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际泛起白边,津岛修依在山下的人堆里见到了自家小妹,伸手擦拭掉自己与对方脸上的黑灰,少女牵过妹妹的手一言不发。

  在此之前,她从不认为一场火焰能将世代积累的污秽洗净,但事实好像真就这么简单,罪行在火海被燃烧、吞没,最终掩埋。

  弱小的仆侍相继逃生,作恶的真凶湮灭于炽火,那些凶手一个都没能逃得出来,不可思议,少女感叹,简直就像是神明向津岛降下的天罚一样。

  因为妄图打破正序的规则,所以高天之上降下了神罚,似乎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解释了,津岛修依神色不明,少顷,少女开口道:

  “修栗,你要牢牢记住一件事。”她垂眼紧盯着妹妹的双眸,“一场山火并不足以让津岛灭亡,真正杀死我们的,是人心。”

  是人性深处的贪婪堕败,是上位者对权与利的渴求追逐,是人类永无止尽欲壑难填的欲望与野心。

  他们学不会知足,所以他们亲手将自己埋没。

  “记住了吗?”

  “记住了。”

  太阳在背后升起,我牵着姐姐的手,她的掌心很凉,话也很冰冷,冰冷的似是不掺杂任何感情,但我从不认为姐姐的心是冷的。

  明明就很炽热,如同朝阳。

  两个小时后,我们抵达了目的地所在——京都府五条家主宅。

  此时,主宅的会客厅里一片沉默,特别是在我展示了术式后,他们请来了一位长老,支起

  可以隔音的帐商谈许久。

  “津岛修依没骗我们,这个小姑娘的术式特殊,我的咒无法在她身上生效。”

  “刚派人跟悟少爷确认过了,早在半年前悟少爷就试过,对方可以溶解无下限。”

  “悟也真是的,这种事情竟然不上报。”

  “倒不如说津岛那边,这种事竟然也敢瞒报,他们想干什么,要不是昨夜——”

  “嘘,昨夜的事宗室与总监部都派人去调查了,还是等消息吧......”

  ......

  “那接下来怎么办,若是放任她成长的话,将来怕是不利...要趁早..吗?”一个中年男人询问老者。

  “暂时没有必要。”身为五条家长老的白发老人摇头,“津岛原本就属五条的家臣,如今津岛修依既已说明来意,还是招安吧,家主那边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也是,如果从小培养起对五条的依赖,那她们将来都会成为家族助力的一员,还可以联姻。”众人敲打着算盘。

  讨论结束,帐消失,老者转过身轻咳,以绝对上位者的姿态向底下跪坐的二人宣布:“五条家欢迎优秀的咒术师子弟,你们可以留下。”

  我抬眼望着尤为严肃的老人,威严之下傲慢丛生,比父亲更甚,我的未来好像就在这样的言语间被定了下来。

  不过,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因为,除非我离开咒术界,不然满嗜这一术式不可能被掩盖一生,既然它迟早会暴露,倒不如直接暴露在五条家的眼皮下。

  毕竟,在得知我的能力可以克制无下限后,只每日更稳稳群夭屋儿耳气五二八一要我还活着,我便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彻底归顺五条,要么成为五条的敌人被其追杀。

  总之,五条宗室是决不会允许一个会威胁到成为六眼,以及无下限敌人的家伙在外独自成长的。

  即使我现在弱到连面前之人的一巴掌都抗不下,更多滋源在抠抠裙八六一起起三灵思但不确定的未来是永恒的变数,所以万分之一的几率也不可以,决不能被有心之人抓到漏洞加以利用。

  只不过......有关人鱼肉与件肉的事长姐并未告知。

  我垂眸明白了长姐的用意,那是属于我的秘密,应当由我亲自处置。

  结果被敲定下来,大人们离开了待客室,不一会儿便有人将我和姐姐引入内院。

  落脚的院落不大,我偏头看着长姐的侧脸,我想我大概知晓她的计划了。

  这个计划从一年前我与白发少年初见的那日就定下了。

  哥哥说的对,姐姐果然很会摆棋子。

  ......

  津岛修依站在原地深呼吸,事情比预想中的顺利。

  忽然,一道目光自下方而来直直的落在少女脸上,津岛修依低头,回望着妹妹的双眼,相像的两双鸳眸,不相像的是眼神。

  再哭的话,眼睛会肿起来的,她心想。

  少女伸出手指,指尖轻点妹妹的眼角,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妹妹的话语传来。

  “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没有恐慌与不安,她的妹妹平静的就像在问今日的晚餐,修栗被修治教的很好,津岛修依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少女摇头,小女孩的眼神逐渐变得失落,“那,姐姐要去哪?”

  “去赎罪。”津岛修依回到,有些人活着是为了替死者赎罪,也为了救赎自己。

  “那,那我,我...”

  “你不用修栗,你在这里待下去就可以了。”一句话,津岛修依堵死了妹妹的碎语,女孩又开始支支吾吾,最终她向来懂事的妹妹拽了拽她的衣角。

  “姐姐今晚可以跟我一起睡吗,等晚上我睡着了你再离开吧。”

  “好。”

  津岛修依点头,懂事的孩子容易受人欺凌,但不懂事又很难在腐朽的咒术界生存下去。

  可若是想要改变这些历经千年定性的陈规旧制,彻底铲除那些高高在上的蛀虫们的话,一级咒术师远远不够,哪怕是特级都做不到。

  想获得强大到足以颠覆传统的外力,就要往上走。站在绝对的至高点。

  次日——

  寂静的小屋,我平缓着心情,姐姐履行了她的承诺,对于她的离开我毫无察觉,艰难的将悲伤压下,我默默给自己打气,以后要一个人生存了,不可以软弱。

  “主人,如果您想知道修依大人离去的时间,在下可以告知。”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扭头看去,是晴天娃娃。

  “......你叫我什么?”

  “主人。”它重复道。

  我:盯——

  小妖怪也:盯——

  大眼瞪小眼半天,我败下阵来,对方不用眨眼,我比不过。

  随即,我意识到自己被妖怪认主了,妖怪很是倔强,单方面的认主也能付出全部衷心,我听说过咒术师里有不少式神使,不过驱使妖怪倒是第一次听说。

  “你都会做什么?能让水杯飞起来吗?”我将风铃拿了起来。

  “十分抱歉主人,在下做不到。”晴天娃娃看起来有些羞愧,“在下不过是个十分弱小的妖怪,唯一能做的便是感知明日的天气。”

  “可我不需要知道天气如何。”我淡淡开口,毕竟只要我想的话,我自己也可以做到。

  “十分抱歉主人。”小妖怪的脑袋垂了下去。

  窗外日头渐高,障子门外传来侍女走动的声音,我抬眼看着它垂头丧气的模样.....什么都做不到,跟我一样。

  “晴坂。”

  “什么?”小妖怪惊讶的抬头。

  “你不是说你没名字吗?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了,晴坂怎么样。”

  对妖怪来说,名字是最短的咒。

  体内妖力发生急速变化,小妖怪挣脱了一直以来束缚她的铃铛落到女孩的肩膀上,她用已不再是透色的双手触碰着主人的脸颊。

  “晴坂多谢主人赐名。”

  而此时,另一边——

  “嗨嗨,我回来啦,她们在哪里——”白发少年一把推开主家大门,墨镜下的蓝眸略显兴奋,他的小玩具在哪里。

  “悟少爷您怎么不通知一声——”

  侍从前脚刚准备上去迎接,后脚自家祖宗就瞬移走了。

  “找到了~”

  飞到到半空中的少年咧嘴,六眼快速整合,对五条家无比熟悉的他只需站在高处轻轻一瞟,下方的一切便尽数在脑袋里处理完毕。

  下一秒,他出现在小小的和室外,挥手打发掉欠身的侍女,五条悟不敲门直接推开障子大跨步走了进去。

  “喂,那个谁在——啊,在这。”

  堪称空旷的和室里,小女孩孤零零地坐在窗边,门被推开后,她淡淡的看向进来的人,四目相对,五条悟眯了眯眼。

  对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这倒不是说五条悟能看清一个人性格方面的改变,而是在六眼的注视下,女孩身上明显掺杂着一种不似人类的气息。

  有什么东西混了进去,不....不是混入,是融合,那些不对劲的气息已经深深扎根于女孩的血肉,看起来根本就像是她本人散发出来的一样。

  看起来有些奇怪,但五条悟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津岛在她身上做了实验么?把咒灵掺杂在人类身体里了?少年想,上次就觉得津岛家不对劲,他们不会真的跟什么东西有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不过好像也不是咒灵,如果是咒灵的话,六眼给出的信息不会如此杂乱。

  毕竟,哪怕是那种犹如缠在一起的毛球般的复杂咒力,五条悟也能顺着末端最微小的分支,轻松找到各自的咒力主体。

  而现在六眼却看不清她身上除了自身咒力外的其他力量,那就意味着并非是咒灵。

  黑色的墨镜被一把撩起,少年露出了一双苍蓝色的眸子,要说这世上有什么是六眼看不出来的,其实...还真有不少。

  比如X教授最新提出的高能天体函数走向,比如他和杰下一场柏青哥的胜负,比如其他人脑子里的所思所想,再比如...与咒术师同样悠久却鲜碰面的阴阳师、除妖师等等。

  神道的人与脱离政府管束的咒术师不同,他们跟日本高层走的较近,会为天皇服务。

  自平安时代咒术界从阴阳界彻底独立,二者之间就被划分上明显的区分。

  两大势力互不干扰,各自瞧不上对方,以至于至今相当多的年轻咒术师,早已淡忘咒灵之外的存在,忘却了敬畏,以身为咒术师而傲慢,但这其中并不包括五条悟。

  作为六眼的持有者,虽然他没有巫女、除妖师的灵力妖力,但他确实可以看到模糊的影像,而妖怪想要在他面前现身也会相对容易。

  所以,津岛家与那边存在着联系么,那么这次的灭族事件......

  啧,光是想想就觉得麻烦,少年挠了挠头,算了,反正也不关他的事,为什么要让自己的脑袋平白无故的炸掉。

  五条悟来到女孩面前,六眼立即注意到对方肩膀上奇怪的小白团。

  是妖怪。

  看来她的身体变化的确跟妖怪有关了,少年眯了眯眼,毕竟咒术师大多都是看不见妖怪的,这样的发展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叫津岛修栗是吧?”五条悟俯身打量着小孩,“我记得你姐姐,那个京都校的津岛修依,她是个不错的家伙......”

  “当然最强的还是我啦,巴拉巴拉......上次交流会杰没跟她打一场其实有点可惜,毕竟身手不错。”

  自顾自说了半天的五条悟发现小孩兴致缺缺,一副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于是他意识到什么,转头环绕一圈,属于另一个人的痕迹早已消失干净,就连六眼也看不出多少端倪。

  少年明白了眼下的状况。

  “什么嘛,原来你被你姐姐抛弃了啊。”他懒洋洋又随意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