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宫佑拉着苏我天音回来时,赢得了所有人的注目。

  社员们不清楚自家社长和这个长相清秀的小少年的关系,不过看他刚刚拉着社长离开时风雨欲来、怒火中烧的表情,再看现在,眼尾泛红、低眉顺眼小媳妇似的情态......

  他们几个对视一眼,彼此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不愧是社长,牛哇~

  雨宫佑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只觉得好笑,也没说什麽,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实验已经成功,可以进行天逆鉾的术式保留了。

  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不多,况且她的大部分手牌都暴露在X的眼下,最合适的人选......还应是她自己。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雨宫佑挽起袖子,将特级咒具贴在黑色印记上方,吩咐苏我天音将天逆鉾在蝇头体表造成的伤口转移到印记上。

  转移成功,手腕处传来绵延不绝的刺痛感,微小而清晰。雨宫佑本身就感官敏锐,对痛觉的感受也要比常人更加明显。她面不改色,按压着伤口附近的皮肤,转移注意力,尽量忽略这种恼人的痛感。

  未来几个月内,她都会带着这个伤口行动,需要尽快习惯才行。

  为了掩藏气息,雨宫佑还吩咐人将之前受损的咒具斗篷残存可用的部分改造成护腕,套了上去。

  斗篷的材质轻薄,盖一层在手腕上,而后放下袖子,基本看不出异常。

  雨宫佑尝试着扭动手腕,护腕很合适,她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就该把天逆鉾送到X那里去。这样强大的咒具要白白拱手送人,真是暴殄天物。掂量着手中的天逆鉾,她有点可惜地想。

  每一次面对X,雨宫佑都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而这一次尤甚。

  手腕的刺痛不断提醒着她在做着怎样危险的事情,这样明显违背X意志的行为,一旦被发现,便是死路一条。

  或许连声息都不会有,只要他动动手指,被种下的印记就会如同燃烧的引线一般引爆她的心脏。

  雨宫佑自认不是一个无惧死亡的人,死亡代表着虚无,这种对虚无的恐惧深深印刻在每一个人的基因中。所以当她面对执掌着她生命的X时,这种恐惧就变得更加具象化。

  但雨宫佑并没有逞能将所有恐惧掩藏得滴水不漏。与X的每一次会面,她都故意适当地表露出一些溢出面具的恐惧之情。

  谨慎、抗拒、愤怒、顺从,都是恐惧的延伸。

  这些生动真实的表现会蒙蔽高高在上的掌权者。

  “这就是天逆鉾。”

  把天逆鉾放在桌面,雨宫佑心里紧张着自己带着术式的右手,后退几步,问:“第二件事是什麽?”

  “不要心急。”X低低地笑了一声,没有注意到她衣袖下隐藏的东西,而是对她迫切想要取回自己生命的表现感到愉悦,“你不好奇,我拿到这把咒具的用途?”

  雨宫佑沉默了一秒,让步:“......愿闻其详。”

  X拿出一个方块,手掌大小,每一面上都有数量不等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光是看就令人心慌。

  人类是厌恶他人的窥视的,而这个充满眼睛的咒具......比起咒具更象是诅咒。

  雨宫佑后退了一步,这种被窥视打探的感觉让她感到不适。

  “别紧张,这是狱门疆,活着的结界。”

  “结界?”

  “在狱门疆中,时间不会流逝,咒力会被无限削弱。如果被封印进去,就只能陷入无望的漫长等待,封印自然解除,大概需要千年......呵呵,别这麽警惕,这样等级的咒具当然是为他人准备的。”

  就差把她弱的太好拿捏直接说出来了。

  雨宫佑心中吐槽,面上疑惑:“这和天逆鉾......难道说?”

  “聪明的孩子。”X见她豁然的表情,赞赏道,“狱门疆的结界本质上也是术式,如果用能对术式加以干扰的咒具触碰......”

  他拿起桌上的天逆鉾,朝着狱门疆刺去。

  刀尖触碰到狱门疆的剎那,刺目白光闪烁,雨宫佑下意识闭眼擡臂遮挡,待光芒散去,书房中竟凭空多出一人。

  对方身着和尚服饰,留着整齐的妹妹头,白色发丝,在后脑有一圈红色印记,肌肤胜雪,容貌美丽。

  少年眼睫微颤,缓缓睁开双目,脸上是冰冷与漠然,就连周身都仿佛散发着寒凉之气。

  “欢迎,里梅。”X说。

  那双无神的瞳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雨宫佑听到里梅这样问:“......宿傩大人呢?”

  宿傩......?

  “计划有变,现在还不能进行受肉。”X把手中的咒具放回桌面。

  “......”里梅的表情阴沉下来,空气中的寒意愈发明显,雨宫佑眼看着冰霜在空气中凝结成尖锐的冰锥,直指X的大脑,“你耍我?”

  气氛剑拔弩张,X却镇定自若:“容器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比起这个,为了让宿傩成功受肉,我们需要先除掉一些人。”

  他回头去,指腹轻点额头边的冰锥,那冰锥就如受千斤之压般摔在地上,连同地板一起碎裂开来。

  “你放心,我和宿傩定下了契约,就不会违背。”

  里梅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收起攻击的姿态。

  “你最好是。”

  雨宫佑沉默地站在原地,脑中飞速分析着现状。

  可X却突然微笑着指向她:“让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最近很中意的孩子,雨宫佑。”

  雨宫佑一僵,里梅冷漠的打量已经落在了她身上,对方上下一扫,眼神中已经透露出熟悉的不屑和轻视,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非术师?”

  “虽然是非术师,但却是我们计划的关键,是不是很棒?”

  里梅听罢,没什麽反应,或许是觉得非术师根本不配他的注意。

  X的语气简直像炫耀自家小孩的家长。这个想法让雨宫佑的胳膊上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她忍着恶心问:“还有什麽要吩咐我的吗?”

  “当然。”X把狱门疆和天逆鉾一并递给她,“狱门疆的发动条件是被封印对象处于半径四米范围内,脑内时间经过一分钟。我要你封印五条悟。”

  “......你认为我能做到这种事情?”雨宫佑接过两件咒具。

  越是亲身接触咒术界的种种,雨宫佑就越是清晰地意识到,五条悟很强。虽然没有到完全无法战胜的程度,但想要束缚他还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你做不到?”X反问。

  不等雨宫佑回答,来自心脏的绞痛就突然袭来。剧烈的压榨紧缩感伴随着濒死的恐惧一同冲击着她的神经,脑内一片空白,等绞痛有所缓和之时,她才发觉自己已是满身冷汗。

  擡头,X微笑着看她,轻松的模样与刚刚自己濒死的感受对比鲜明,让雨宫佑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契阔的绝对主从地位。

  这件事本就容不得她反驳,既然X认为她能做到,她便一定要做到,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我知道了,时限呢?”

  “放轻松,这个任务的时限会很长。”X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在今年七月之后,十二月之前。”

  现在不过才二月初。

  “明白了。”雨宫佑苍白着脸应下,临行前,问道:“天逆鉾,难道不需要销毁吗?像黑绳那样。”

  “看来你已经理解了我的用意......呵呵,真是聪慧。”X回答道,“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你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即可。”

  身形纤弱的少女离开书房之后,里梅出声,语气里带着不信任:“羂索,你确定她能封印六眼?”

  在他看来,非术师比虫子都要弱小无能,或许唯一的价值就是拿来烹饪。

  “强者的弱点在于情感,千百年来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六眼也不会例外。”羂索起身,走到圆桌棋盘旁边,指尖拨动着棋子,“更别提,那孩子很讨人喜欢,不是吗?”

  天逆鉾已经被定下束缚,下一次被使用会发挥出三倍的效果,代价则是使用完毕后就会粉碎,彻底失效。

  他需要脱离因果之人来解决星浆体,而那人需要天逆鉾。天逆鉾注定会在六月粉碎,这是他要求雨宫佑七月后再着手封印五条悟的原因。

  不过,雨宫佑大抵不是一个会乖乖等待的人。

  “不知道那孩子会做什麽小动作呢?真是令人期待。”

  雨宫佑带着咒具回到家时,九十九由基正在家里等待她。

  “你终于回来了。”九十九由基坐在客厅沙发里,手臂搭在靠背上,姿态散漫惬意,看到她回来,浅笑着偏头和她打了声招呼。

  但目光触及雨宫佑苍白的脸后,她很快便收敛了笑意:“怎麽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本来在背对着雨宫佑的沙发上坐着的伏黑甚尔猛然起身,几步走到她身边,皱着眉检查她的身体状态。

  刚刚只是一种威慑,应该没有对身体造成多大损害。

  但任谁刚刚经历了心肌梗塞的感觉,此时也不会面颊红润地微笑吧?

  雨宫佑被搀扶到沙发边坐下,向九十九由基摇摇头:“没事,你的研究完成了?”

  见她不愿多说,九十九由基也不强求,回答她:“离研究成功还远着呢,不过我确实获得了许多有意义的数据,天与暴君就是不一样,他的体质太特殊了,答应你的交易是我今年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说这话时,她脸上一直挂着笑,看来确实是非常满意。

  雨宫佑也乐见其成:“那就好,祝你的研究早日得出好的结果。”

  “借你吉言。”九十九由基拿出一本笔记,“这是我关于灵魂的研究笔记,有些内容可能会对你弟弟的事情有帮助,我复制了一份,送给你就当是我们交朋友的见面礼。”

  “交朋友......”雨宫佑有些意外地看向九十九由基,看到对方坦诚的态度,不由失笑。

  九十九由基甚至连她的身份都未曾了解。

  或许,是猜出了几分,但并不在意?

  她接过那本笔记:“好的,由基,你以后可以叫我佑。”

  今天卡文严重,困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