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单独辟出的小厅里,盛旖光抱着装齐了证件的腰包,一脸幽怨地坐在颁证台下。

  台上一对对新婚夫妻笑容满溢,在庄严神圣的国徽下宣读结婚誓词。

  空旷的殿堂内回荡着对彼此忠诚的誓言,无限循环着,直往盛旖光的脑袋里钻。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盛旖光瞥眼身旁坐得端正的傅竞泽。

  早知道傅竞泽这样阴险可恶,他一定把傅竞泽摁在被子里揍晕,绝对不会信他的鬼话和他来民政局过七夕+结婚纪念日!

  “喝点甜的吗?”傅竞泽也侧过头,将从车里带下来的罐装牛奶递出。

  为了早点到民政局避免赶上高峰排队,盛旖光没来得及吃早餐,此时也不和傅竞泽客气,一把接了过来。

  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盛旖光不满的:“我跟你说,我现在一点也不开心,非常、极度生气,在我骂你前,你去把号取了。”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气音,不至于打扰到其他人。

  傅竞泽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面包再次递出:“你说想在民政局过。”

  盛旖光接过小面包,为自己辩解:“是这样没错,但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待在这里合适吗?外面5号窗口才是我们该去的!”

  时间还算早,宣誓厅里除了台上正在宣读誓词的小夫妻以及指导流程的工作人员,台下只零星坐了三四对候场,当然候场的不包括他俩。宣誓厅里甜蜜温馨的氛围更不适合他们这种没有感情的虚假夫夫!

  说到这里盛旖光实在是忍不住了,再听下去他脑袋要炸,前天晚上在阳台上傅竞泽重述结婚誓词的场景在今晨被重复唤出,内外双重冲击,已经超出他大脑的负荷。

  “你不去我去。”他也长腿了,还很长!

  没等盛旖光起身,傅竞泽幽幽道:“纪念日故地重游也算接触熟悉的环境,对你的治疗有帮助,旖光,要遵医嘱。”

  盛旖光刚抬起来一点的屁股又僵硬地落了回去,手里的小面包被捏得变形。

  正要开口理论,路过正准备上台的一对新婚夫妻以为他俩等着急了,主动道:“你们先吧,我和我先生不着急。”

  工作人员听到动静也望过来。

  几乎是被所有人看着了,盛旖光丢不起那个人,咬牙抓住傅竞泽的手准备跑快点离开这里。

  傅竞泽反握住他的手,不算重的力道却像留有余地的镣铐,他不走也不让盛旖光走:“我妻子失忆了,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特地和他过来重温下领证时的事,希望能让他想起点什么。”

  傅竞泽看着盛旖光,眸光柔和:“我妻子他比较害羞,可能不会想上台和我一起宣誓,所以不耽误你们了,谢谢。”

  盛旖光的脸涨得通红,瓷白的肌底几乎全被灼灼桃红盖住,连耳朵也红透了,让人很难去怀疑傅竞泽话里的真实性。

  容貌昳丽的青年似乎被人群的注视吓到了,牢牢地抓着丈夫的手,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仿佛立马就要凝成水珠滴落。

  工作人员走过来,放轻了声音:“按照规则只有新领证的夫妻才可以来这边宣誓,不过鉴于你们的特殊情况,如果能对你们有帮助可以通融一下。”

  其他人也附和着:“我们可以等一下的。”

  最先开口的那对夫妻此时也劝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宣誓是很神圣很有意义的事,你们感情这么好,只有一个人记得太可惜了。”

  盛旖光悄然捏紧拳头,恨不能当场砸在傅竞泽道貌岸然的脸上。偏偏这种时候他什么也不能做,连开口澄清都不行。

  为了不上社会新闻,盛旖光暂时按捺住了,心口火烧一样难受。

  善良不知情的众人还在劝说鼓励,傅竞泽这个狗东西忽然哑了只知道看着他,盛旖光暗暗用指甲用力戳傅竞泽手心以做报复。

  想着赶紧把这茬过去,盛旖光自暴自弃的:“好,我上去。”有气无力的,很符合害羞人设。

  傅竞泽手上的力道收紧了些,声音称得上温和:“别怕。”又噙着淡笑,不失风度地向其他人致谢,如同盛大宴会的主角般游刃有余。

  盛旖光被牵到颁证台上,手里捧着红色封皮的题词本,机械版地念完那段文字。

  盛旖光想,他从未读过这样艰涩拗口的文本。

  如果能重来,他今天早上,不,小学二年级成同桌时他就该把这个祸害一脚踹进花坛里,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晨曦洒落发顶、肩头,洒落在干净、和煦的声线中。

  平凡简单的仪式蕴着柔和温暖的力量,毫无刻意地将最朴实的爱意宣之于口。

  盛旖光解脱般放下烫手的题词本,以为就此结束,傅竞泽忽然凑到耳边:“领证那天,你让我亲你。”如羽毛在耳廓轻刮,烦心得很。

  “你敢!”盛旖光小声威胁,同时指甲用力揪住一小点他手心的软肉。

  傅竞泽紧了些手上的力道,仍是贴在耳边:“不敢,但很想。”

  盛旖光再用力掐他,已经想好等下没人了要把傅竞泽揍成什么形状。

  两人的手紧紧连在一起,默契地从颁证台的一侧步下,视线胶着着,一点也没分给其他人。

  不多会,誓词再次在身后响起,不算大的厅里陆陆续续进了不少人。于每一对相爱的人而言,这样的时刻都足够独特重要。

  如他俩这般,在宣完誓后亲密地相携着离去的伴侣,在这里并不会被太多关注。

  盛旖光拽着傅竞泽的手,脚步很快。

  刚出民政局大门,傅竞泽就问:“手指不疼吗?”

  盛旖光的指甲留的比较短,后知后觉指尖因为用力过度有种被强行掰开的疼,不由卸了力道将手从傅竞泽手掌脱离出来。

  同时,盛旖光撂下狠话:“傅竞泽你完了,我今天必须揍你,咱俩决斗!”

  傅竞泽眼中有零星笑意:“我订了餐厅,先吃饭?”

  顿了下,又说:“你也好先选个地方,不至于触动治安管理法。”

  盛旖光臭着脸,他确实也不能和傅竞泽在大街上打起来,于是勉强同意下来:“你别耍赖,刚那事没完。”

  “好。”

  傅竞泽订的餐厅就在江边上,离民政局十分钟的车程。

  盛旖光才不想理他,自顾自坐到后排。先把费也南的消息回了,再下拉到和丁一觉的聊天框。

  他和丁一觉是高一开学就认识的,属于是一见面就对了味,自然而然成了好友,课外时间基本都混在一起,比亲兄弟还亲。

  没有哪一次,丁一觉会不回他消息。

  盛旖光沉默地看了几秒,将聊天置顶。

  费也南:这么久才回,手机被没收了?

  盛旖光回他一个小黄人微笑脸。

  费也南很快又发来消息:周末宿舍聚会,给句准话来不来?老张好容易从北市飞来说请客,不能放过他!

  盛旖光指尖停顿几秒,问:都什么安排,有好玩的吗?

  费也南:啧弟弟,你在家待久了不知道外面世界的精彩了吧?哥哥们带你玩。

  盛旖光暂时没计较他的称呼,回了个“行。”然后推门下车。

  坐在靠窗的包间里,等菜的间隙盛旖光才分出心思到傅竞泽身上,通知他:“从这里步行五分钟,有家拳击馆。”

  傅竞泽:“好。”说着将消好毒的餐具换给盛旖光。

  服务员刚好把菜端上桌,先上的是色泽鲜亮的糖醋里脊和咸蛋黄南瓜。

  闻到食物的香味,盛旖光按着瘪瘪的肚子,看向傅竞泽:“你要拍吗?不拍我就吃了。”

  以前盛旖光朋友多,出门吃饭总要等想拍照纪念的人拍完了再动筷子,这时也是习惯性发问。

  傅竞泽夹了块糖醋里脊到盛旖光碟子里,回应:“不用。”

  盛旖光也不和他客气,动作迅速地把肉送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才有些满足地喝了口气泡水,眼尾略弯着望向窗外。高楼之下,宽阔的大江蜿蜒穿行,江面船舶带起片片水花。

  盛旖光漫不经心催促:“傅竞泽,你吃快点。”

  “好。”

  傅竞泽放下筷子喝了口白水,视线自然地落在青年透着些愉悦的脸上。

  过去许久,盛旖光才把目光挪回来,心情意外的平和,本以为今天不和傅竞泽打一架他能憋出心脏病。

  盛旖光直接道:“走吧,我们走路过去。”走路消消食,免得等下打得yue出来。

  傅竞泽点头。

  午间阳光正烈,路上行人不多。

  盛旖光开了导航,与傅竞泽并着肩往拳击馆的方向走。

  换好衣服戴拳套时,盛旖光悄悄瞥了眼傅竞泽。

  同样号码的白背心,穿在他身上松垮垮的,在傅竞泽身上就刚刚好能显出流畅好看的肌肉线条,连拳头都比他壮!

  盛旖光一言不发率先走出更衣室,路过沙包时对着挥了几拳找手感,见傅竞泽追上立马淡定地走到台上,板着脸颇有几分气势汹汹。

  傅竞泽不紧不慢地跟上,在盛旖光面前站定。

  两人默契地拒绝了教练的指导。

  盛旖光目光紧紧盯着他:“先说好,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傅竞泽笑,忽然凑近了些:“高考完你约我到拳击馆,也是这样说的。”

  没等盛旖光有所回应,傅竞泽又说:“但是那天你爽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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