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晏走过去,一边拿包子一边道:“你们……?”
“刚还想着偷点,给你送几个过去,你自己倒来了。”叶笑云转着一双大眼睛:“我都要把肠子吐出来了,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这话他说过多少遍了,北冥晏一边表示随您随您都随您,反正该喝的时候永远也少不了您,一边拿包子。
叶笑云看他越拿越多:“你也吐饿了?啥时候这么能吃了?”
他摇头,心中惦记着薛骆迁,并不多话,叶笑云拉住他的袖子:“行行行,行了,吃得完吗你!给我留点……”
“自然吃不完,我又不是你,一顿吃八十个饺子!”北冥晏道:“我留着明日吃。”
在一旁吃得满嘴流油的薛骆邶道:“明日家中有明日的饭食,你们不是吃过早饭才走吗?”
“你兄长还饿着,我给他带点。”
厨房的小骚动静了,连薛天籁那般沉着的女孩子都睁大了双眼,更别提一惊一乍的薛骆邶了:“他是我堂弟!”
“甭管是谁吧。”北冥晏对叶笑云道:“他是为了帮你才受罚的。”
叶笑云还未答话,薛骆邶先满不在意道:“你也太小瞧我这兄弟了,他小时候几乎是住在祠堂中的,这点饿根本算不了什么。祖父为了锻炼他成才,可舍得了,辟谷你们听说过没?”
“晏哥哥,你担心迁哥哥我们都知道,可若是被发现了,明日你一走,迁哥哥只会受更重的惩罚,这是中的规矩……”连她都经常被关,家中习武者,无论男女,待遇一致。
“就是。再说了,谁让他多管闲事,就薛棋罡那几个不成器的把式,阿云一个手指头都能把他们掰弯!”薛骆邶毫不客气地评价。
叶笑云微笑:“话我听出来了,是在夸我,可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别扭就对了,这样才显得不庸俗,有特色!”
“是吗??”
北冥晏看着手中的包子,有点犹豫。
不过不论他怎么决定,最后都没送成,因为是他们几个被发现了。
薛骆邶和薛天籁很怂地钻到灶台后面,灰头土脸,他和叶笑云则被师父给拎了回去。
第二日临走时,薛骆邶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眼泪汪汪:“好兄弟!这份情谊哥哥记你一辈子!”
薛天籁面露愧色:“晏哥哥……对不起……”
若他们昨夜一同站出来,今日恐怕就不能来送行,是和薛骆迁一起跪祠堂去了。
北冥晏不以为意,昨夜他和阿云被师父劈头盖脸地好一顿骂,刚被罚过喝酒烤鱼、惹事薛家人,转头晚上又去偷包子,不成体统。
自然,他也去不了祠堂了,本就很晚睡,没眯一会儿天又亮了,喝酒喝得难受,今早起整个人都不舒服。
很多事的细节都被他遗忘了,毕竟过去了十余年,可细微的情绪却没有忘,他一直记得,那年离开薛家时,他看向后山脚下露出一角的佛塔,忽然很想见见薛骆迁。
他拉过薛天籁说悄悄话,二人之间有婚约,众人都喜闻乐见,容他们小儿女在一旁说几句。
他塞给薛天籁一只锦盒,请她帮忙转交给薛骆迁,算是谢薛骆迁帮叶笑云的谢礼。
那只盒子中装的,是他这些年炼毒的成果,是能解百毒抑千毒的药丸,别的不消说,只要出自北冥家的毒,几乎都可解,只是目前只成功了三颗。
岭南一别,再见是四年前的武林大会,匆匆一瞥,以至于在客栈相见时,薛骆迁会重新介绍自己,就像当日在薛家宴会上一样,而北冥晏则是无端地生出了久别重逢之感。
此时再看到薛骆迁拿出那个盒子,这些回忆像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掠过。
姬朝星那边是难以置信,有朝一日他居然需要仇人来救,还得和某秃驴分着吃,他严重怀疑薛骆迁是故意整他的!
“没了?”
“没了。”
薛骆迁将一半药丸给了临歧大师,一半递给姬朝星,前者对北冥晏施礼以示感谢,后者则满目嫌弃地看着那半颗药丸:“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想害我?”
“那你别吃。”薛骆迁打开锦盒要收药,姬朝星怒瞪:“喂——”
那药丸转手被塞进他嘴中,薛骆迁又一拍他后颈,咽了。
“??薛骆迁!!”
“你死了会很麻烦。”薛骆迁看着那只锦盒,淡淡道。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姬家人。
姬朝星仿佛脑补出了他的惋惜之意,娘的,他一定是觉得给自己吃是糟践了!!
吃了人家的解药,心虚理亏,姬朝星也不想再说什么,只好冷哼一声表达不屑。
季风吟在一旁把脉临歧大师,片刻后微笑道:“不愧是百毒门的首席炼毒师,在下实在佩服。”
若要寻炼毒师,现成的不就有一个?而且名头还不小。
北冥晏有些不好意思,他从前在百毒门不过是个挂名,若非师父与门主是旧相识,他肯定得回绝了才是,他一再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做百毒门的首席还是有些过了,是同行的前辈们给面子而已。
季风吟看他的眼神中有敬佩,似乎还有别的情绪,迎着那说不清的眼神,他还未做什么反应,薛骆迁先伸手往后一捞,拉住了他的手臂,他也便乖乖地任由对方拉着。
“……”季风吟爽朗一笑,道:“既然二位的毒已解,恩怨是非,是否等出去再提也不迟?现下是不是应该同心协力,先出了这鬼打墙的地窖呢?”
薛骆迁道:“你有办法?”
“御尸之术,旁门左道。各位莫要见怪。”说着,季风吟从怀中掏出两张符纸,都是丹砂红,一张贴在那瘦骨嶙峋的走尸左手上,另一张贴在其后颈上。
霎时间,走尸像是被烙铁烫了一般,疯狂地挣扎起来,可沐晨剑牢牢地钉着它,教它动弹不得。
季风吟凑到它耳边说了句什么,那走尸便不动了,眼睑也神奇地合上了。
季风吟道:“薛盟主,可以收剑了。”
沐晨剑应声入鞘,走尸倒在地上,季风吟拍了拍巴掌,它便又站了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拖着两条骨头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骨头磨着地,发出惊人的声音,叫人不寒而栗,难受至极。
很快,它便隐入酒窖外蔓延的各条甬道中,季风吟打头先跟上去,姬朝星和临歧大师在中,薛骆迁和北冥晏殿后。
姬朝星道:“看这鬼地方的样子,这家客栈铁定是黑店!”
众人也都是这般想法,还没来得及应他,甬道中忽然亮了。
北冥晏本扶着薛骆迁走——因为武林盟主似乎很虚弱。忽感亮光,也不禁抬起头。
黑暗中,无数双散发着红光的眼睛正冲着他们,时而眨眼,照亮了神情不一的几人,照得墙壁上的血爪印也异常清晰诡异。
季风吟一句“躲开!是血蝙蝠!”都未说完,红光骤然放大变亮,伴随着翅膀的轰鸣声,从漆黑的甬道中翻涌出一群蝙蝠。
众人各自躲避,季风吟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非常微弱:“大家都不要动!尽量不要呼吸!”
不过他就是不说,北冥晏也无法呼吸了。
在看到那片红光之后,扶着薛骆迁的手上力道一重,恰逢季风吟在前高喊,翅膀拍打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声,都叫他一时混乱,到现在都没能搞清楚,他究竟是如何被薛骆迁抱在怀中的。
“嘘。”此刻,薛骆迁与他躯体相贴,一手拿着剑,一手扣在他腰上,将他压在石壁上。
薛骆迁高他小半个头,一双漆黑的眼睛被红光微照,轻声像是安慰他一般。
这个姿势,让他呼吸,他都他不敢呼吸。
蝙蝠从他们头顶飞过,什么也没发生。
最惨的还是临歧大师,由于身形太过高大,又和小姬施主走得极近,情急之下只好贴着小姬施主,半蹲着躲避头顶的蝙蝠。
小姬施主难得的好脾气,没推开他,等蝙蝠过了,才咬牙道:“再不滚开当心我——”
他一句话忽然停了,因为他瞧见临歧大师佝偻的背后面,蓦地出现了一张脸。
那是张怪脸,眼睛几乎占据了脸的一大半位置,没有鼻子,嘴巴大张着就是下半张脸了,勉强称为嘴角的地方流着不明的液体,蝙蝠过后,甬道暗下去看不清颜色。
姬朝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并在临歧大师要阿弥陀佛道歉时,伸手捂住对方的嘴,狠狠地瞪了一眼。
四下无声,这具怪脸悄然来到角落中的二人身边:他们几乎缩成了一个人,薛骆迁抱着北冥晏,像要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
大概半柱香的时辰,久到北冥晏错觉自己全身骨骼都要重组了,前方突然亮起了火光,季风吟举着火折子走过来:“过去了。”
在看到角落中卷成一团的二人后,明显愣了愣。
“刚才那是什么玩意?”姬朝星活动着四肢,还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不过他也看不到了,因为二人在光亮时,已经极快地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