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古代言情>贫僧只是个教书先生而已啊【完结】>第149章 你是我的孩子啊

  安顺楼。

  元问渠一行人到的时候,秦觉已经在雅间内等候多时了。

  看着他身上属于大梁的衣饰装扮,元问渠摘下帷帽,道:“陛下,久等。”

  秦觉起身迎接,略过元四四——这个他是见过的,待看到元问渠身后跟着的戴着帷帽的高大男人后才微微一顿,但他还是朝他们点头示意,没多问,只道:“请坐。”

  秦觉端坐在元问渠对面,看着元问渠,率先出声道:“不知今日先生让人邀我出来,所为何事?”

  时局急转直下,谁能想到当日时重霜之困根本就不算是困,甚至还传出来时重霜是启正帝亲生孩子的传闻。

  启正帝现下态度不明,上朝的日子也延后了,但隐隐的态度却已经让朝廷上下议论纷纷,国公府闭门谢客,但谁都明白,这大抵是真的,也许时重霜不久之后就会从重华殿被放出来,以另外一种身份。

  秦觉今日姿态不算高,他已经失了谈判的先机,秦云庭还在皇宫里被关着,现下反而是他处于下风,要元问渠来帮忙了。

  元问渠看着秦觉,并未说时重霜的事情,而是问了他另外一件事:“今日前来,自然是回复陛下之前同我商议的事情。当然,在这之前,我还要问陛下另外一件事情。”

  秦觉在元问渠主动说出先前他们商议之事时便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心中一动,他看向元问渠,正色道:“先生但问无妨。”

  元问渠转了转手腕处的佛串,问:“寒食寺先前从未传出可以有办法避免毒气入体安全穿过毒障的消息,不知陛下是如何笃定寒食寺的僧人定然可以带着陛下的兵穿过那深山老林的?”

  秦觉沉吟道:“……这就仰赖于你们的国师了。”

  元问渠眉心微动。

  “孟瑶青前不久来过北秦一次,亲自带着我的一个臣子去了趟望月林,安然无恙回来了。”秦觉道。

  “他说他会将安全穿过望月林的路告诉住持,但这件事需要先生您的首肯。”

  元问渠皱眉,又是孟瑶青?

  他忽然想到今日在井全给自己送来的那几封信中,提到他们猜测望月林毒障是人为的这件事。

  ——信上说寺内僧人守在望月林之外每天都会看到孟瑶青拿着一捆红色绸带进入林子深处。

  僧人一时间捉摸不透门道,还是后来药园的僧人因为要观察毒障蔓延情况亲自去了一趟望月林才似有所感,有所猜测。

  ——凡是孟瑶青走过的地方,毒障都有明显减弱。

  这也是他们那猜测望月林毒障是人为的原因之一。

  不然为什么孟瑶青会在林子深处安然无恙?而且孟瑶青这人来历不明,更不知年岁几何,说不准这毒障就与他有关。

  古有系绳辨路,也许……孟瑶青手上拿的那些红绸是在告诉寺内僧人,这就是路?

  元问渠福至心灵,心中这猜想陡然落地,他连忙招来元四四,低声说了几句,随后让他赶紧派人去寒食寺证明这件事是否是真的。

  秦觉看到元问渠的动作,了然道:“看来先生对这件事早已有所了解了。”

  元问渠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啜饮一口道:“毕竟事关重大,我不好轻易下定论,并且,陛下说的事情毕竟事关寒食寺众多僧人,我定要慎之又慎的,寒食寺已经半毁,可不能再一次在我手上遭殃了。”

  秦觉不置可否,道:“先生仁义,想来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元成青将大梁边境的城池拱手相让吧,事关万千百姓,我虽然担着暴君的名声,但心里其实也不愿意看着那么多无辜百姓丧命流亡的。”

  元问渠一笑,没接秦觉的话头,道:“陛下说错了一件事,若是不走的寒食寺的路,你便也无路可走了。元成青不会坐上那宝座,他也拱手相让不了。现在的情况是,硬攻大梁只会得不偿失,你若不说服我,便也无路可走了。”

  秦觉一顿,忽而大笑两声,拍桌道:“先生当真是!不错,若是先生不为我指路,我便无路可走了。”

  “如今怀王还在皇宫里被关着,原先只是顺着元成青的计划走上这么一遭,谁知反而让皇帝忌惮了元成青,反过来看竟还助了时重霜。倒是让我里外为难,现下还要拖先生帮忙将云庭弄出来啊。”秦觉叹息道。

  元问渠看着秦觉没说话。

  秦觉顿了一会,见元问渠不上钩,这才无奈地轻笑:“先生便说吧,什么条件?”

  元问渠莞尔一笑,道:“事情一旦办成,待北秦安定下来之后,我要北秦与大梁互通有无,在边关由官府出面,重新打开通商关口设立榷场,茶马、盐铁、丝纺等互市……”

  “同时,北秦与大梁之间,也要签一份条约,除了我方才说的,以浊河为界,两朝不得多设兵防,不得创筑城隍外,还要设置专要职官,反越界盗贼逃犯者,彼方不得停匿……”

  ……

  元问渠接过来戚月窥递过来的茶饮了口,润了下有些发干的嗓子,放下茶杯道:“粗略就这些吧。”

  秦觉听得早已经坐直了身体,心中彻底对元问渠佩服起来,他笑道:“先生知不知道您就今日这话若是一朝得以实行,可保两朝百年和平。”

  元问渠淡定喝茶:“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只问陛下可否愿意?大梁不需要北秦进贡,更不需要俯首称臣,甚至在北秦打完仗之后还可以给予援助,以助北秦战后士兵百姓抚恤之事。”

  秦觉久久地叹息,道:“先生这话该让我如何拒绝,我哪里能拒绝得了?”

  “只是两国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先生之言,牵扯众多,定然需要两朝大臣交涉,您如何让大梁皇室愿意接受此盟约呢?”

  元问渠轻笑:“陛下忘了吗?方才我说是待北秦安定之后,你说那时时重霜会是什么身份?”

  秦觉一愣,几乎瞬间反应过来元问渠言下之意,他失笑:“倒是我局限了。”

  一件事落定后,元问渠和秦觉都不约而同地放松了不少。

  对秦觉来说,这份约定可以让北秦休养生息。

  而对元问渠来说,他则看得更远,一旦北秦与大越打起来,就势必会搅弄风云,经年不休,到时就算大梁不想参与,恐怕也免不了被算计,不妨现在就与北秦私下达成交易。

  倘若北秦赢了,那他们皆大欢喜,倘若不能,到时大梁再参与进来也不迟,他就不信,两国合力还搞不垮区区一个烂到根子里的大越皇室?

  戚月窥动了动脚,站在元问渠身后隔着帷帽看外面街道人来人往,无声地笑了笑。

  不管什么身份,问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心想着这天下百姓啊。

  雅间内不算安静,说着说着,也不知什么关口,似乎是察觉到元问渠的能力,秦觉竟开始请教起元问渠来。

  问的大抵是从政、商贾、工农之类的事情。

  元问渠挑些能回答的答,一时间倒也算融洽。

  直到有人敲响雅间的门。

  是秦觉的人,还有元四四跟在一旁恰好过来。

  不过两人皆是行色匆匆,似是有话要说——还是同一件事。

  “怀王不慎落水了。”元四四凑到元问渠跟前低声说。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秦觉也听到了手下人传来的消息,他陡然站起来,面色冷凝。

  “怎么回事?”元问渠看了秦觉一眼,起身蹙眉问。

  秦觉手下的人就没有元四四得到的消息多了,元四四道:“今日怀王在殿中兴许待得无趣,便一个人去殿后的湖那里散心去了。然后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太监,硬生生给撞进湖里去了。”

  “云庭绝非那柔弱女儿家,如何能被一个太监撞进糊里?怕是还没等那太监近身就躲过去了。”秦觉皱眉道,“这事有蹊跷。”

  元四四点点头,道:“不错,守在外面的侍卫即刻过去了,那太监武艺不凡,见敌不过,便自尽了。”

  “死士?”元问渠问。

  “嗯。”

  元问渠蹙眉,那要找出是是谁害怀王便难了,尤其是这个关口,怀王虽然被禁在宫内,却谁也不敢动一下的,这是北秦的来使,若是在大梁出了事,今日他和秦觉的交易便玩完了。

  元问渠当即道:“四四,去让人牵来马车,我们去皇宫。”

  他要确保怀王不能出事,此外更要防止有心人将此祸水泼到小霜身上。

  说完,元问渠和戚月窥下意识对视一眼,想要和秦觉告辞。

  秦觉喊住元问渠:“先生是要去皇宫?”

  元问渠点头:“是。”

  “可否也带着我进去?”秦觉问。

  元问渠诧异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什么?”

  秦觉又重复了一遍。

  元问渠道:“你可知你的身份一旦暴露……”

  “我晓得,但总要亲眼看到云庭没事我才放心。”

  元问渠看了秦觉一会,点头道:“好。”

  ——

  与此同时。

  皇帝正在御书房和大臣例行商议国事,元成青也在。

  御书房内一片沉寂,只有几位年长的大臣沉声说着大梁各处地方的治理,谁也没有提最近私下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关于时重霜的事情。

  直到一个太监进来报怀王落水后,众大臣这才一个个坐不住了。

  “怎么回事?怀王怎会无端落水?”

  “现下如何了?”

  “怀王毕竟是北秦来使,倘若在我朝出事,那……”

  “怀王现下在哪?”启正帝皱眉问道。

  太监低头道:“已经被侍卫抬进殿内了,现下还昏迷着。”

  启正帝当即起身,对各位大臣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成青一同陪我去看怀王吧。”

  “是。”元成青垂眸道。

  随后太监领着大臣们退下。

  元成青跟随其后,陪同皇帝一并去看望秦云庭。

  在路上,启正帝细问起秦云庭的情况:“现下也非寒冬腊月,怎么落个水还昏迷不醒了?”

  一旁领路的太监犹豫道:“太医说,许,许是惊吓过度,又呛了水,便昏迷了。”

  “怀王不会水?”

  “是。”太监已经恨不得将头埋进胸口。

  启正帝一看这个样子便知是太医许是也没有搞清楚怀王为何会昏迷。

  元成青眸光一闪,视线从太监身上挪开,道:“父皇,儿臣倒是知道一位善治落水的小大夫。”

  “哦?”启正帝看向元成青,来了兴趣,道,“小大夫?”

  元成青淡淡点头,不徐不缓道:“是,名叫净悬,此前一直跟在王老太医身边,是他早年收的徒弟。”

  “竟然是王老太医的徒弟?”皇帝这才稍显认真起来,“可惜王老太医年纪大了,已经不常来太医院了,着实遗憾……你说的净悬现在在哪?”

  “就在太医院帮忙。”

  “那再好不过了。”皇帝道,“快去将人请来去给怀王看看!”

  太监即刻应道,脚步匆匆地离开:“是,陛下。”

  “元成青在胡说八道什么——”元四四气愤道。

  前脚元成青在皇帝面前胡说八道,后脚元问渠刚进皇宫便收到了净悬去给怀王看病的消息。

  元四四皱眉:“元成青这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元问渠摇摇头,跟着接应的人近到司天监,净悬一贯在太医院帮忙,并未有太多人知道,元成青此举也不知目的为何。

  倒是秦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司天监周围的摆设,随口问道:“净悬?”

  元问渠和秦觉走在前面,戚月窥戴着帷帽紧紧跟在元问渠身后侧听着两人的谈话。

  “一个从小跟在身边的小辈,会些医术,竟不想被元成青安排去给怀王看病去了,他医术不精,届时还望怀王殿下不要怪罪。”元问渠回道,提前给净悬找个能下的台阶,别到时候万一真让皇帝给治罪了。

  小孩子,哪里经历过这些事情。

  这边说着,那边净悬已经提了药箱赶往怀王住的宫殿去了。

  前方领路的太监低头小碎步往前走的匆匆,净悬快跑着跟上,脖间挂着的佛珠轻晃,白色的衣摆处还沾着方才捣药时不小心溅到的绿色汁液,晕了浅淡的一团团。

  “中贵人,中贵人,您可知陛下为何要召我去为怀王殿下看病啊?太医院还有许多比我医术高明的太医。”净悬问道。

  这太监哪敢随意议论,只道:“小公子,这些事奴也不甚清楚,陛下能召公子去看病,定然也是信得过公子的医术的。”

  净悬呐呐点头,面上略微纠结,叹气地应好,心下却无端不安起来。

  净悬一路跟着太监小跑过来,很快就到了怀王住的寝殿。

  他背着药箱,在殿外踱步等了一会,很快就被传唤进去。

  他依着记忆中元问渠从前教给他的礼仪低头紧张地行礼,没有忽略旁边跪了一地的太医,净悬心下微紧,眼睛都不敢乱看,跪在床边轻轻地拉起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人的手。

  净悬轻轻搭在秦云庭手腕处诊脉。

  过了一会后,净悬收回手。

  启正帝就站在一旁,看看眼前这个仅到他腰间的小大夫,出声道:“怀王如何了?”

  “回陛下。”净悬垂头行礼,道,“殿下应当不会水,落水后在水中挣扎良久,身体极尽力竭,又呛了水,现下腹内水已排出,只是太过劳累,所以才会昏迷不醒,且落水时许是受了惊吓,只需服一些安神的药暂缓便可。”

  这话说的和其他太医大差不差。

  启正帝道:“那为何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自然是因为累了,耐心等总会醒的。

  净悬心里想到,却不好直接说,想了想道:“怀王殿下此次落水伤神费力,自然是需要好好歇息——”

  “欸,殿下醒了?”

  “醒了!”

  “陛下,怀王殿下醒了!”

  净悬转身,抬眸向榻上的人看去。

  怀王缓缓睁开眼,睁眼在床上躺了好一会才缓缓起身。

  “殿下,您醒了?”

  “殿下,您现在感觉如何?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秦云庭身边的侍卫急切地问道,生怕怀王有个以万一,那待他们回北秦,陛下还不得生剥了他们。

  秦云庭头疼地掐眉,之后,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从床上起来,在人群中找寻着什么。

  直到他目光扫过净悬,眼神猛地变凌厉,一双眼定定看着他,但并未有敌意。

  净悬被看的一愣,略微歪头看向秦云庭,不明所以。

  秦云庭却已经起身,扫开一旁要扶他的人,白着脸慢慢走向净悬,甚至略微蹲下身子,平视着净悬,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净悬。”

  净悬不明所以,但还是标准地对秦云庭行了一礼,老实回答。

  “净悬……是了……”秦云庭低声重复了一遍,又看向净悬脖子上挂的佛珠,眼眶一下红了,却被他极快地克制住。

  秦云庭注意到净悬手边的药箱,道:“净悬,真是个好名字,方才朦胧间便听到你说话,只觉得亲切,不承想还是个大夫。”

  “那我之后几日的诊脉便全权交给你了,可好?”秦云庭问。

  净悬一下睁大眼,下意识看向皇帝。

  皇帝点点头。

  净悬这才道:“好,草民定会竭尽全力。”

  秦云庭既然醒了,且看他态度并未有追究的意思,皇帝带着一众人便离开了。

  临走时,元成青在净悬和秦云庭之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眼底意味不明,轻轻勾唇也跟着离开了。

  独留下净悬一人在殿内。

  秦云庭扫了一眼身旁的侍卫。

  侍卫受意,当即关了殿门守在外面。

  门刚一关,秦云庭便径直俯身抱住净悬。

  净悬错愕地看着秦云庭,慌张道:“殿下,这是何意?!”

  秦云庭眼底早已赤红,他声音哽咽,低声道:“净悬,你是我的孩子啊。”

  净悬缓缓睁大眼。

  作者有话说:

  嗯,这是没有小霜出现的一章,大霜(读者想出来的爱称ilike)也不怎么有镜头,周二见。

  小霜:生气捶镜子ing

  净悬:该我出场咯(起飞~)

  感觉有必要提一句,不搞那些狗血俗套认孩子的戏码,净悬有自己的路要走,早就已经想好啦。

  剃头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