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在宴会上酒吃得多了些, 黛玉看他头重脚轻,快要支撑不住了,就叫来软轿让林福伺候老爷休息去, 再让人去请刘供奉, 命内厨房榨些果汁送过去。
林海也没精神再说什么, 只嘱咐黛玉要早些休息, 坐上软轿就迷糊过去了。
在旁协助的乐清叹息一声, 见黛玉动也不动的盯着软轿, 满眼都是担忧, 他劝道, “翕儿无需担心, 只是喝得多了些, 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今日宴会上的都是官场前辈,不但品级胜出林大人许多, 年纪也要长上一辈,在席上只好用多吃酒来表达诚意了。”
黛玉收回视线,深感在官场混迹不易,爹爹本不喜酒,只偶尔兴起才会浅酌一杯,在宴会上却不得不把自己灌醉, 指不定多难受呢。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侧门那里乱了一下, 随即有家丁抱着个蒙着布的圆柱体跑了进来。
他借着打千的动作把圆柱放到地上, 掀开蒙布后就见一只浅黄色的小猴子蜷缩在笼子里。
屋里的众人同时抽了口气, 黛玉心说是哪个缺德鬼把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给捉来了, 看体型才成人巴掌大,明显还没断奶呢, 不判他十年都对不起全国人民。
其他人是没见过毛色这么特别的猴子,只有乐清打量过后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这应该是四川的山中客吧?”
“山中客?”黛玉好奇的看向乐先生,原来金丝猴在古代是叫这个,还挺形象的。
乐清点头,“应该是,我在四川任上时听说深山中有一种灵猴,金毛蓝面鼻子上翻,进山采药的人时常得见,偶尔也会出山进村讨食水吃,吃饱了又会回到山中,从不伤人毁农田,因此都叫它们山中客。”
黛玉想到上辈子在网上看到的金丝猴,的确优雅通人性,比峨眉山的泼猴强多了,不知眼前这个性格如何。
她让花花和叶子退开些,走到笼子边俯身观察小猴,见它环抱着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蓝色的小脸脏脏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泪水。
黛玉心疼得整颗心都揪起,也不管它会不会咬人,扯开笼子就把小家伙抱了出来。
小猴被人从母亲怀里强行带离,颠簸一路又惊又冷,接触到温热的手掌立即把小身子贴了上去,小脑袋埋进黛玉掌心,紧紧抱着不松手。
见黛玉打开笼子,在场的人都惊了下,随即发现小猴并没有攻击人的迹象,反倒吓得直哆嗦,看得人好生不忍。
林兴家的叹了口气,起身说道,“我去热点羊奶来,这么小的猴子还没断奶呢就送来了,那群杀千刀的东西也不怕遭报应。”
大家盯着黛玉手上的小猴子看,不知如何才能让它好过一些。
花花和叶子都是女孩子,对弱小的动物自带母性,它们凑过来嗅它,从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安抚。
小猴显然是见过狗的,而且印象还不错,听到叶子的呼声悄悄抬起头,看清它眼中的温柔就二话不说扑了过去,把自己挂在叶子脖子上,边吱吱叫边委屈的啪嗒啪嗒掉眼泪。
可怜的样子让在场的人直呼造孽,听说是盐商刘家送来的,都不屑的冷哼,对这家人的印象跌到了谷底。
黛玉见小猴肯亲近叶子,就拜托它照看一下,叶子没有拒绝的意思,儿子叶宝已经长大了,天天跟新来的四只小狗混在一起,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跟它亲近,能有个新宝宝它很开心。
林兴家的很快拿来温羊奶,黛玉用小勺子一点点喂小猴,见它长得瘦骨伶仃,就给它起名叫康康,希望它能健健康康长大。
小猴自认找到了依靠,安心的挂在叶子脖子上,对送到嘴边的羊奶也不抗拒,慢慢嘬了小半碗,把肚子都撑圆了。
花花凑上来用舌头帮它清理奶渍,它就伸着小脸任舔,把跑来看小猴的乐小安萌翻在地。
全家人忙到天黑,才把前街上的礼车清空,黛玉看着满满登登的库房,在烛光下珠宝争辉,差点晃瞎狗眼。
许多珍玩只一件就够普通百姓活一辈子,而且都是盐商孝敬的不用还那种,自家到扬州未满一月就捞得盆满钵满,原著中林海在任上干满了六年,身家之巨难以想象。
即便如此,绛珠仙子还是落了个一草一木皆贾家供养的名声,吃了绝户还不善待人家女儿,贾家人真是该死。
林海次日醒来,听下人说盐商又送来了新奇动物,听乐先生说是山中客,他吩咐下人把早膳摆在姑娘绣楼,先一步过来看小猴。
康康在花花怀里睡得正香,经过一晚的适应,它已经接受了叶子花花两个新妈妈,还有黛玉这个奶妈伺候着,吃得小肚皮都鼓起来了,摊开四肢睡得一起一伏。
林海越看越喜欢,用手指轻揉着小猴的软毛,说到送猴子来的盐商刘家却皱起了眉头。
他冷声道,“翕儿以后离刘家姑娘远着些,刘家人专好收集些珍奇物种,关在笼子里以虐待为乐,还会送那些有攻击性又漂亮的动物给敌对之人,熊熊和这小猴都是他们家送的,可见用心之险恶。”
心性残暴恶劣的人哪里都有,是绝之不尽的,黛玉虽然气愤,也只能叹息一声。
她让爹爹放心,不只是刘家,她根本没想过跟盐商内眷接触,杜绝任何被人攀扯借势的可能。
林海怜惜的揽住黛玉肩膀,劝道,“为父知我儿一心为家,可也不必如此谨慎小心,你也渐渐大了,该有的交际必不可少,不用考虑太多。”
黛玉笑道,“爹爹不用担心我,我又不是没朋友,天下的好姑娘多着呢,干嘛非要在盐商堆里扒拉。”
林海一想也是,扬州城最不缺的就是官员雅士,可交之人不知凡几,离盐商远着些未尝不是一种震慑手段。
吃过早膳送林海去衙门,黛玉拿着库房的账册正翻着,又有嬷嬷送上来一打信笺,说是门房新收上来的各家姑娘的邀请函。
黛玉差点翻白眼,昨天被盐商闹了一下午,还有许多尾巴没处理干净呢,今天各家内眷又来添乱,难怪朝廷会授予官员妻子诰命和俸禄,她们也不比当官的丈夫轻闲到哪里去。
黛玉接了一上午请柬和拜贴,盐商除的护官符上那六家,其余都丢在一边不打算理会。
官员和名流家的她只好提笔亲自回贴,就说父亲命她在家养病无法出门,不能应邀深以为憾云云。
下午穆月辉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登门了,她本是气呼呼来的,看到黛玉正用小勺喂康康吃果泥,脸上的怒色随之僵住,呀了声杵在门口。
黛玉用眼神示意和风把好友安置在椅子上,再带跟来的丫头嬷嬷们下去吃茶驱寒。
等喂完果泥,把康康交给叶子,才看向两眼发直的月辉小美女,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怒气冲冲的只为来发呆么?”
穆月辉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她指着康康,语气中满是惊奇,“这小东西怎么不抓人?我听说母猴子把刘家三姑娘抓伤了,他们家把母猴打死,又使坏把小猴送来你家,这才过来提醒你小心着些,没想到这小东西会这么温驯,还挺可爱的。”
黛玉在榻上向她福了下身,笑道,“多谢穆姑娘想着,小女子别的不行,对付动物还是很有一套的,刘家人专爱虐待动物我也听说过,动物吃疼反击也在情理之中,刘家人是自作自受,就是可怜那些动物了。”
穆月辉认同的点头,“你说的也是,动物又不傻,受到虐待肯定会反抗啊,刘家人真是下作。”
说完她又轻啧了声,“看来我是白跑一趟了,你这家伙好得很,哪里用我操心。”
黛玉轻叹,“哪里好了,今儿收了几摞帖子,大部分都不认识,正懵着呢,可巧你就来了,孙猴子请天兵都没这么快的。”
穆月辉听到帖子两个字就头疼,无奈道,“妹妹你不知道,扬州城里专有一些人家的女孩儿,她们在家里没事做,一天到晚尽想着聚会游乐,你不应邀她们还挑理,真是烦死人了。”
黛玉奇道,“在家里没事做可以理解,可她们就不上学么?哪怕不读书,针黹女红总是要学的吧?”
穆月辉嗤了声,“学个屁,人家的名言是自己都学会了,还要丫头婆子做什么,趁着还未出阁,不尽情玩乐以后就没机会了。”
“呃。”黛玉侧头想了想,“不能说她们错了吧,可我不喜欢这样。读书明理学习技艺,本事都是长在自己身上的,又没便宜了外人,为何不学?
再说家里的事,我要是不操持,父母就要多辛苦,趁着还未出阁,理应多孝敬双亲才是。”
穆月辉双手一拍,笑道,“要不我们是好友呢,想到一块儿去了,之前我还担心你年纪小,跟那起人接触多了会移了性情,看来又是白担心了。”
两人相视而笑,之后穆月辉就借着送来的贴子,帮黛玉理了遍扬州城里官宦以外的世家名媛。
黛玉在其中听到宝钗宝钏,宝茗宝砚等一连串薛家女孩儿的名字,可见宝钗在扬州城里混得不错。
赶在小年前,传旨的钦差终于姗姗而致,盐政府摆设香案,中门大开,林海和黛玉带着全家上下跪地接旨。
钦差展开圣旨,先是对林海父女在扬州所为褒奖一番,后又抬出装裱好的赐字,分别授予林海和黛玉。
随后又是一连串御赐之物,林海是御墨宝印,书画珍玩,官窑汝瓷,金瓜子等等。
黛玉是御用过的双盘玉如意金项圈,万福金镯,七宝坠脚,鎏金镶宝的小马鞭。
此外还有珠宝首饰一匣,红珊瑚、楠红、珍珠料各一斛,御制文房四宝及宫缎等物,比林海的赏赐还要丰盛。