头的冷清面孔,充满了让人想要探究的故事性。

她可以美艳不可方物,也可以像白开水一样清淡。

曾经挖掘阮尧的导演就说过,阮尧这张脸就是为大屏幕而生的,她的眼神永远倔强,永远在讲故事。

方甄驶下高速,阮尧的家距离沪城有一百多公里,下了高速越开窗外景色越是大片的绿,导航上的小路甚至长长一条都没有名字。

但是越是人烟稀少的地方,景色越是秀丽。

盘山公路外侧水流潺潺,不知道那家人的牛站在河边吃草,碧蓝的湖水倒映着朵朵白云。

方甄问姜易安:“听小何说你要亲自监制这部电影?”

小何是姜易安的助理。

姜易安闻言点头,其实他一开始也不想揽这活儿。

电影导演和电影监制,在剧组里职责和定义都不相同。

导演要做的,是如何将理想的剧本搬上荧幕,如何将他想要传达的内容通过传递给观众。

而监制就是协助导演安排把控拍摄日程,安排剧组日常事物,以及控制预算。

姜易安一开始就完全是把自己放在投资商的位置上,作为资方,他只需要给剧组给予资金上的帮助,并不想干涉到剧组的工作中,不仅是监制就连制片人这个角色也是让张泉青自己担任。

但不知道是不是前面几次失败的电影让导演大叔习惯了被制片人或者资方安排,猝不及防手握剧组全部话语权,他反而畏手畏脚打不开,生怕辜负了姜易安对他的期待,反而给了自己很大压力。

一部电影的制作流程,大概由前期企划,拍摄,后期制作以及发行宣传几个部分。

姜易安可不想再等两个月,他们这部电影仍然停留在前期企划阶段。

只好承担起制片人和监制的工作,张泉青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正式开机前,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他的视觉化创作和分镜准备做。

姜易安想要赶上明年夏天的电影节,刨去拍摄和后期剪辑制作的时间,他需要在十月将演员和摄制组都组建好。

除此外,这部电影的音乐部分,也将由姜易安全权负责。

而在十月之前,女团这边还需要确定好最后的十二个名额,姜易安可以说是撕成两半都不一定够用,工作日程排得比方甄这个现如今的一线歌手都还要满。

姜易安见目之所及终于零散出现了几栋房屋,问:“快到了吗?”

一群鸭子慢悠悠横穿过公路,方甄减速慢行:“转过前面那个路口就是。”

鸭子扑腾着翅膀下饺子似的接连跳进池塘,方甄重新起速,转过路口,顺着一条狭窄到但凡对面来辆车就谁也别想走的小道开下去。

小道一侧是一片竹林,隐约还能看到竹林后荒废的土墙房,半院子的杂草从墙头冒出来。

顺着小道往下大约两分钟的路,方甄将车停在了阮尧家院子边。

院外的篱笆上缠满了牵牛花,正值花期,但因为过了中午,花已经谢了不少。

阮尧家院里院外都是花,院子内架了一个葡萄架,零星坠着一些未成年的青葡萄,葡萄架下面的花架上全是兰花。

不仅是葡萄架,包括屋檐上都是垂挂下来的吊兰。

方甄推开半掩的篱笆。

门动,就带着墙角的风铃轻轻晃动,叮叮当当的响起来。

不多时,阮尧就从屋内出来,她穿着一条简单的素色裙子,腰间围着画画的围裙,对他们轻轻一笑:“来啦。”

阮尧气质温婉,炎热夏天光是静静站着,都仿佛能让人平静下来。

跟个绿野仙踪里出尘的仙子似的。

方甄将姜易安介绍给她:“这就是我们小姜,怎么样,帅吧?”

姜易安笑着上前:“阮老师,您好。”

“我老听甄姐提你,早就想认识你了。”阮尧说,“甄姐说你是她弟弟,那你也是我弟弟,叫我姐姐就行。”

姜易安也不推辞,说改口就改口:“阮尧姐姐。”

他坦然大方,阮尧本来就对他印象不错,这下更喜欢了一些。

阮尧给他们泡茶,姜易安递上自己的礼物:“一点小心意,希望姐姐别嫌弃。”

“怎么会?”阮尧当场拆开礼物,惊喜道,“我正说最近准备换一套新的油画刀呢,让小姜你费心了。”

方甄在旁边打趣:“我听你俩这么客套,我都有点难受。”

姜易安进屋就发现阮尧很爱兰花,不仅是屋外,连屋里也摆满了兰花,有些正值花期,室内花香缭绕。

里里外外加起来,少说也有十几个品种,只是姜易安除了寒兰都不太认识而已。

他好奇:“阮尧姐姐都养的什么兰花?”

方甄:“这你可问对了,你阮尧姐姐这几年钟爱兰花,能给你说上两个小时不带停。”

阮尧笑着轻打了她一下,她说:“小姜有喜欢的兰花吗?喜欢姐姐可以送你,就当是谢谢你送我的油画刀。”

“可以吗?”姜易安也不客气,还特地强调,“只是我除了寒兰没有养过其他的兰花,能不能麻烦姐姐帮我介绍一下?”

一听他也养兰花,阮尧笑道:“寒兰?那可不好养。”

姜易安连连点头:“没错,可娇气了。”

两个人找到共同语言,就这兰花聊了许久,阮尧当真带着姜易安一个品种一个品种给他介绍起来,特别是对寒兰的养护进行了深度交流。

楼明宴那盆兰花是青寒兰的一种,叫素心寒兰,开出来的花是青绿色,非常漂亮。

阮尧也有几盆素心寒兰,她的花第一年带回来的时候花杆很矮,还以为是品相不好,照顾了一年也没开花,结果去年发了好几个花箭,冬天开了近十朵花。

她给姜易安翻她当时拍的照片。

姜易安很羡慕,楼先生那盆寒兰今年好像才开了五六朵。

他手里也有照片。

阮尧看了说:“你这是细叶寒兰,我感觉比大叶寒兰更难养一些,不过养寒兰最主要的还是环境,它娇气是因为相比其他品种的兰花它对环境的适应性要更慢一些,但是等它彻底适应环境,基本就能年年开花。”

姜易安想了想:“那有可能是因为之前老跟着它主人搬家吧?”

阮尧好奇:“不是你自己的兰花吗?”

姜易安笑出虎牙:“帮朋友养的。”

阮尧的画室里不仅摆着很多兰花,她也非常爱画兰花,画架上正摆着一副画了一半的兰花。

姜易安说:“阮尧姐姐你真的很爱兰花。”

阮尧站在他旁边:“其实不是我喜欢,是我姐姐喜欢,我也是这两年学着她开始养兰花才体会到兰花的美。”

姜易安说:“都怪方甄姐没告诉我,不然我就送你兰花了。”

旁边独自站在画室一边,看阮尧新画的方甄扬声:“小姜,我听到你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姜易安往阮尧身后藏了藏:“如果我说我是专门说给你听的……”

方甄捏起拳头:“我会让你尝尝姐姐爱的铁拳。”

阮尧说:“没事,你送我的油画刀我也很喜欢。”

姜易安摇摇头。

方甄现在已经很了解他们小姜董了,她对阮尧道:“你不用替他操心,小姜肯定是想送你兰花,你指不定就要去拍他的电影了,对不对?”

最后几个字,她是对着姜易安说的。

姜易安咧嘴,非常坦然地将自己的心眼摆到明面上:“没错,还是方甄姐了解我。”

他笑得明媚,问阮尧:“阮尧姐姐觉得呢?”

阮尧还没说话呢,方甄就走过来:“你以为没人给你阮尧姐姐送过兰花吗?”

虽然阮尧是退圈了,但也并不是完全和娱乐圈里的朋友们断了联系,想要找到她并不难,知道她的爱好,人人都会企图用投其所好这一招。

姜易安满怀期待地看向阮尧。

眨眨眼。

他就像邻居家来串门,眼巴巴等着你给糖的小朋友一样,阮尧忍不住笑了下,还是给姜易安说了声抱歉:“我确实没有复出的想法。”

话都说到这儿,再往下劝说就不懂事了。

姜易安知道分寸,甚至都没说让她看看剧本的话。

想阮尧这种能在巅峰期隐退的演员,显然是有特殊的原因,光靠剧本肯定无法打动她。

不然这几年那么多递过来的本子,她要复出早就复出了。

姜易安叹道:“好吧。”

就跟垂头丧气的小狗似的。

谁忍心看小狗伤心?

阮尧安慰他:“虽然很遗憾不能出演你的电影,但是我觉得和你还蛮投缘的,你这个朋友姐姐是交定了。”

姜易安:“要是我的电影也像我的人一样,人见人爱就好了。”

一句话逗得阮尧和方甄都止不住笑。

之后姜易安就再也没提过电影的事,和方甄一起待到日落西山,才从阮尧家离开。

最后阮尧还送了姜易安一盆永怀素,这品种的兰花隶属于莲瓣兰,被称为莲瓣极品,花期在春冬季,花色素雅,是观赏性非常高的兰花。

而且相比楼明宴的寒兰,还很好养。

姜易安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兰叶。

方甄开车间隙扫了他一眼:“想什么呢,那么认真?”

姜易安:“我在想阮尧姐姐当初为什么要淡圈。”

方甄一听就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怎么,你并没有放弃让阮尧复出的想法?”

“我也想放弃啊,”姜易安笑出虎牙,“可是她当时一推开门从屋里出来,我就觉得这部电影的女主角非她莫属。”

而姜易安小朋友想要的,就一定会努力去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