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今天还算是头一次聚齐。

  慕非鱼来的时候,正厅也就承桑景一个人。

  承桑景没有明确给慕非鱼安排什么职务,慕非鱼也算是君夜霖送过来的人,细算下来,也算是他后院的人。

  所以慕非鱼径直坐在他身边的时候,承桑景也没说些什么。

  慕非鱼撑着脑袋看他,“大人在看些什么?”

  直觉告诉他,还是不提昨天晚上的事比较好。

  承桑景将奏折放到了一旁,“朝中琐事。”

  慕非鱼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承桑景不像是喜欢管朝政的人,偏偏这人又确确实实是权倾朝野的丞相。

  京城的人对承桑景这个无法无天的丞相的评价也意外的好。

  二人说话间轩辕桓羽也到了,见到承桑景身旁的慕非鱼微不可见的愣了一瞬,随后又不着痕迹的掩住了眸中的厌恶,朝承桑景行了个礼。

  承桑景抬了抬眼,“以后见我不用行礼。”

  轩辕桓羽眨了眨眼,应了声是,随后在承桑景的另一旁坐下。

  慕非鱼敛了敛眉,却也没有说什么。

  “呀,你们这么早就都到了啊,景哥哥今天有事要忙吗?”

  白清衍刚踏进正厅就朝承桑景跑了过去,发现承桑景周围没有位置以后就从后面抱住了承桑景。

  承桑景面不改色的应了声,“等下有早朝,先去坐好。”

  叶不离面色不善的在承桑景对面坐下,顺带着帮白清衍把凳子抽了出来。

  白清衍见状只得垂眸应了声好,颇有几分委屈的意味。

  慕非鱼正盯着承桑景被白清衍抱过的地方,神色莫名。

  轩辕桓羽却将目光放到了白清衍身上,水澈的眸子无端多了几分寒气,却又找不出来源。

  白清衍能感觉到有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唇角微不可见的轻扬了扬,却又收的毫无痕迹,他跑到叶不离身旁坐下,状似无意的看了看周围,目光落到了轩辕桓羽身上。

  他早在没到南邺国的时候,就知道轩辕桓羽这个人,只是轩辕桓羽不认识他罢了。

  先前轩辕桓羽到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就没见着,昨天承桑景也没有介绍,他也没正式和轩辕桓羽打过交道,只是听得一些府中传言。

  将目光移到了承桑景身上,“景哥哥,你身边坐着的就是那天晚上到府里的人吧,他叫什么名字啊?”

  纪尘已经派人将膳食都摆好了。

  承桑景将口中的药汤咽下,看了看白清衍看着的方向,“轩辕桓羽。”

  轩辕桓羽垂头喝着粥,没有要搭话,更没有要介绍自己的意思。

  白清衍咬了咬勺子,故作天真,“那他是景哥哥的妻子吗?”

  几年未见,他自觉还算清楚他这个表兄的脾气,不可一世又目中无人。

  轩辕桓羽这种别国送来的美人,于承桑景而言,同一个漂亮的物件没什么区别,所以必然不会承认,也不会说出来什么好话。

  如此一来,等二人的关系渐渐恶化,轩辕桓羽说不定可以为他所用。

  等场面冷下来,他再给轩辕桓羽解围,如此善解人意的他,何愁轩辕桓羽不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叶不离一顿,垂眸遮住了眸中的异样,轻唤了声衍儿,“你身体不好,先吃饭,其他的事情等吃完饭以后再说也不迟。”

  旁人或许不知,他却还算清楚,承桑景不会成亲,也不会将妻子的名号戴在任何人身上。

  如今人人皆知承桑景权倾朝野,绝世无双,却少有人提起承桑景的过去,二十多年前,南邺国的实力远不如今日,五岁的承桑景被送到晟遇国为质。

  那时候的承桑景还不喜男色,只是晟遇国的太子是个疯子。

  他原以为自己也忘了,如今回想起来才发现过往清晰。

  他第一次见到承桑景的时候,承桑景才不过五岁。

  承桑景的父亲是南邺唯一一个异姓王,战功赫赫,得南邺先皇忌惮。

  那时晟遇国和南邺国正在打仗,承桑景的父亲身染重病不得上场,先皇就派了个只会阿谀奉承的人去带兵,那场仗,南邺国败的惨不忍睹。

  后来南邺先皇派人求和,趁此将承桑景送到了晟遇国为质。

  承桑景刚到晟遇国时,还没认识晟遇国的太子,日子也还算好过。

  大概是因为被娇宠长大的,当时的承桑景精致的似个瓷娃娃,水蓝色的眸子清澈透亮,也不爱说话,却远不到今天这种莫测难懂的程度。

  后来他再见到承桑景,就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了,听说是因为晟遇太子将人带进了宫里,也不允许承桑景随意出宫。

  当时他因着和家里闹矛盾,常常往外面跑,知道承桑景在哪个宫殿以后,就常溜过去看他,一来二去就和承桑景成了朋友。

  有时他去找承桑景的时候,会碰巧见到晟遇太子和承桑景在一起。

  等晟遇太子离开的过程中,他曾听晟遇太子说过,要让承桑景做他的侍君,也将承桑景的拒绝听了个清楚。

  只是后来,承桑景渐渐变了,那双眸子也不知在何时成了寂静死水。

  晟遇的太子也不知为何,让承桑景出了宫,住到了外面。

  在承桑景回到南邺国之前,承桑景就已经养成了不喜同别人接触的毛病。

  刚到这里,从白清衍第一次抱承桑景时,他就已经知道了,承桑景这个毛病不仅没改,反而还更严重了。

  如今说承桑景喜好男色,估计也不大妥当,因为不会相守一生,所以对什么都无所谓才是真的。

  承桑景回到南邺国这几年,他也曾派人打探过些承桑景的消息,自然知道承桑景说的博爱并没有作假,却也看的出来,如今的承桑景并不把人当人看,又怎么会成亲?

  房间里一片寂静,承桑景有些不想说话,又咽了口药才开口,“不是。”

  垂头喝粥的轩辕桓羽轻眨了下眼,没说什么。

  白清衍啊了声,掩不住的喜色,浮上了几抹惊讶,“那景哥哥以后还要和别人成亲吗?”

  慕非鱼不自觉的动了动头上的耳朵,冷笑出声。

  一时之间,房间里安静的有些过分。

  承桑景已经将药喝完了,刚塞嘴里个蜜饯,听见身旁的人出声以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慕非鱼,甜意腻在舌尖,承桑景稍稍眯了眯眼。

  慕非鱼是看着他将蜜饯塞进嘴里的,见此也不着急,悠哉游哉的等着他。

  就连轩辕桓羽都抬起了头。

  叶不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意外的有些好奇承桑景会怎么回答,

  承桑景头一次觉得,以后没有用早膳的必要了,“这可说不准,君夜霖说,等南邺国撑不下去的时候,就送我去别国和亲,到时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当然,比起这个,他更喜欢等晟遇国和溯宇国撑不下去的时候,去他们那里寻美人。

  似是没想到承桑景会这样回答,白清衍愣了一瞬,随即笑了笑,“景哥哥说笑了,有景哥哥在,怎么会有那种事发生。”

  承桑景收起了刚才放在一旁的奏折,“这可说不准。”

  慕非鱼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承桑景好像心情不好。

  白清衍不知道该如何接,面色有一瞬难看,随即转移了话题,“昨天有位自称是蓝昀柒的公子,说是景哥哥的朋友,给我送了个帖子,景哥哥认识他吗?”

  承桑景眸色未变,“认得。”

  白清衍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明白承桑景有没有生气,“他昨天说要请我去玩,景哥哥要一起去吗?”

  他来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了,那个蓝昀柒家里世代经商,富可敌国,如今的家主是蓝昀柒的父亲。

  蓝昀柒是他的独子,以后那庞大的家业的唯一继承人。

  更重要的是,那个蓝昀柒和承桑景认识。

  所以他昨天才特意遇到了蓝昀柒,也成功的让蓝昀柒请他去做客。

  承桑景抬眼看了看白清衍,有些不可思议,十几年的时间了,这人当真半点都没有长进吗?

  不知是因为些什么,自小白清衍就不喜欢他,凡事都要和他争上一争。

  那时他也不觉得有什么,白清衍想要,他给就是了,只是凡事总要有个度,如今他这个表弟想要他的命,他这个做表哥的,可用不着做到那个程度。

  白清衍没等到承桑景的回答,眸底泛出了些喜色。

  终于要生气了吗?先前的问题,不痛不痒的,却也一定都是承桑景不喜欢的。

  至于最后的这个,不知会不会让承桑景想起来,当年被叶不离背叛的时候。

  这里知道刚才问的那些问题是承桑景的痛楚的只有他,若是承桑景发怒,这些人肯定要以为是承桑景无理取闹。

  自小有承桑景的地方,他就永远会沦为陪衬,只是如今,承桑景在意的东西,都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他要将他这个骄傲的表哥踩在脚底,让他永远都不能翻身,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白清衍要比承桑景优秀的多。

  承桑景却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我今日公务繁忙,怕是没什么时间。”

  说完也没再管白清衍会说些什么,用手里的奏折拍了拍慕非鱼,“走吧,去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