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都市情感>环流【完结】>第42章

  “‘清道夫’的电话。”

  男人合上书,接过手机:“喂?”

  “我被条子发现了。”对面似乎是在一个安静而封闭的空间里,只能听见他的说话声和空荡荡的回声,“他妈的,条子把飞机场、火车站和高速路口全封了……找个人来接我,我在这里躲不了多久。”

  “找人来接你?”男人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还是想想,你有什么遗言要留吧。”

  对面爆了句粗口。

  “你特么也别太过分,老子这几年为了你们出生入死,没有我在,你以为那几个叛徒你们能处理的那么轻松?”对面气急败坏道,“要是我被条子逮到了,你们也别想好过,我……”

  男人冷冷道:“你以为你能活到那一天?”

  对面沉默了。

  男人正打算切断电话,对面忽然又开口道:“我在越州……遇见‘Lust’了。”

  男人挂电话的动作一顿:“不可能。”

  “是真的,他还活着。”对面的人喘得像个破风箱,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如果你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的话,就派人来这个地址接我……”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男人坐在桌前,握着黑屏的手机,神情森冷。

  楚白一把挣开了邢司南。

  他懊恼地别开头,脸上带着明显的潮红,一路蔓延,甚至连耳垂也沾染上了红意,和他故作冷淡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邢司南心里一动,那种想要不顾一切地亲吻他的欲望更强烈了。

  “你……”楚白嘴唇抿成平而直的一条线,足以见他此时恶劣的心情,“你现在满意了?”

  “你亲了我一次,我亲了回来。”邢司南道,“我们扯平了。”

  “那最好。”楚白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推开邢司南,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邢司南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又把他拽了回来。

  他把他拽到自己身前,趁着楚白没回过神的功夫,动作飞快地低下头,吻了吻楚白的侧脸。

  楚白:“……”

  “好了。”邢司南把自己的侧脸送过去,咳嗽一声,“现在你可以亲回来了。”

  楚白:“……”

  他盯着邢司南的侧脸看了几秒,然后重重一拳砸在了邢司南的侧脸。

  邢司南一个趔趄,“嘶”了一声,揉了揉嘴角:“火气这么大?”

  楚白冷冷道:“如果杨朔或者江陆鸣中的一个对你做出这样的事,你会是什么感觉?”

  言下之意即是在他眼里,邢司南和杨朔或者江陆鸣并没有什么区别。

  邢司南挑了挑眉:“至少我不会主动亲吻他们中的一个。”

  “……当初亲你是我不对,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想怎么样?”楚白没来由地烦躁,“你非要一直纠缠着不放吗?”

  “抱歉。”邢司南轻飘飘地口头道了个歉,脸上毫无歉意,“我也不想一直提……但那是我喜欢的人,他主动亲了我。”

  楚白呼吸一滞,他猛地回过头,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不可思议:“你胡说八道什么?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邢司南在他的床沿坐下,抬起头看着他,“楚白,我喜欢你。”

  “不是同事朋友间的喜欢……是想要亲吻你,想要拥抱你,想要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楚白又失语了。

  邢司南的话无疑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已经分辨不清究竟是邢司南亲了他,还是邢司南说喜欢他更让他不知所措一些。半晌,他才费劲地憋出一句:“你……为什么?你不是最讨厌我了么?”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邢司南握住他的手,一点点收紧了自己的手指,“以前是我傻逼,明明只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却选择了最蠢的一种方法……现在想起来,其实从一开始,你对我来说,就是和别人不同的。”

  那一年公大操场上的风终究吹到了越州,拨动着少年人的心弦。

  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如白驹过隙,如浮云苍狗,如怎么也握不住的指间细沙——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改变,但总有些东西没变,比如依旧面对面站着的他们。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的,但我想问问你,”邢司南微微用力,将他拉到自己身边,诚恳道,“楚白,我可以追求你么?”

  楚白怔怔地看着他。

  其实是很难有人能拒绝像邢司南这样的人的,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属于社会最金字塔尖的那一类人。要是给自己换个性别,大概会是什么王子爱上灰姑娘之类的童话。

  他想不到邢司南有什么缺点,也想不到什么可以拒绝邢司南的理由。

  可是他的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反复,在不断地告诉他,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你不能。

  “你根本……”楚白抿了下嘴唇,“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你的喜欢就和你的讨厌一样莫名其妙。”他偏过头,侧脸线条因为过度紧绷而显得有些锐利,“你只不过是心血来潮,是被大脑皮层分泌过旺的某些激素支配了,就像春天晚上扯着嗓子胡乱叫唤的流浪猫狗一样……”

  他冷冷讽刺道:“可是人和动物是有区别的,也许你应该克制一下自己的发.情。”

  他用力挣开了邢司南的手。

  邢司南仰起头看他,神情复杂。良久后他低声道:“……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么?”

  “你在我眼里是什么样子根本不重要。”楚白咬着牙,“重要的是,我没有时间和精力陪你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邢司南,这是最后一次,你如果再敢对我做出这种事……”

  他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放狠话,于是说完前半句话,又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邢司南也没有说话,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楚白垂下眼,看着坐在床沿的邢司南,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惆怅……与惘然。

  他们离的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楚白想,人的爱恨真是奇怪的东西,无缘无故,又刻骨铭心……为什么不能一直讨厌我呢?就像我们刚开始遇见的那样。

  那现在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你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他竭力维持住自己语气的平淡,“我就先走了。”

  “等等。”邢司南忽然喊住了他。

  楚白只好停下脚步,不怎么耐烦地偏过头:“请问阁下还有什么指教?”

  “8月24日下午4点,富春江大桥发生一起严重车祸。事故发生后,警方第一时间抵达现场,越野驾驶员和摩托车驾驶员双双从桥上跳入江中。警方调动警力,封锁现场,对附近水域进行排查,却只在浅滩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越野车驾驶员。”邢司南从床上站起来,“摩托车驾驶员……下落不明。”

  楚白眉心一跳。

  “你想说明什么?”

  “你不想知道他去哪了么?”

  谈论起案情的邢司南总是直截了当且一语中的,他走到楚白面前,神情平淡,仿佛刚刚那个表白惨遭拒绝的人根本不是他:“在过去的一天半时间里,我们封锁了越州市几个主要出入口,并在市内展开了大规模地毯式搜寻,至今一无所获。”

  “他既然敢跳下去,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楚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但还是回答道,“他应该在越州市里有个隐秘而安全的住所,否则不会贸然地跑到越州来。”

  “‘清道夫’涉及到孔林海的案件,以及之前七起出租屋连环杀人案,无论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我们都必定会追查到底。”邢司南极其有压迫感地看着他,“身为案件的主要负责人,我可以选择让你加入,或者……将你剔除在外。”

  “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这是在消除隐患。”邢司南淡淡道,“换位思考一下,你有个下属,他身份不明,来历成谜,不听指挥,不配合工作,还差点因为一时冲动酿下大错……在重大案件面前,你敢冒着风险让他参与侦办么?”

  楚白沉默片刻:“你想怎么样?”

  “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邢司南道,“一,你调离越州,回到原岗,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查你的,我查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你还想继续留在越州,要么,把你的过去明明白白地讲清楚,让我可以相信你。不过介于我的权限有限,以及你的任务极高机密程度,”邢司南笑了一下,“这个要求似乎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又或者,你保证会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听从指令,配合领导的工作安排,那我倒可以勉为其难地冒着风险收留你。”邢司南道,“不过这取决于你能给我提供多少有价值的信息,毕竟我们资本家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楚白全程冷着张脸,一言不发,直到邢司南说完了,他才冷冷开口道:“看来我已经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了,也许回去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你不会的,楚白。”邢司南注视着他,笃定道,“否则你醒来的第一件事应该是立刻提交申请调回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方设法地掩饰你恢复了记忆的事实。”

  楚白被他堵的无话可说,不怎么高兴地别开目光,觉得他还是刚刚吃瘪的样子稍微顺眼那么一丁点儿。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聊聊了么?”

  “……你想聊什么?”

  当他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他在这场博弈中已然成为了失势的一方。楚白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即使度过了漫长的康复期,他的身体也依旧无法与受伤之前相比——比如此时此刻,仅仅是没吃早饭,他的胃便一阵翻腾,大脑也昏昏沉沉,共同发出无声的抗议。

  他摁了摁太阳穴,想籍此来让自己清醒一些。邢司南看了他一眼:“出去说吧。”

  说完,他率先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楚白看着他背影出了一会儿神,又是头疼又是不解。邢司南就像是数学题里的可变量,计划里的不稳定因素,先是不请自来地将棋局搅得稀散,反手又蛮不讲理地掀翻了棋盘。

  他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起身跟了出去。

  让他意外的是,邢司南并没有在客厅里,而是在厨房里捣鼓着什么。片刻后,邢司南从厨房出来,围着围裙,一手端着一杯热牛奶,另一手端着几片新鲜出炉的吐司片。

  他将牛奶和吐司放到楚白面前,而后在他对面坐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凑合吃吧。”

  楚白:“……”

  他低下头,和邢司南围裙上的那只憨态可掬的大鹅四目相对,面面相觑——这场面实在太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他忍不住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傻愣着做什么?”邢司南冲他抬了抬下巴,“说回正事,之前的七起连环杀人案,死者究竟是什么身份?‘清道夫’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你可真会找重点。”楚白捧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牛奶,苍白的脸上终于多了点血色,“但说实话,我并不是非常清楚。”

  邢司南满脸都写着“你看我信吗”。

  “你知道他为什么叫‘清道夫’么?”楚白笑了笑,“清道夫是一种原产于南美洲巴拉圭的鱼,人们常常饲养它用以清除鱼缸。无论是水藻,还是死鱼尸体、青苔、鱼虫……它来者不拒,什么都吃。”

  “而在组织里,这个名字更多代表的是,‘清剿’。”楚白道,“第一个受害者是上一任的‘清道夫’,他想脱离组织,于是趁一次执行任务的机会摆脱了组织的监视。组织花了很长时间,终于确定了他的位置,谁能杀了他,就可以取代他,成为新的‘清道夫’。”

  “我知道这些……是因为他第一次动手的时候,我在现场。”楚白回想起沙发上了无生机的尸体,微微皱眉,随即不露痕迹地移开了话题,“他们并不是完全放心他,所以叫我去盯着,我那时候恰好在越州……”

  他顿了一下,心想反正也没什么区别,自暴自弃地承认道:“因为我是范海鑫的交易人。”

  邢司南听完,表情没什么波动,单手支着下巴,隔着长长的玻璃茶几看着他。

  “咳。”楚白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继续往下道,“结果你也知道了。我和他从前没什么交集,‘清道夫’一直活跃在境内,很少在缅北。他并不是完全听命于组织,只有在组织有需要的时候,才会联系他。且此人行事作风张扬怪异……所以我也不能确定他杀那些人,是出于组织的要求,亦或只是因为他享受于此。”

  “不过‘清道夫’很聪明,他虽然热衷于杀人,却不会主动做一些惹祸上身的事情。”楚白道,“周赫案的凶手一定另有其人,从目前证据来看,孔林海的嫌疑很大。孔林海杀了周赫,将罪责推到‘清道夫’身上,从而惹恼了‘清道夫’,因此惨死在家中。”

  “但问题是,’清道夫’手法缜密,就连警方都没有注意到他此前犯下的案件,孔林海又是如何得知,并进行了模仿的?”

  “孔林海和‘清道夫’之间一定存在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关联。”邢司南沉思片刻,“会不会……和孔林海让周赫加入的投资有关?”

  “孔林海再怎么说也是孔文斌的亲生儿子,孔文斌不至于吝啬到连一百万都不愿意给他。唯一的区别是,孔文斌一定会让他仔细交代钱的去处和用途。而孔林海特意找周赫借钱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做的究竟是什么‘生意’。”

  “我记得周赫最后发给孔林海的短信内容,”楚白回忆道,“上面写的是,‘……这样赚来的钱,我嫌脏’,以及‘我会把证据交给警方’。看来孔林海对周赫痛下杀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还不出一百万,而是因为周赫掌握了他某些违法犯罪的证据。”

  “一百万的本金,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又能低风险高投入,又和‘清道夫’沾上了关系……”邢司南蓦地想到了什么,皱眉道,“该不会,他在走私毒品吧?”

  遗照现在的禁毒力度,走私毒品无异于自寻死路。孔林海胆大包天,放着好好的富二代不当,非要铤而走险搅和到这种生意里去……也真是颇有些令人费解。

  楚白把面包咽下去:“你们这些富二代的职业规划和追求……都挺特别的。”

  “别把我和他混为一谈。”邢司南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孔林海已经死了,但是我们搜查了他的住所、电子设备,找到了一些……没什么用的线索。”

  楚白以为他只是谦虚,闻言放下手上的面包和牛奶,摆出一幅洗耳恭听的表情。

  “孔林海的住所只有他一个人居住,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他的感情状况不明,不过他的邻居倒是看到过几次他带着不同的女性回家过夜。”邢司南道,“我们查了他住所最近一个月的监控记录,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8月23日下午3点,这也与小区保安的口供相符合。经过尸检,确定孔林海的死亡时间是在8月23日晚上11点左右,死因是心脏破裂引起的失血性休克,心衰死亡。”

  “同时,孔林海的设备也被人为地清理过,除了他和周赫的那段聊天记录外,其他文件、聊天记录、浏览器记录均遭到删除。”

  楚白这才知道邢司南说的没什么用就是真的没什么用。他麻木道:“’清道夫’的下落呢?你刚刚说过,搜查了他落水附近的水域,但是没有发现他。”

  “说到这个,”邢司南抬起下巴,确保自己处在一个比楚白略高一点的位置,仿佛这样开口的时候就会多些底气,“能跟我说说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单独一个人开车去追人,一路上闯了多少红灯就不说了,撞桥那一下子真叫一个气势如虹……”

  他顿了顿,尽量以一种平静而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开口道:“你是觉得自己是超级赛亚人是么?”

  楚白:“……”

  他正打算反驳,便看见邢司南转过手机屏幕——上面是一张汽车店的发票,他将目光移到最底下“金额”那一栏,被那一连串的零闪瞎了眼睛。

  楚白瞳孔地震。他战战兢兢地咽了口口水,试探道:“那什么……”

  “这是汽车4S店初步评估后给出的结果,不一定准确。不过那边给我的建议是,”他三十七度的嘴吐出了几个冰冷的文字,“别修了,买辆新的吧。”

  “……其实你也有责任对吧。”楚白硬着头皮道,“你要早告诉我你那车那么贵,我就是撞我自己也不可能撞你车啊……”

  “你还想撞自己?!”邢司南呵斥道,“要不是我那车皮实,经得住你这么造?换辆普通的车,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讨论钱不钱的问题?”

  楚白自知理亏,垂下头:“我错了,对不起,下次再也不敢了。”

  “道歉真熟练。”邢司南收回手机,“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他没有过多纠缠这个话题,继续道:“没有发现他,意思是既没有从江两岸的监控发现他离开的踪迹,也没有在江中发现他的尸体。”

  楚白摇了摇头:“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最大的可能性,是他依旧躲在越州市里的某处。”

  “范围太大了,在整个越州市里找一个人约等于大海捞针。”邢司南道,“警方已经临时紧急加大了越州各高速出入口和交通站的安检力度,确保‘清道夫’无法离开越州,但这样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从孔林海身上入手呢?”楚白道,“要完成跨国毒品走私交易并不是什么易事,孔林海一定有同伙,或许这个同伙会知道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读者:我同意。

  邢队:我同意。

  作者:我同意,床给你们搬来了搞快点我要趴在床底下看!!(不是)

  楚白:……我不同意。

  邢队追妻之路,路漫漫其修远兮,让我们一起举起我们的双手,为邢队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