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古代言情>剑客难逃【完结】>第52章 大刺激

  天色渐渐暗淡,景宽被都尉的人带走了,他仍旧命大还活着,只是为保住性命,他的眼珠被整个剜了下来,即便是服用了麻沸散依旧是被活活疼醒。

  都尉也没有这么好心专程救他一命,不过是需要从这位厂公的嘴里撬出勾结左相的罪证,烛火扑哧摇曳着,一切都在幽暗里悄然进行,直到深夜解无生来访,叩开了县衙的大门。

  昏暗里,木架上的人像一具死尸般,只有在解无生进来的时候,微微动了动手指。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解庄主比起所谓的罪证,难道就没有别的想问的吗?”架子上的人抬起头来,“怎么也不关心一下,你的徒弟在我这里是如何度过的。”

  解无生目光一凝,捋了捋胡须。“你不用转移话题。”

  “本座可不需要转移话题,”景宽低低笑着出声。“你的小徒弟在本座这待了三天,本座是什么样的人,解庄主应当清楚。”

  解无生扬剑抵上他脖颈。

  景宽却无半分畏惧。“救本座出去,否则你的小徒弟,活不过一个月。”

  许久,解无生拳头缓缓紧握。

  牢房里,卒然传来景宽放肆张扬的笑声,他不好过,别人也绝不能顺心如意,哪怕他坠入无间地狱,也要让害他的人比他痛苦百千倍。

  解无生拈指点了他的穴道,转身大步离去。身后,景宽又开始痛苦疯癫般咆哮起来。

  而此刻,客栈中的浴桶正在吱呀呀摇晃着。

  水晃荡着拍上桶壁又被拍回,溅起水珠绽开,伤口缓缓裂开渗出血迹,传来嵇宜安因为受痛而遏制不住的闷哼声。

  “安安,我……”

  “没关系的,继续吧。”

  阮少游一开始还很顾忌,问嵇宜安的伤,问嵇宜安还有没有气力,问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动手还是小心谨慎,吻弄缠绵细致,到后来在嵇宜安一味的放任下,逐渐开始变本加厉。

  水凉了但身子是热的,滚烫地散发着温度,左腿湿漉地从浴桶中出来,在氤氲雾气间环上阮少游的腰,绷紧的足弓颤颤着,嵇宜安攥着浴桶的手松开又攥紧。

  阮少游的衣裳一件件地落在地上,到后来屏风外朦胧映着抬抱的身躯,红烛缓慢地融化成蜡,从烛台边垂落。恍惚间交错的声音细微急促,粘腻着伤口血迹蜿蜒流下。

  他仰起脖颈,阮少游就咬上他的喉结,轻轻舔咬着往下,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腰窝,酥麻感就自尾椎而上,水击千层般猛然荡起。

  门外,要敲门进来的花有道一愣,随即阻拦了刚上楼的八师弟。

  “吩咐下去,晚上……晚上不要让师兄弟们靠近小师弟的屋子,让他好好休息。”

  “好嘞。”

  门内的嵇宜安听到花有道如此说,默默捂住了嘴。阮少游戏谑地看了他一眼,浴桶里的水又是一荡。

  但是嵇宜安最终还是没能捂太久,夜半的时候,从他房间里传出巨大的声音,众师兄们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都惊醒冲来,还没等推门,阮少游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果然还是阮少掌柜惦记着最深,竟比我们来得都快。”

  “里头怎么了,小师弟没事吧。”

  “让我们进去看看,”八师兄往里边探头,被阮少游拨弄了回去,“小师弟啊,你没事吧——”

  “他没事,”阮少游面不红心不跳,“就是浴桶裂了。”

  “……浴桶裂了?”

  “小师弟半夜洗什么澡,没摔着吧。”

  “众位师兄还是早些回去吧,我把他房间里的水清理干净就好了。”阮少游拱手行礼,“你们明天不是还准备去医馆那边探望吗?”

  “也是。”

  众师兄们面面相觑,然而阮少掌柜既然如此说了,他们还是不解地回房去了。八师兄还在那嘀嘀咕咕,“没道理啊,大家用的浴桶都是一样材质,结实得很,这是作什么才会裂了。”

  “……”

  阮少游送走师兄们,才松了一口气。

  他关上门,绕到屏风后,嵇宜安正侧躺在床上,肩胛锁骨,胸膛腰间,连着臀腿上都是暧昧吻痕与被掐出的青红印迹。

  他大抵只是想躺会儿,然而如今沉沉呼吸着似乎是睡熟了,阮少游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只能小心地替他清理。

  其实那会儿阮少游本就是完事了打算收拾的,没想到正想要搬浴桶却会突然散架。

  嵇宜安被触碰间警醒一动,睁开眼瞧见是他,沙哑道:“少游,把水扫了,你……早些回去睡了吧。”

  “干什么,压榨完本少爷都不留过夜的吗?”

  嵇宜安闻言沉思了会儿,就往床里边挤了挤。

  “这还差不多。”

  嵇宜安又睡着了,阮少游收拾完一切,也跟着躺了下来。飞针熄灭了燃烧殆尽的最后一点烛火,月光朦胧地从窗子外投了进来,屋子里就昏暗了。

  阮少游从后抱住侧躺着的嵇宜安,低嗅了嗅他肩窝处,满足地闭上眼。

  相识五年,嵇宜安一直自以为长辈,曾经不曾见过的样子,不曾听过的声音,如今都知晓了,原来这位梁地闻名的剑客也会露出那般模样。

  嵇宜安是他心之所向,重金难求,这一路从宁京到淮南,再到华亭,终究还是有所回应,那么即便日后再多诡谲磨难,他都不会再松手去。

  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

  清早嵇宜安醒过来时,还是被阮少游热醒的。

  某少爷的手大剌剌地揉捏着他的胸肌,腿挂在他的身上,某处的温度不容忽视,阮少游瞧他没反应,还以为没醒,慢悠悠磨蹭着。

  嵇宜安的身子渐渐绷紧。

  于是师兄们破天荒地没看见小师弟早起,初尝滋味的少掌柜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直到日上三竿时嵇宜安虚晃着步伐走出来,各样菜肴齐齐摆上,听闻有盘驴肉是花有道特意为他点的。

  嵇宜安不自然地看了眼角落里饮酒的花有道。

  他环顾了四周:“师父呢?”

  “昨晚就出去了,一直没见回来,估计有事在忙吧。”

  “小师弟多吃点,把身体养好了。”

  “诸位早——”

  阮少游开门出来了,他往下看一眼,从楼上翻身落下,低头嗅了嗅那碗驴肉,筷子夹起肉来吃。嵇宜安打了打他筷子,“先盛饭,坐下来再吃。”

  阮少游也不和他计较,又迈着轻快步伐盛饭去了。

  之后两日,嵇宜安一直在养身体,阮少游白日里就往附近的分镖局跑,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他坐在桌旁翻看剑谱的时候,窗子动了一动。

  嵇宜安抬起头,看见一张纸飘了进来。上面写着四个秀气的小字,城隍庙见。

  他眉头微微皱起,想了想还是拎起剑来往外走去,师兄们多在医馆或屋内,几个在大堂喝酒的看见他,打了声招呼。

  “小师弟,要出去啊。”

  “嗯。”

  嵇宜安走在道上,街头巷尾渐渐恢复热闹生机,孩童又开始嬉戏玩闹起来,满大街的跑。

  茶摊边上有人议论纷纷,有的说这一出闹得就是朝廷自导自演,为了镇压舆论,那么太子指定是有什么亏心事在,身旁的人连忙捂住他的嘴,四处看看。

  “不是说是阉党作乱吗?”

  “堂堂厂公怎么会来我们这座小城,八成是编的。你想啊,借着这由头杀完人再来正名——”

  “嘘……”

  嵇宜安眉头一皱,径自往城隍庙去。

  城隍庙中人声鼎沸,多是来上香的妇女,摆摊算命的在门边上,拉住嵇宜安非要算一卦,耆草卜卦,得一句初九,潜龙勿用。

  “这位少侠,龙潜于渊,阳之深藏,我见你有事急于心中,应当忍时待机,或许才有往前继续走的可能呐。”老道士摸摸胡子,搓了搓手指。

  “没有别的话了吗?”

  “没了。”

  嵇宜安见状要走,老道士连忙拉住他,伸手要着铜板,嵇宜安怜他也是一把岁数,只好从腰间钱囊处掏出两个铜板,递了过去。

  他想着叶师叔算起命来倒比这老道士靠谱多了,倒是白花冤枉钱。

  老道士捧过铜板,笑着说:“不冤枉,不冤枉。”

  嵇宜安一愣。

  身后,有人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嵇宜安转过头,看着那女子掀开帏帽一角来,正是十五。他再回头看,已经没了老道士的身影。

  “城门已经开了,你应当尽早出城才是,留在华亭对你没有好处。”嵇宜安随她走到僻静处,就看到十五跪了下来。

  “帮我救出厂公,我可以把神仙散的方子给你,这样你至少还能靠这方子撑三五年,”十五抬起头小声说,“一月后你的神仙散用尽,这种痛苦常人是无法忍受的。”

  “不可能。”

  “他虽害了你,可是如今情形你也要看清,这件事对你没有坏处。”

  “他屠戮侠客,罪有应得,我不能因为一人得失就做违背心中道义的事情,”嵇宜安伸手想要拉她起来,“你没必要追随这样的人,趁早离开吧。”

  “我不能走,”十五绝望地看着他,“因为他是我嫡亲的兄长。”

  嵇宜安的手停在半空。

  十五俯身跪拜乞求,当年她和景宽,因为父母病逝,族中族叔瓜分家产,他们一个被卖入宫中成了太监,一个被交到人牙子手中,几经被买被卖。

  直到后来景宽终于爬上了厂公的位置,左相才从青楼中赎出了十五,用她来挟制景宽。“我也服用了神仙散,所以我最清楚其中痛苦。”

  “是左相给你下的神仙散?”

  “是。神仙散一方,最初就是由左相身边的怪医梅绝世根据五石散的方子改进而来。如今梅绝世已经死了,”十五抬起手,指腹擦掉面颊上的泪,更显得楚楚动人,“哥哥千方百计替我寻到了神仙散的方子,如果你要,我可以给你。”

  嵇宜安摇摇头,“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救他。”

  远处,传来黑甲兵捉拿阉党的骚动。

  “今日就是你药瘾发作的时候吧,”十五急急站了起来,“三天后都尉就要把他送出城,黑甲军会押送牢车去宁京,后面三日,每日这个时辰,我都在这里等你回复。”

  她往旁边的林子里跑去,嵇宜安背剑站在角落里,目光沉沉。

  嵇宜安回到客栈之后,就关上了门窗。

  他其实已经能感受到身体里的异动,酥酥麻麻的细痒感从骨髓深处传来,连着口干舌燥,提不起力气。

  他盘膝坐在床上,默念内功心法吐纳,让自己心静下来。

  嵇宜安自小在外功上花得功夫更多,但是心法口诀也是记熟在练的,吐纳之间,气力流转,他身子的难受劲也渐渐淡了下来。

  嵇宜安正想松口气,猛然骨髓中犹如火烧般燎起,蔓延开去细密的痛楚。他一下攥紧被褥,强行压下,然而那种被寸寸啃咬的感觉却越发强烈。

  “怎么会这样……”

  恍然间,嵇宜安眉头紧紧皱起,他不知为何,脑海里就想起先前在地牢里被灌下汤药后的感觉。身子飘飘欲仙去,如踩云端活在梦中。

  然而一边,他的身体还犹如火焚痛苦万分,嵇宜安舔了舔嘴唇,眼睛开始遏制不住地看向藏药的柜子。

  “不可以——”

  嵇宜安咬紧牙关。床幔放下,身边的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传来人痛苦的低吟声,他好像一下被摔在火里,一下又在水里,明明皮肤并无异样,却觉得好像一寸寸皲裂的疼痛。

  这痛不钻心,却让他难以忍受,好像千万只蚂蚁啃啮。

  嵇宜安猛然摔下床,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最终手撑着艰难爬向药柜。

  阮少游回客栈的时候,推开门看见嵇宜安在倒水喝,四围物件摆放杂乱。他走过去,看见嵇宜安的嘴边沾了些许细碎的粉末。

  “安安,你背着我偷吃什么了?”

  阮少游作势要吻上来尝尝,嵇宜安连忙后退一步,别过头擦干净嘴边粉末,“没什么,只是吃了些小糍粑,是黄豆粉。”

  嵇宜安走去收拾了被子,拾起地上剑放到桌子上,恍惚间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骨髓里的酥麻感让他忍不住惬意低哼一声,阮少游听到了,从后面抱住他。

  “怎么了?”

  “没。”嵇宜安反手拢人来,低低吻上唇瓣,“你出去转转吧,我要参悟剑谱。”

  “什么剑谱有我重要?你不会是偷偷看春.宫图之类吧,你看你脸都红了。”

  “少游——”

  阮少游不肯放,道他还想自持长辈身份,但在床上羞愧难当的模样都已见过,如今还要与他生分,嵇宜安越听越觉阮少游放肆起来,转身推开他。

  “好好好,我这就出去。”阮少游松开手往外走去,还帮他贴心带上了门。嵇宜安正转身间,阮少游又开了门缝,多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而关上。

  嵇宜安松了一口气。

  然而门一关上,阮少游的笑容就不见了。他紧紧盯着关上的屋门,握紧了拳头。

  从地牢中出来之后,嵇宜安的反常之处太多了。

  先是满身的疲累,却还要强装无事,又是在回到客栈之后,突然和他干柴烈火,事事不拒。明明同躺在一张床上,明明咫尺之间触手可及,可他却又觉得嵇宜安离他很遥远。

  阮少游还记得四五年前的时候,爹从常远侯府回来后也是如此,散尽千金,对他有求必应,放下镖局琐事,陪他一日看遍宁京。

  那时候的少游还不以为意,然而没过多久,爹便突然离世了。

  阮少游不敢问,嵇宜安如果真有事瞒着,只可能是他想独自承受这一切,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又怎么会不说。

  穿堂风低低掠过,扬起鬓边发丝。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

  接连三日,十五在城隍庙都没等到嵇宜安的出现。三日之后,又是病发之时。

  嵇宜安锁上屋门,用牙咬着绳子绑住自己双手,静静地躺在床上。

  与此同时,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茶摊边正坐着几个草莽,闲话饮茶,有人头戴斗笠在一旁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

  那几人抬起头,不约而同看向他。

  眼见斗笠下,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孔,几分眼熟。论剑大会上他们应当是看见过阮少游的,只是却已经记不大清他的面貌。

  “找了你们许久,”阮少游抬眼,定定看着他们,“在下此来,是来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

  “听说万仞山庄的嵇宜安,先前是在你们隔壁的牢房里,烦请告诉在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等瞧着你有些眼熟,你是——”

  “在下不过是茶摊上的听客,听过便忘。”

  那几人对视一眼,纷纷伸手抓了银子藏入袖中。他们互相看看,推出其中一个人。阮少游只是静静看着,也不催他。

  那人见状犹豫片刻,开口缓缓说:“那嵇宜安被捉来,原先还是有骨气在的,只是后来,那可真是狼狈,跪在厂公的面前连连磕头——活该他被喂了神仙散,连做人气节都不要了。”

  阮少游一怔。

  “别这样说,毕竟还是他救我们出去。”

  “也是,罢了,背后议论人终究不磊落。小兄弟,我还是再接着和你细讲旁的事……”

  那几人见起了话头,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滔滔不绝愈发夸张。

  许久,桌下的手悄然紧握。

  而此刻客栈的屋里,嵇宜安已经挣脱缚住的绳索,手腕一圈红痕,艰难攥紧被褥苦苦挣扎着。阮少游猛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一下子站起来。

  “小兄弟,不听了吗?”

  他嗓音颤颤,问道:“神仙散,是不是三天一发?”

  “好像是。这么说来那今天好像正好——”

  阮少游神情一变,拱了拱手便往客栈方向赶去,他一路轻功纵身跃上摊前屋檐,脚踩瓦片飞身过。

  茶摊边上的几人面面相觑,又低下头接着吃茶了。

  阴暗的巷子里,解无生堪堪出来,一身沧桑,他抬起头时看见掠过的阮少游,恍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直到客栈屋门外,阮少游飞身上了楼,悄无声息落地。

  他想要推门却发现门已经锁了,手停在半空。

  阮少游最终蜷起拳头,转身来到窗子边。四围寂静着,寂静之中,却也能听到一些隐忍的声响。他静静站在窗边。

  “砰然”一声,嵇宜安从床上滚了下去,阮少游浑身一震,随即屋里传来压抑的闷哼声。

  他抬手犹豫着,抠开窗上糊着的油纸。

  油纸下露出的那只眼,瞳孔一缩。嵇宜安正在那里翻箱倒柜,直到打开药囊,一把抓起药粉胡乱塞入嘴中,然后捂住嘴在那发颤着。

  过了会儿,嵇宜安又开始用手抠,好像在逼自己吐出来,额间青筋暴起,他猛然抬手去撞开药柜,又压抑着吟声攥上柜子,衣衫下的身子在紧紧发抖着。

  窗外,阮少游早已经僵住了身。

  所有痛苦的低吟与乞求声都入他的耳,所有的不堪与狼狈都入他的眼,原来三日前嵇宜安是如此这般度过的,还和他笑称嘴边沾到的只不过是黄豆粉。

  安安……阮少游缓缓握紧拳头,肩膀无声颤动着。

  一墙之隔,嵇宜安同样背靠着窗子,颓废地坐在地上。药效渐渐涌了上来,恍惚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